第10章 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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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知道蓝幽绝不会欺君，元傲是不会相信此时此刻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生的一张好面孔的年轻人就是传闻中的剑尊。
大夏皇族尚武，对于市井之中还算受欢迎的“娇柔男子”之风不太看得惯，因此元傲虽然也承认纪允炆长得好看，但恰恰是这份好看，导致了他对纪允炆的第一印象甚是不佳。
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男子，就是赢了伯父的大宗师？
元傲再次将眼神投向跪在一旁的蓝幽，察觉到这一眼神的蓝幽则是只能继续把头埋得更低。
她能说什么？被剑尊薅着领子一路“飞”来京城，然后又未经通报直接来到了皇帝的寝宫，让皇帝穿着睡衣接见，这已经很不成体统了，她还敢说什么？
“陛下，说正事吧。”纪允炆假装没察觉到元傲对自己的不满，问道：“找我何事？”
本来他是打算去找元祺的，但在路上和蓝幽交流了几句后，他决定直接来见元傲。
“哼，剑尊倒是急性子。”也亏元傲是个见过大场面的皇帝，不然就凭纪允炆大晚上的背着剑拎着蓝幽这么突然闯进来，他绝对会大喊着“抓刺客”把宫中卫士全都引来。
“陛下让太师的爱徒独自来找我，又不肯当场说明缘由，想来是有机密的事情，既如此，大概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我进京了不是吗？”纪允炆笑笑，“此举不应该正合陛下心意？”
说得倒也对——元傲心里知道纪允炆说的有道理，他确实不希望有人知道剑尊进京了。
本来，哪怕只派蓝幽一人前往，也有可能走漏风声，但现在纪允炆用这种方式到来，反倒是达到了封锁消息的目的。
“既然剑尊是爽快人，朕也就不绕弯子了。”元傲清了清嗓子，既然纪允炆都做到这步了，他也就干脆点吧。
毕竟从他自己的角度出发，这件事确实是争分夺秒。
“有一件事关大夏国运的事情，想请剑尊帮忙。”
“事关大夏国运？”
“正是。”元傲面容严肃，在关乎国家的事情上他从不马虎。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蓝幽额头直冒冷汗，视线惊恐地移向说出了这话的纪允炆。师父曾跟她提起过剑尊是个很不会聊天的人，但她没料到居然那么不会聊天。
“确实和剑尊无关。”元傲的反应却很平淡。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些武道高手们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的不在少数，指望他们有什么家国情怀确实不太现实。
“但是朕知道，剑尊很关心自己的弟子，对吗？”
“既然陛下知道，那也应该很清楚请我出手需要什么价码。”纪允炆很不客气，直接进入到了谈价钱的环节。
“剑尊就不打算先听听是什么事情？”
“我一介江湖人士，能让陛下看重的最多不过是这一身的武艺，因此不管陛下口中的‘事关国运’所指为何，落到我这都不过是杀几个人，不是吗？”
纪允炆心里很清楚：他和大夏朝廷瓜葛不算深，元祺也不至于会想要把自己太师的位子交给纪允炆；同时，在已经成名且确认还活着的大宗师中，纪允炆不仅和朝廷有所联系，还跟其他的任何势力都没什么联系。
这简直是完美的打手。
“剑尊说的不错，朕是想要请剑尊杀几个人。”
“何不请太师？”纪允炆纳闷，在和他进行那场比试之前，元祺虽然已经年迈体衰，但武道修为却不是谁都能碰瓷的，帮朝廷杀人这种事情让他去不就好了？
只有一种可能：需要杀的人，即便是和纪允炆决斗前的元祺，也没把握能够拿下。
所以，元傲需要请纪允炆这个能击败元祺的人出手。
而且，元祺会怎样劝说自己，纪允炆都已经想好了——
“太师如今的状态，剑尊只怕比朕更清楚吧？”
好嘛，一句话就把责任全都丢我身上了是吧？你咋不说说你自己呢？不是你让他跑去淮安城找我的？
“呵呵，太师都拿不下的高手，陛下居然会对我有信心？”纪允炆不理他，直接点破内情。
“太师和朕说过：‘若是剑尊也无能为力，那么这世间武者，就无人可担当此任了’。”
“哼，他倒是相信我得很。”纪允炆回忆起在凰韵阁总舵的时候，他倒不怀疑当时元祺所展现出的觉悟，不过在那样的觉悟中，元祺竟然还不忘为自己效忠一生的朝廷考虑，这样的鞠躬尽瘁着实让纪允炆吃惊。
“剑尊。”元傲正色道，“此事成败，关系我大夏兴亡，剑尊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只希望能够助朕一臂之力。”
能让这个以小心眼着称的皇帝这么诚恳地求人，看来确实是大事情。
“从今往后，不论是剑尊还是凰韵阁，只要有所求，朝廷必定倾力相助，此言，万世不悔。”
嚯，好夸张的出价！
“陛下莫不是想让我去杀了乾国皇帝？”虽是打趣，但元傲的这态度，纪允炆还真觉得他有可能提出这个要求。
乾夏两国是老冤家了，如果元傲是考虑到即将失去元祺这个“战略核武”，想要通过暗杀皇帝引起乾国大乱来防止其在元傲找到新的“核武”之前找茬，那也确实说得通。
而且，乾国宫中肯定也高手如云，风烛残年的元祺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也情有可原。
“剑尊说笑了。”元傲摆手否定，“两国之间的恩怨，当堂堂正正解决，朕怎会动这般心思？”
这方面，元傲反倒是有着不符合身份的浪漫主义情怀。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江湖和朝堂之间一直有着一道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界限，元傲不希望自己成为开了“雇佣江湖高手谋害帝国皇帝”先河的人，一旦此举变成风气，那么今后他自己的安全也会变得危险起来。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剑尊可知道严世嵩？”
“陛下说的可是定海侯爵？”纪允炆虽然对政治毫不关心，但对于这位大夏境内鼎鼎有名的大贵族还是略知一二。
自从元傲登基推行新政，大夏的老贵族们大批大批的倒在新政的车轮之下，唯独定海侯爵府，依旧有着占据小半个淮西行省的领地，在如火如荼的新政面前屹立不倒。
甚至在朝中，在表面的君臣一心之下，现任定海侯爵严世嵩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和元傲针锋相对。
严家是大夏开国元勋之后，这么多年来早已经把领地经营得密不透风，就算是元傲手下最能干的改革派官员也难以撼动这个树大根深的家族，而严家领地紧邻乾国、楚国两国，又和五蛮中的赤苗交好，这样的关系让元傲也不敢轻易采取强硬手段。
凰韵阁在新家安顿后不得不面对的那伙强悍的山匪，背后的金主其实就是严家。
大夏律，未得朝廷特许而私藏甲胄愈十副者，以谋反论，夷三族。
作为老牌贵族，严家自然是有特许可以养私兵的，而这些年来，严家账面上的私兵数量也一直远低于特许的两千人，常年维持在五百左右。
与此同时，那伙山匪却兵精将猛，四五千人里近一半都是人马俱甲。这背后的猫腻可想而知：这不就是严家绕过朝廷禁令养的私兵？
但严家也是有理由的：谁家领地里没点治安问题啊？我家里那五百号人可是每次剿匪都跟着朝廷的兵同进退呐！
元傲知道真相，但一直苦于严家在朝中、在国内的庞大势力而难以有所动作。只能陪着严世嵩那个老狗每天演戏，劳心劳神地勾心斗角却又毫无实际进展。
终于，在经过多年小心翼翼地暗中布局之后，元傲确信自己如今做好了一口气将严家连根拔起的准备，这会是一场短暂但激烈的、遍布几乎大夏全境的战斗，战火之后，大夏将再无定海侯爵！
前段时间，秘密调动各地精锐的圣旨已经送出，只等时机一到就把严家遍布各地的根须全部剁碎。
但现在，要做成这件事，还差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根据元傲收集的，以及严世嵩出于示威目的放出的消息，严家这些年阴养了不少死士，其中不乏武道高手，当中有不少人能结阵对抗甚至斩杀大宗师！
而在这些死士中，有一人被称作“海阎王”，据说已达大宗师之境。
七年前，元祺曾与疑似是“海阎王”的人短暂交手，虽然不分胜负，但据元祺所说：再给那人五年，必能超越他。
如今已过七年，元祺也已经油尽灯枯。
因此元傲相信，自己再不动手，严世嵩估计就要动手了。
这局棋的胜败，就看双方谁能夺得先手！
而要一鼓作气剿灭严家，元傲需要有人对付严世嵩的死士们，元祺曾是这个人选，但他哪怕是和纪允炆决斗前也不见得真能扛住这个责任；而元祺的弟子之中也没有能挑起这个担子的人，而且为了确保全国各地的战斗都能获胜，元祺弟子中的佼佼者都早已被派了出去。
皇城禁军虽强，但面对大量的武道高手，必定会吃力。
元傲需要一个人，一个最好强大到能够独自面对严家所有死士的人。
纪允炆，似乎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按照回来之后的元祺所说，剑尊若是认真起来动了杀心，那么自己就算处在全盛时期且真正拼上性命，也难以伤其分毫。
元傲肯定是觉得这个评价夸大了，但能让被奉为大夏传说的元祺如此评价，元傲对于纪允炆的实力还是愿意去做一个够高的评估的。
“原来如此。”听完元傲的讲述，纪允炆点了点头。
他对严家有感觉吗？
还真有——当年，他是从奴隶贩子手上救下了还只是孩童的解颖秋，并将这个因为山匪而家破人亡，不到九岁就已经被几经转手的孩子收为徒弟。
猜猜那伙奴隶贩子背后的东家是谁？
就当是为颖秋出这口气吧，正好也给凰韵阁捞些好处。
“没问题。”
“剑尊，可还有什么条件？”纪允炆答应那么干脆，反倒是让元傲有点难以置信。
“还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反正也不怕你赖账。
“说吧，有什么计划，还是说我现在直接去严世嵩在京城的宅子上门抄家？”
“剑尊莫急。”纪允炆那么积极反倒是让元傲有些难以适从，他稳住了跃跃欲试的纪允炆，说道：“朕已有计划，这几天就请剑尊先在太师府上休憩，时机一到，朕会派人通知剑尊。”
“是吗？那我等你消息。”
“蓝幽，送剑尊去太师府。”
“遵旨。”跪得腿都麻了的蓝幽可算如愿以偿地站了起来。
“剑尊。”出门前，元傲叫住了纪允炆。严世嵩的眼线到处都是，纪允炆出了这里，那么这段时间里消息必定走漏，严世嵩绝对不会放着这么一个不安因素不管。
“严世嵩这几日必会派人与剑尊见面，到时......”
“放心。”纪允炆满不在乎。
他上一辈子在私人军事顾问公司干过，说白了就是当过佣兵，知道行业信誉这东西的重要性。
“我这个人还是讲信誉的。”
“那朕就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