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后世小友,不可枉听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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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溟的手穿过了稻草堆上人的身体,那人是实体,而他是个虚影。
除了鬼魂,现实世界里,还没有人成为虚影的前提,宓溟慌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
他应该还没有离开鬼蜮。
周围没有镜子,他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变成了其他人,身上的衣服倒是没变,还是他自己的。
宓溟尝试着从各个方向离开这间破旧的屋子,都失败了。
他出不去。
这个情况很奇怪。他可以离开这个屋子,但是出去之后,走不了多远就会重新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动作。
探索的范围甚至不能让他知道,他现在身处的具体是个什么地方。
宓溟从房顶出去再次回到房间里之后,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决定去看看那个人。
之所以一开始不看,纯粹是发现自己透明了,吓了一跳罢了。
这个时候,宓溟才真正认真观察了那人,那人是趴在稻草堆上的,整张脸都埋在了草里,完全看不到脸,只留下个后脑勺。
头发很长,干枯毛躁,随意捆在脑后,既不像发髻也不像束发。
身上穿的是古时小厮的短褂,衣服单薄,身材瘦弱,身量颇高,估计和蒲江祺差不多了。
宓溟打量的神色停顿了一下,对自己的计量单位感到一丝诧异。
一阵寒风吹过,稻草堆上的人打了个哆嗦,似乎想要抱成团取暖,却牵动了身后的伤口,发出了微弱的哼唧声,脸也转了过来,正对着宓溟。
“蒲江祺?!”宓溟吃了一惊,头发的长度变了,脸却没有变,似乎比之前见的要稍微瘦弱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凄惨的样子给了他错觉,“你怎么了?”
宓溟还记得之前听到的声音说的话。他可以不承认蒲江祺是真的救他,但让他看着蒲江祺在这里受苦,他还是做不到的。
只是,伸出去的手,依旧碰不到人。
外面寒风阵阵,蒲江祺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身上的血已经不流了,就是不知道是止血了还是凝固了。
疼和超过接受极限的冷,这是蒲江祺转醒的时候,唯二的感觉。跟冷比起来,疼反而能够接受的多。
蒲江祺张开嘴却只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哼哼声,他没看见那个被他无限吐槽的金公鸡,正漂浮在他的面前,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记忆缓慢的回笼,蒲江祺想看下周围的环境来确定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但伤势让他无法移动,更加难受的是,他非常渴,全身都很疼,他甚至感觉不出来身上哪里有伤,感觉人已经废了。
这绝对是他平生所遇的鬼蜮中最凶险的一次,他现在甚至连移动身体都做不到,怎么去阻止死亡的发生?
哐!
脆弱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开,呼啸的寒风从门外冲了进来。
彻骨的寒意,让原本以为就算地震也不能让他移动半步的蒲江祺生生拱起半边身子,往墙边的稻草里又挤了几分。
“毛二!你又在偷懒!”
门外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叉着腰,横着眼睛瞪着蒲江祺。
我不是毛二,你认错人啦!是不是你打的我!
蒲江祺在心里怒吼,声音却丝毫发不出来,受伤和寒冷让他的嗓子干涩异常,无法正常发声。
那管家许是怕他死在这里晦气,回头让身后跟着的小厮去取些吃食。自己则往外迈了一步,抱着手用嫌弃的目光看着蒲江祺,也不知是嫌弃这个房间,还是嫌弃房间里的人。
没一会儿,小厮拎着一个食盒匆匆跑了回来,管家眼都没抬,用下巴指了指蒲江祺。
小厮这才把食盒拎进了房间,看蒲江祺动不了,在管家的示意下,端了碗喂给了蒲江祺。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合熬了一碗黏糊糊的汤,味道很怪,胜在是热的。
这种时候,蒲江祺也不好挑剔,就着小厮的手,咕嘟嘟一碗下了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蒲江祺感觉自己好多了,这会儿让他站起来,他都能有力气。
小厮在管家的示意下,拎着食盒离开了房间,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直到这个时候管家才捂着鼻子走了进来,嫌弃地踱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丢在了蒲江祺的身上,“毛二,老夫人心善。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拿着钱,照单子采买,倘若再有差错,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说完,不等蒲江祺表示自己不是他所谓的毛二,管家仰着高傲的脖子就走了。
蒲江祺半倚在稻草堆上,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呼吸已经不像刚醒来的时候那样难受了,蒲江祺伸手摸过那个荷包,针脚细腻,花纹精致,和那种机器大批量缝制的明显两个档次。
“我这是穿越了?开局是小厮?”蒲江祺捂着屁股从稻草堆上爬了起来,手脚都没有问题,就屁股疼的厉害,这让他想起了晕倒前抽在身上的板子。
看来不光开局是小厮,还是个受了伤的小厮。
听管家的口气,他这是犯了错的,要真是穿越,现在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按照管家说的,办好差事回来交差。
可蒲江祺在这间屋子里翻了半天,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也没有一件换洗的衣物。
手边除了稻草就只有那个荷包,蒲江祺把荷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个小银元宝和一些碎银子,外加一个写满了字的信纸。
字是古体,还是从右往左竖着写的,有好些字,蒲江祺都不太认识,约莫个大概是药方,他不识药理,顶多认识个人参当归,这里面好像是有人参这两个字。
蒲江祺摸了摸下巴,周围没有镜子,他看不见自己的脸,确定不了自己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不过脑门上稻草一样的头发肯定不是他的。
穿越有穿越的做法,其他情况有其他情况的活法,蒲江祺扭了两下腰,确定除了稍微有点儿疼,并不影响他走路,便决定先出去转转,不行这里还有些银子,他拿着银子跑路也是可以的。
按照他的记忆,古时的银子可是很值钱的,也不知道这个毛二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打完了还给这么多银子去买东西。
门一推开,蒲江祺好悬没叫凛冽的寒风给推回小破房子里,硬是扒着门边才稳住了身形。
门外是一片白雪皑皑,所有的物体都变成了白色,一根冰溜子正正好好抵在了他的脑门上,好在他走的慢,不然就怼眼珠子上了。
蒲江祺哆嗦着往旁边挪了一步,嘀咕着,“刚那管家怎么没把这玩意儿撞断了?”
蒲江祺打开的门,灌进了不少寒风,宓溟在房间里东倒西歪了一阵,眼看着蒲江祺一脚跨出了房间,一着急也忘记了自己出不去,几步上前,贴着他的耳朵吼道:“你就穿这么点儿出去不冷吗?!”
说完,就看见蒲江祺一脚踩进了雪里,雪面上平滑干净,完整的覆盖在地面上,除了蒲江祺刚刚兴奋地蹦出来的几个凌乱的印子之外,并不见管家和小厮的脚印。
宓溟愣在原地,他甚至没来得及发现自己可以出那个屋子了。蒲江祺看不出来,宓溟却认得出,周围院墙的砖石全是古制的。前几日,他陪同吴笺在博物馆刚看过,这种砖石是当时大户人家流行的一种建筑材料,好像是因为材料稀有,所以就连皇宫都用来建筑最核心的部分。
这个宅院,居然用这样的材料盖下人的屋子。
这比人走过雪地没有留下脚印,让宓溟震惊的多。
“好!既然如此,就别怪小爷我拿钱走人了!”
那边,蒲江祺在雪地里蹦跶了一遍,摸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就要往外走。
宓溟连忙跟上,只要跟着蒲江祺,他就不会存在被困住的情况,可听蒲江祺的意思,宓溟总感觉他是要去送死。
可惜,不管怎么样,宓溟也没有办法触碰到这人,也没办法和他说话,现在能做的就是跟着他,走一步算一步。
其实,宓溟如果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蒲江祺刚刚并不是在随意蹦跶,他也是观察了一下周围,而且,以他现在身上的穿着,走不了五步就得冻死在原地。
实际上,蒲江祺却是完好无损的从那个小院子里走了出来。
站在院门口,蒲江祺第一次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院落十分的哇塞,曲径通幽,雕栏画栋,但是,他不认识路。
“男左女右,走这边!”蒲江祺伸长了脑袋两面望了望,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右边走了过去。
“哎!”听他话已经往左边飘挺远的宓溟,无语地飘回他的身边,指着他的鼻子气愤,“你这么大人了,难道还左右不分?”
两个小时后,蒲江祺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大喘气,“有鬼了,走来走去都是这段路,难道是鬼打墙?”
宓溟翻白眼,“是你自己左右不分,绕了个圈!”
可惜蒲江祺听不见,他这会儿正摸着柱子,念叨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咒语,试图破解一下鬼打墙,边念边走,“妈咪妈咪哄,走左边,走右边,走哪边,你快走我快走,快走快走,有怪莫怪,我还得去救我舍友,还有我同学,还有宓校草跟他的小情人,行个方便,多谢多谢。”
这咒语听的宓溟是又感动又好笑,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善良,蒲江祺倒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原本一直认死理的右转,在某个门洞里忽然转了左边。
宓溟跟在他身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家忽然长大了的儿子,老怀安慰的。
没安慰两分钟,蒲江祺一头冲进了个院子。宓溟拉他的手,从他的身体穿过,没能阻止的了他,便连忙跟了上去。
院子建的不算奢华,甚至还有些清雅,可规格上来看应该是这个宅院的主院落。
虽说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其他人,可蒲江祺现在这种身份,去冲撞主人家,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宓溟看着蒲江祺身后的血印,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并不想看见他挨打,大概是同情吧。
宓溟为自己找理由的时候,蒲江祺已经摸到了偏房的墙根下。
他倒是有做贼的自觉,一直顺着墙根摸过去,期间没有弄出半点儿声响。
“你倒是挺自觉的。”宓溟飘到蒲江祺身边,看着他憋气憋的脸都红了,不由得想笑,这人怕不是来搞笑的,就这样了还想着救人?
那边蒲江祺身上的伤似乎都在之前无限的迷路中好了不少,居然一屁股坐了下去,侧着耳朵似乎是在听里面的动静。
“你这能听见个什么?”
窗户就在蒲江祺的脑袋顶上,宓溟嘴里吐槽,身体却往窗户上飘了一点儿,窗户是关着的,但不影响宓溟的视线。
这是个小书房,他们俩靠的这个窗户和房门正对,窗下一张巨大书桌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书桌旁有书架、书画缸,书桌前面两排放了四张圈椅,圈椅中间有茶几。
房里有两个人,一个穿着一身红色袈裟,顶着个板寸托着钵,拄着禅杖站在圈椅中间,另外一个人穿着儒生长衫背靠着窗户坐在书桌前。
宓溟往里看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书生手在书桌上不知在捣鼓什么,穿袈裟的板寸头就这么看着他。
宓溟看了半天也没等到人说话,忍不住低头对还在窗户下面墨迹的蒲江祺说道:“你没事赶紧走吧,待在这里再被抓到又要打你了!”
蒲江祺依旧没有反应。房间里的板寸头猛地抬头,视线紧紧地盯住了窗户外面。
那书生这时也抬起头,“老祖……”
板寸头以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手掌对着窗户的方向虚空一抓,“后世小友,不可枉听天机。”
宓溟就感觉一阵强大的吸力,他便不受控制地冲进了书房,他甚至来不及拉蒲江祺一把,人就已经消失了。
书生看着板寸头问道:“老祖,您这是何意?”
板寸头收回手,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冲书生摆了摆手,“时也命也,尔等当谨遵吾命,世代以寻天师符为己任,不得有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