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也许等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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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蒲江祺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地上的半截袖子，袖子依旧安然的躺在地上。
印宿怀真的以为蒲江祺没听见，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
宓溟看着蒲江祺脸色不对，连忙想要靠过去，却被吴笺一把抱住了小腿，宓溟嫌弃地拧紧了眉头，但也没有过分地踢开他，到底是曾经一起的玩伴，哪怕明知他有错，宓溟也没办法做到如此决绝。
谁都能看出来宓溟的犹豫。
黄天霸砸着嘴摇摇头，走到了蒲江祺身边，蒲江祺看了一眼吴笺，扭头对印宿怀说道：“是我让你看着的姜可人不见了？”
“啊。嗯。”印宿怀一开始没明白蒲江祺的意思，等对上蒲江祺的视线，秒懂地点头。
蒲江祺头也没有回，但话是对宓溟说的。
他说：“是邵穹打开的门让你来找我的，我不能确定他是投胎了，还是失踪了，我得去找他，还有姜可人，残魂合并，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我要回学校看看，你……处理一下你的问题吧。”
“等等，等等。”宓溟往前迈了一步，但还是被吴笺抓地牢牢的，好像不踹开这个人，他就没有办法自由活动，宓溟低头，“你放手。”
语气里有无奈也有愤怒。
印宿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把薅住想要跟着蒲江祺的黄天霸问道：“你们认为这是什么地方？”
黄天霸心说，我不认为什么啊，我就是个无辜的路人甲。
蒲江祺收回脚，“这里不是鬼蜮？”
“不是啊。”
仿佛为了印证印宿怀的话，接二连三的脚步声从铁门后传来。
蒲江祺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进入这里之前，蒲江祺的意识都是清醒的，他清晰的感觉到邵穹和姜可人的维护，来自灵魂的拉扯，最终让他落在了这个天台上。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虽然蒲江祺不知道自己会到什么地方去，但是能保证绝不会是个好去处。
所以当在天空飘荡的蒲江祺看到吴笺劫持姜可人的时候，会奋不顾身的冲破空间的阻碍来到这个天台。
不论是气流或是空间，都给蒲江祺一种以前进入鬼蜮的感觉。
现在印宿怀一口咬定不是，让蒲江祺对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产生了一丝动摇。
黄天霸比其他人反应要快一点，听见脚步声响起，他便甩开了印宿怀，站到了蒲江祺的身边，“是谁？”
蒲江祺也警惕着铁门，“不知，小心。”
鬼蜮的情况瞬息万变，蒲江祺的动摇只是一瞬，身边的人随时都可能变化成一张鬼脸。
最近几次进入鬼蜮总有人陪伴，蒲江祺都忘记了这种随时紧绷的感觉。
印宿怀的话，非但没有让蒲江祺相信，反而在动摇之后，开始怀疑印宿怀的身份。
如果印宿怀会读心术的话，肯定会气得当场剖开蒲江祺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但印宿怀不会，他只会飘到宓溟的身边，看了看扒着宓溟小腿的吴笺，抬头给宓溟科普，“小子，你别告诉老祖，你看不出来这不是个人啊？”
宓溟抿着嘴，他的表情告诉印宿怀，他看出来了，正因为看出来了，宓溟才没有动手。
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在宓家的吴笺被很厉害的东西附身了，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吴笺恐怕是被使用之后抛弃了的冤魂罢了。
印宿怀也抿嘴，眼神在蒲江祺和宓溟之间来回，最后定格在吴笺的身上，“不是吧，你看出来了，你作为天师你不降妖除魔，难道还想留着这个玩意儿？不是，话说你不是喜欢姓蒲的那个小子吗？难道你还想脚踏两只船不可？你听我说啊，虽然现在你们连还阳禁咒都不放在眼里了，但是人鬼情未了，这种玩意儿还是不要搞，容易被人道毁灭的，你的明白？”
宓溟看着蒲江祺始终没有转过来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印宿怀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吧，大哥，你不会让我说中了吧？你这么渣吗？你家老祖宗知道吗？”
没有人看见抱着宓溟小腿的吴笺默默地把脑袋埋进了宓溟的裤腿里，一抹阴邪的微笑闪过，很快被伤感代替。
宓溟也很纠结，他只是个半吊子，还是那种最没有用的半吊子。
此时的吴笺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宓溟能够确定，这个才是十二岁之前和他一起的玩伴，而不是绑架案之后，假装瘫痪的吴笺。
面对多年未见的玩伴，宓溟实在不知该怎么拒绝，特别是再见面，居然已经人鬼殊途。
宓溟甚至不怀疑，其实，吴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灵魂随着他的身体长成了大人，但是他的记忆可能还是停留在了十二岁那年。
吴笺在十二岁做了一个选择，却没能承担选择的后果。
这是宓溟认为的。
也许是自己熟悉的人，总会下意识地美化他的所作所为。
蒲江祺并不知道宓溟的内心想法，他只看见宓溟的做法。
在蒲江祺此刻的认知里，他和宓溟已经在一起了，男朋友当着你的面，和暧昧对象拉拉扯扯，你该怎么办？
在线等，也不是很急。
之于宓溟，蒲江祺想相信，所以他才会说让宓溟自己解决。
但是现在，似乎不应该是解决感情问题的时候。
铁门被推开。
门外的人。
可以说意外。
也可以说，不意外。
“师父？”蒲江祺还挡在黄天霸面前，哪怕领头的是宓焱海，他依旧警惕着，特别是黄天霸一句话，蒲江祺差点儿虚空画符甩宓焱海脸上。
黄天霸说：“哎？你不是说你们不能来，才让我来的吗？”
宓焱海看着蒲江祺眼神里的警惕慢慢变成了面对敌人的凶狠，赶紧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这不是宓焱焱家，这儿是宓氏集团大厦。”
蔚天兰在后面解释，“宓焱焱他俩不在这儿，我们当然能来啦！”
黄天霸哦了一声，好像理解了。
蒲江祺还是不太相信，谨慎地没有让黄天霸靠近他们。
场面一度僵持。
宓焱海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蒲江祺和宓溟的处境，指着蒲江祺说道：“你身上为什么有天师法术的痕迹？”
蒲江祺低头，身上衣服刚刚挂在楼外蹭了些灰尘，好歹没有撕裂，但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宓溟倒是着急，不过他动不了，“叔叔，有什么问题吗？对了，他刚刚还喝了一杯水，可能被下药了，你能看出来问题吗？”
蒲江祺微微侧头，在宓溟欣喜的表情还没有做出来的瞬间又转了回去。
至此，蒲江祺已经相信了宓焱海的身份，更关键的是，他现在没有时间拖了。
邵穹和姜可人两个人失踪，让蒲江祺选择冒险，并且忽略了宓焱海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师父，姜可人残魂合并了，我得回学校找找看，你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
黄天霸眼珠瞪出了灯泡的架势，他是头一次见徒弟给师父派活的，话说你们修仙界都是这么玩的吗？
宓焱海闻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是一挥手，一股灵力从他指尖飞出，绕了蒲江祺一圈之后回到了他的身边，“我留下，邵穹还在附近。”
“好。”
师徒俩很快达成共识。
不等蒲江祺起步开跑，黄天霸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黄天霸尴尬地接起电话，两句一说，黄天霸的脸色也变了，嗯嗯啊啊地就挂断了电话。
蒲江祺到底还有些放心不下黄天霸，问他，“怎么了？”
黄天霸把手机冲宓焱海晃了晃，“绑架案的案犯找到了，王大个子说联系不上你，让我如果可以带着你一块去。”
通常来说，普通案件市局是不会越级找他的，任何特殊案件也是需要局长审批之后，给他们发函，他们才会接手。
王大个子点名找宓焱海，说明问题已经严重到来不及走流程了。
宓焱海点点头，“我跟你去。”
转身的时候把蔚天兰推了出去，“你和荣琉在这边找人。”
蔚天兰：“好。”
宓溟拼命挣脱了一下，仍旧没能逃出吴笺的魔掌，“等等我，我跟你去。”
蒲江祺头也没回，“你先把你的问题解决，我自己去就行了。”
“阿蒲，接着。”蔚天兰奉献出了自己的迷你小吉普。
蒲江祺接住，“谢了。”
路过宓焱海的时候，宓焱海塞了一张黄纸到蒲江祺的衣兜里，“小心。”
“好。”
随着蒲江祺的身影消失，宓溟不得不收回了视线，转向了宓焱海求救。
宓焱海像是没看见一般，拽过黄天霸就往外走，在路过蔚天兰的时候，推了她一把，虽然没说话，但是能感觉的出来，要是宓溟做了让宓焱海受不了的决定，他不介意蔚天兰直接给宓家铲除这颗毒瘤。
看了半天戏的印宿怀背着手，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宓溟一顿点点点。
蔚天兰：“你啊！”
迷你小吉普在柏油马路上高速行驶，飞出了在蔚天兰手上没能达到的速度。
某种程度上来讲，蒲江祺也算得上是言出法随，心想事成的第一人了。
Z大是允许学生开车进入的，但不允许进入教学区域，停车位就在门口不远处。
地方不算大，自从车辆越来越多了之后，地面上那几个停车位成了抢手货，要不是现在刚考完试，蒲江祺这种时候来，别说迷你小吉普了，自行车都没地方停。
蒲江祺在门卫大爷的指挥下停好车，就着急忙慌地往废弃器材室方向冲，冲了一半让在路上慢悠悠一步三晃的系主任给拦了下来。
“阿蒲吧？跑这么急做什么？天冷，地上结冰了，你小心点儿。”
小老头摇摇晃晃地在林荫道上背着手走着，脸上永远是那副慈爱的笑容，仿佛每一个学生都是他的孩子。
他也确实做到了如此。
不知是蒲江祺没注意，还是小老头说完了之后，刚刚出现的，总之蒲江祺脚下一滑，直接出溜到了小老头的跟前。
把干巴瘦的小老头吓得一抖，着急忙慌地伸手去扶他，“这话说的，你看，是不是，路滑吧？老师都让你慢一点儿了。”
小老头的手掐着蒲江祺手肘上，冰霜寒凉透过了几层的布料印在了蒲江祺的皮肤之上，冻得蒲江祺一个哆嗦，反手去扶小老头。
小老头身上穿着不少，毛衣坎肩羽绒服，可身上依旧冷若寒霜。
蒲江祺扶着小老头的手缓缓握紧又松开，最终小心翼翼地搀住了小老头的胳膊，“主任，您要去哪儿啊？我送送您。”
小老头笑着敲了一下蒲江祺的头顶，“臭小子，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的？是不是又想作弄我啊？”
“怎么会呢？您对我多好啊！我喜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作弄您！”
“净捡好听的说。”小老头嘴上抱怨，脸上却乐开了花，拍了拍蒲江祺的肩膀，“阿蒲啊，你是个聪明孩子，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记得累了就休息休息，人嘛，允许偷懒，允许勤快的。”
蒲江祺的眼眶微红，鼻尖抽动了一下，抖着嗓子始终没能说出话来，只得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老头让开了蒲江祺的手，两只手背在身后，仰头叹了口气，“这次你考得不错，我听说隔壁系的宓溟也考的不错，你俩都是好孩子，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开，别吵架，吵架容易冲动。”
“好。”蒲江祺带着哭腔答应着。
“人啊，就是这样，也许等了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都是遗憾呐！”小老头溜溜达达地顺着道边往教学楼方向走，边走边感叹，“几十年变化太大啦，我老头儿都要认不出来，这是我教了一辈子书的地方了，去吧，去忙你的吧，我要到处转转，说不定能遇见我想见的人。”
蒲江祺目送着小老头离开，直到看不见小老头，他才转身往废弃器材室狂奔。
极速奔跑带来的水汽蒸发，让蒲江祺眼角落下的水滴显得不那么扎眼。
就像小老头说的，人总要离开，人总有遗憾。
人生就是这样，以为所有的人或物都会在同样的地方等着你，实际上，等你再回头的时候，常常都是物是人非。
小老头的话一直回荡在蒲江祺的耳边。
他想见的人。
蒲江祺并不知道，他来上学的时候，小老头已经是系主任了，天天跟他们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并没有见他有什么烦恼。
如今听小老头这么一提，蒲江祺跑着跑着灵光一闪。
蒲江祺听宫万千提过一嘴，废弃器材室之所以废弃了没有被清理，也是因为小老头反对。
至于校方为什么会同意就不得而知了。
蒲江祺一个急刹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已不见小老头的踪影。
他的猜测也许是对的，小老头在校园里找人，说明他要找的人也是学生。
姜可人就是死在学校里的。
蒲江祺转身往教师办公楼跑。
试考完了，办公楼里也静悄悄的。
蒲江祺一边希望姜可人在，一边希望姜可人不在。
在的话，姜可人和小老头算得上是错过了，不在的话，小老头想找的人，可能早就不在了。
小老头的办公室并不是和其他老师一起，他的办公室一半是档案，一半是资料，一半是奖状，只有一个小小的书桌当他的办公桌。
蒲江祺赶到的时候，姜可人正在奖状墙前面徘徊，脸上闪动着晶莹的泪。
蒲江祺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姜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