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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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
大婚。
相府的轿子绕过了三条大街，终于停在了顾德猫宁的门前。
艾柠搀扶着头戴喜帕的应贞儿走下了楼梯，只见门口除了一顶略显简陋的喜轿，一位喜婆，外加两个丫鬟，四个轿夫，其余地便什么都不剩了。
“吉时已到，新娘出阁！”媒婆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看上去，她更希望赶紧完成这项无聊的“任务”，也好赶紧回去找主家要赏钱。
艾柠眉头微微皱起，那个她一直希望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掌心中，贞儿的手摸上去冰凉。
“咳！吉时已到，新娘出阁！”见众人不为所动，媒婆更是不耐烦地拔高了三四个声调。
“慢着！”艾柠大喝了一声，抓着贞儿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哟！掌柜的您还想怎么着啊？耽误了吉时这公子怪罪下来，你我可都不好担待啊。”媒婆轻抚了一下额角的那缕发丝，毫不掩饰地冲着众人翻了个白眼。
“好歹相府也是漫京城的大门大户，娶媳妇就来了一坐花轿，想想穿出去让人听着也不太合适吧？”艾柠其实能感受到应贞儿的挣脱，可她就是无法替她咽下这口气。
“哟，还真碰上不自量力的主儿了。想要十里长街啊？照过镜子了吗？您这是哪家的黄花小姐啊？真当自己就是少奶奶了啊？这个出身的妾室，能比通房丫头高多少啊？”媒婆的那张嘴，好坏皆是她。
要说戳人痛处，怕是没几个人能敌得过她。
“你！”艾柠当下只想上前去狠狠甩那媒婆两大耳光。
“够了。”喜帕下盖着的那张脸看不出表情，可那从未有过的犀利声线，却让艾柠不自觉心头一紧。
“够了，宁儿。别让媒人为难，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可是……”艾柠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洛繁书，却发现他的神情中似乎写满了同样的不赞同。
“那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记得常回来看我们。”艾柠十分不舍地松开了应贞儿的手。
那一抹鲜艳的红，似乎没有任何留恋。
“攀了高枝就不要再想回头路，姑娘尊贵，以后可就跟这里半点关系都没有咯！”那媒婆似乎就是故意放话给艾柠听的，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
然而此时艾柠的手正被洛繁书紧紧抓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令她渐渐冷静下来。
“多谢王妈妈指点，这些银子，还请收下，一路麻烦了。”轿子窗前忽然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手中的红布袋，是艾柠老早为她准备好的贴身银子，用来应急的。
“好嘞，还是这新媳妇敞亮！起轿！”媒婆收了钱，一双鲜红的血盆大口就快要裂到耳后根了。
轿子抬起来，略微摇晃。
“宁掌柜的，你看我们哥几个这还上吗？”一旁等候多时的锣鼓唢呐伙计都是艾柠专门请来的。
“上！怎么不上！给我往热闹了来，还有压车的师傅，辛苦大家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艾柠连忙拿起了洛繁书手中的一个个小红包塞给了师傅们。
“哎哎别，宁掌柜，大家都是邻里街坊的，在说您给的都已经够多了……”
“拿着拿着，就当是给我们家贞儿积累福报了，大家都沾沾喜气，沾沾喜气啊。”艾柠努力打起这精神，可眼圈却早已控制不住地开始红了起来。
“诶！行吧，以后宁掌柜的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们哥几个，不要钱的。”伙计们一挥手，锣鼓喧天，似乎吵醒了整个街道。
火红的大花轿摇晃着渐行渐远，喜帕下，滚落两行热泪。
“回去吧。”洛繁书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艾柠如梦初醒，送亲的队伍早已经消失在了巷子口的尽头。
“嗯？嗯。”
周围的伙计们已经早已经开始各忙各的了，唯独沈兰亭，正独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托下巴发着呆。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干活去啊。”艾柠指了指账房的方向，却能从沈兰亭的神情中多少看到几分怅然。
“哎！天意难违啊……”沈兰亭那酸唧唧的样子看得艾柠就烦。
“你要是再敢乱说一句不吉利的话，这个月的工钱就一分都别想要。”艾柠转身愤然离去。
沈兰亭起身，刚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得到了一旁洛繁书的一记眼刀。
实在是惊悚。
他从未见过洛繁书的眼神中如此有杀气。
“我……随便说说的……我这就去干活！”紧接着就是一溜烟，下一刹那人就已经在柜台后面奋笔疾书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此人身型说高不高，说壮不壮，相较于成年男性而言，着实是瘦弱了些。
“掌柜的在哪里？”沙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甚至，雌雄莫辨。
洛繁书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见到艾柠的身影，只好转身帮忙迎客。
“有事么？”如此生硬的打招呼方式，艾柠说的没错，洛繁书真的不适合做生意。
“你？是这里的掌柜的？”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脸的不信任。
洛繁书眉头微微皱了皱，同样也报以相同的打量。
这人长得嘛倒是眉清目秀，妥妥的白面书生。
就是这身板实在是瘦小了一些，仿佛一脚就能踹倒。
“我不是，掌柜的不在，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洛繁书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那人自始至终的眼神总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哦！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办什么什么……会员卡！给我来一张！”那人十分豪迈地大手一挥，一脸显摆的样子惹得洛繁书更加不耐烦。
“哦。”洛繁书似乎并不感兴趣，转身就想走。
“哎哎哎！你什么态度啊！就这么对待客官的嘛！？”那人也来气，忙上前了一步，一把抓住了洛繁书的衣袖。
“放开。”洛繁书最讨厌来自于不熟的人的触碰了，眼看就要发火，此时的深知堂主脾气的田纲赶忙冲了上去，一下子挡在了两人之间。
“哎哎客官，有话好好说嘛，我是这里的跑堂的。掌柜的不在，办卡吗不就是，我也可以帮您。”
说着，田纲赶忙将那人拉开，独留下洛繁书在后面直甩袖子生闷气。
“客官您打算充值多少呢？我们这有666、888、1288、1688文多种选择，每一种的折扣也不一样哦，充得多送得多。”沈兰亭站在账房后面，语气懒散，毫无感情地念着套话。
“哦……我都不要。”
“客官不要开玩笑啊。”
“我充一万金。”
“哦……啊？！”
“多少？！”
最后这一声“多少”，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的。
其中最尖锐刺耳的那声，还是来自楼上。
艾柠差一点儿就要从楼梯上跳下来，洛繁书瞳孔微微收缩，再次回眸望向了柜台前的那个背影，直觉告诉他，此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