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桑迪的自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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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个月后,地下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母亲从楼梯上面下来,把我抱了上去。
我的身上很脏很臭,母亲带着我去洗澡。
我抱着双腿坐在浴缸里,沉默的被搓洗着,换上干净的衣服。
因为每天只吃一小块面包的缘故,我几乎都瘦脱了相,下巴尖尖的,脸颊凹陷,四肢都细细的,身上没有多少肉。
母亲心疼的抱着我,装模作样的擦着眼泪,牵着我的手,带我去餐桌吃饭。
长时间不走路的缘故,导致我的双腿无力,总是发软,被母亲牵着手,还有些踉踉跄跄的。
坐在餐桌上,我看着面前的蔬菜浓汤,还有那些我喜欢吃的食物,抬起头,又看了看父亲和母亲。
沉默的拿起刀叉。
好苦…
好苦……
好苦好苦好苦好苦好苦……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只吃面包的缘故,突然一下子吃到这些有味道的东西时,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好苦,真的好苦,苦的我一口也吃不下。
我弯腰,把胃部翻涌的食物吐了出来。
看着故作惊讶的母亲和愤怒的父亲,我眨了眨眼睛,缓缓的开口。
“对不起,爸爸妈妈。”
母亲上前擦拭着我的嘴角,心疼的摸着我的脑袋。
“没关系,妈妈的小星星,或许你暂时吃不了这些,妈妈记得你最喜欢吃柠檬乳酪小蛋糕的,吃这个吧。”
母亲说着,把一旁的点心端到我的面前。
我抿唇,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放进嘴巴。
没有什么味道……
我看着眼前的小蛋糕,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从眼眶滑下。
母亲把点心的盘子推开,抬起我的下巴,帮我把眼泪擦掉。
但是没用,眼泪还是不断的流出来,我控制不了。
“妈妈,我想睡觉了。”
母亲看起来很满意,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的笑道,“去吧。”
“晚安,爸爸,晚安,妈妈。”
我从椅子上下来,回到了房间里,看着床头的小夜灯,翻出了一块黑色的布和针线。
我眯着眼睛,在昏暗的夜灯下,笨手笨脚的缝制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玩偶。
它有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衣服。
我抱着它,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很快再次回到三楼开始学习了,可能是因为在地下室里关了一段时间的缘故,我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这让我有些想笑。
这算什么?
另类的舒缓情绪办法吗?
我越来越沉默寡言,但可能是因为我在三楼的学习进度再次加快了,所以这次,父亲没说什么。
他看向我的眼神越来越不满,但我也只是装作看不到。
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办法,在这个家里生存下来的办法。
随着我的学习速度越来越快,祖先们也把家中的存放书籍的房间打开,让我进去翻阅。
我在其中的一本书里,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炼金术。
剥离情绪。
我仔细的往下看着。
上面大多都只是剥离一到两个情绪,不会出现剥离大部分情绪的情况。
剥离情绪的这个炼金术,说白了,是希望可以让剥离情绪的本身,也就是施法者,获得正面的利益。
比方说,如果总是注意力不集中,那可以短暂剥离好奇心的情绪。
比方说,如果总是一惊一乍的,无法冷静的思考,那就剥离恐惧害怕的情绪。
总的来说,剥离掉自己不需要的情绪,来让自己变得更好。
但一般而言,不会有人把自己大部分的情绪全部剥离,只留下一到两个情绪,因为这样的话,那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不会感受到喜怒哀乐,不会感受到不公平,就算是有人欺负了自己,自己也不会在意,因为已经没有了生气的情绪,也没有了愤怒的情绪。
施法者自然不希望自己吃亏,那肯定不会剥离掉自己太多的情绪。
我把这个炼金术全部都看完了,并且记在了心里。
我感觉这个炼金术很有用,至少,对于我而言,很有用。
终于,我八岁了,有资格进入一楼的炼金术房间。
也是头一次,我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了畏惧与渴望。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父亲有些恼怒的瞪了我一眼。
“进去之后,要……听话。”
听话?
我比学习更加擅长的事情,大概就是听话了吧。
我推开了那扇门,再一次看到了一个画像。
画像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她有一头金色的卷发,梳的一丝不苟,全部盘在脑后,身上穿着得体优雅的女士长袍,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你好,桑迪,我是你的祖母。”
我乖巧的和她打招呼。
“日安,祖母。”
祖母是父亲的母亲。
我走了进去,父亲也想跟在我的身后进来,但却被祖母一个眼神吓住了。
“滚出去。”
祖母的声音很冷,我转过身,看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父亲,此刻却和我一样,乖巧的低垂着脑袋,关上门出去了。
祖母对我很好,可能是因为她只需要教我做炼金术的实验,但当我失败过一次后,她就会开始暴躁,大声的斥责我是个蠢货,用各种各样恶毒的词语辱骂我。
我一般而言很少会失败,所以我被骂的次数很少。
这让父亲对我有些刮目相看,但是当我在炼金术房间里待的时间越长,母亲就会在我出来的时候,对我更好。
父亲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祖母爱我,母亲也爱我的原因。
所以,即便他依然爱我,却因为这两件事,在殴打我的时候,总是会下更重的手。
终于,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我要把身体里大部分的情绪都剥离出去。
这些情绪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我使用不到它们,它们也只能让我更加痛苦,同时不断的消磨我的自我意识。
我知道,当我的自我意识被磨灭后,就会变得和父亲母亲祖母,还有那些祖先们一样了。
变成布莱恩家族的一块肮脏腐烂的泥巴了。
我不想这样。
它也不想我这样。
所以,我决定剥离自己的情绪,让我的精神不再忍受折磨。
我很聪明,也很有天赋,这样的炼金术魔法阵,我一次就成功了。
当地上两个相交的魔法阵,像是莫比斯环一般缠绕着,左边是一团蓝色的柔软物体,这是我积压的负面情绪,右边是一团金色的柔软物体,这是我的正面情绪。
我有些想笑,我也确实笑了。
因为我正面的积极的情绪,居然只有半个巴掌大还不到,积攒的负面情绪却大得多,起码有两个巴掌那么大。
我拿出了两个罐子,把我的情绪装了进去。
我只保留了微笑的情绪,我要始终保持这个表情,因为我的礼仪课程再次开始了。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一点是,这个剥离情绪的炼金术,居然是一个残次品。
是一个未完成的魔法阵。
虽然我剥离了大部分的情绪,也确实过了一段轻松的日子。
我不用害怕,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感到恶心。
可以在心里像一个陌生人那般,去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但没有想到,我还是在不断的积攒着情绪。
我就像是一个玻璃瓶,情绪就像是水,我的玻璃瓶满了,甚至要坏掉了,我想了一个办法,把水倒了出去,没想到,水还是源源不断的产生,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
我再一次感到崩溃与绝望。
脑袋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一般。
心脏很吵,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
恶心恶心恶心,好想吐,好想吐。
我蜷缩在床铺上,双手死死的抱着黑漆漆的玩偶,面色苍白。
‘继续把多余的情绪剥离出去吧。’黑漆漆的小人出现在卧室的黑暗处。
我挣扎的从床上爬下来,跑到了它的身边,紧紧的抱住它。
“我的脑袋好疼,好想吐,好难受。”
我空洞的深蓝色眼眸不断的掉着眼泪,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如果剥离情绪可以让你好受一些的话,那就剥离情绪吧,捂住嘴巴,小星星。’黑漆漆的小人抚摸着我的脑袋,我感觉很舒服,可能因为是它的缘故。
我乖巧的点头,捂住自己的嘴巴调整呼吸。
‘如果还会产生情绪的话,那就试着看看能不能压制情绪呢?’
我放下了沾满口水的双手,疑惑的歪头看着它。
“压制情绪?”
黑漆漆的小人说着,‘对呀。’
‘这样你说不定可以延缓产生情绪的速度。’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在炼金术的房间里,第一次尝试着做了一个炼金术产品。
星星石头。
它可以在黑暗的环境下放光,看起来像是一个装饰用的小玩意,但实际上,它确确实实可以抑制我的情绪波动。
太棒了。
我很高兴。
终于有一件可以让我感到高兴的事情了。
在我的九岁这一年,我一直待在炼金术的房间里,不断的学习着使用魔法,绘制炼金术的魔法阵,事实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感到内心的平静。
同样的,我在会使用魔法之后,就可以用魔法照明了,地下室对于我而言,也终于不再是可怕的存在了。
直到母亲拿出那只可以抑制我魔力的宝石手镯。
我再次感到了绝望。
在我十岁之前,我制作的炼金术生命体也终于成功了。
小黑和小白。
一只白色的猫咪和一只黑色的猫咪。
祖母发出了尖叫,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不优雅的举动,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离开了那个画框。
我猜测。
她应该是去三楼告诉祖先们这个好消息了。
父亲从魔法部赶回家,兴奋的抱起我,失态的亲吻着我的脸颊。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母亲,用那么骄傲的眼神看着我。
她也终于愿意去参加贵族们的茶话会了。
原来母亲并不是喜欢一个人喝下午茶,只是因为她感到出去没有炫耀的资本。
而现在,她有了。
在十岁生日的当天,我在父亲和母亲的带领下,终于参加了一场贵族们的宴会。
我端着柠檬果汁,站在宴会的中心。
我明明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
但好像,我今天才终于出生一样。
我感到了讽刺。
小黑和小白确实是我制作的炼金术生命,但也不完全是,我赋予了它们智慧,赋予了它们思考能力,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它们承载了我的情绪。
我多余的情绪。
情绪同样是它们生命的动力。
如果不希望我这个持续给予它们生命的主人死去,它们就要时时刻刻的待在我的身边。
那场宴会结束后,我回到了别墅,再一次爆发了魔力暴动。
而这一次,我的魔力暴动非常可怕,几乎无差别的绞碎靠近我的一切东西。
父亲和母亲都束手无策。
我跪在别墅的客厅里,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很难说。
我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或许想了。
我的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布莱恩家的荣耀吗?
为了父亲和母亲的面子吗?
为了让我自己可以获得自由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要我还是一个布莱恩,那就永远都不可能获得自由。
家族和血脉就像是沉重的锁链,死死的拴在我的脖子上,禁锢着我,囚禁着我,让我永远待在布莱恩家的别墅里。
我现在不在地下室里。
我现在真的不在地下室里吗?
我或许从来都没有从那里离开过。
我害怕地下室的黑暗吗?
或许我害怕的只是地下室的黑暗里,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又一个的布莱恩。
年幼的父亲可能就蜷缩在我的身边。
优雅的祖母很有可能也在不远处的一个黑暗墙角。
他们获得自由了吗?
他们没有。
我真的可以获得自由吗?!!!
我跪在地上,不断的流着眼泪,窒息的痛苦让我想要就这样直接死去。
或许。
死掉。
对于我而言才是解脱。
不是吗?
‘真的要死掉吗?’黑漆漆的小人坐在我的膝盖上。
我垂下脑袋,空洞死寂的深蓝色眼眸就这样看着它。
如果现在死去也挺好的,起码不用像父亲那样。
‘真的吗?’黑漆漆的小人仰起头,我看不清它的五官。
什么真的假的?
我就快要死了呀。
我的视线模糊,地面上到处都是我的鲜血。
‘已经坚持这么长时间了,真的不坚持下去了吗?’
可是,我看不到希望。
‘因为你还没有遇到。’
我有些茫然,反问它。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呢?
‘我不知道。’
不负责任的话,我有些生气,决定还是去死好了。
‘再坚持一下呢?我一直陪着你的。’黑漆漆的小人站在我的肩膀上,亲了亲我的脸。
你不会一直陪着我的……
如果我的自我意识被消磨,那黑漆漆的小人也终将不复存在。
‘我当然会!’它看起来有些气呼呼的,‘星星与黑夜,永远不分离。’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认为应该可能是身体的求生本能发作,我趴在地上,沾着我自己的鲜血,开始勾勒抑制魔力的魔法阵。
那一天,别墅的整个大厅到处都是我画的魔法阵。
那次的宴会像是一个讯号,父亲开始着手准备回到巫师界上流生活的流程。
母亲像是一朵娇艳美丽的黑色玫瑰,交际于各种各样的茶话会。
因为我天赋的原因,十岁之后,我也终于过上了一段稳定的生活。
学习礼仪,学习微笑,学习人情世故。
我假笑的在宴会上逗马尔福家的小少爷,看着他被我气的跳脚,但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摸着怀中的白色猫咪,我缓缓的吐了口气。
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洁白的鸽子展翅飞翔。
我……
真的会离开地下室吗?
……
光鲜亮丽的礼堂上。
金发男孩坐在长长的桌子上,抬头看向前面的教师长桌。
“咔擦…”
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
或许……
这就是我的希望……
说起来,很久之前,似乎有人和我说过。
喜欢一个人,你就会忍不住一直注视着他。
我想,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因为我想要一直……
一直注视着他……
我喜欢你,西弗勒斯斯内普。
我喜欢你,教授。
(这一张都4700了,终于把他压缩的都写在一块了,这一张也有一些碎碎念,大家看一下,后面都是甜甜的糖啦~其实我心也写累了_(′?`」 ∠)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