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再遇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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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场上,两名被捆绑的土兵跪于向思安面前。向思安一声令下,人头落地。其余土兵均人人自危,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这二人均是马冰的左右手,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得知马冰已死,立即便失去了主心骨,加上向思安威逼利诱,很快就招了。谁知,最终也未逃过一死。
“这二人皆是千夫长同谋,意欲投敌。”向思安声色俱厉,“临死之前,与本司透露了一个秘密。在本司军营之中,尚有百里老贼派来的细作,若是主动现身,本司便饶他一死。若敢继续潜藏,本司定然赶尽杀绝。”
此时,众人听闻军营里竟有容美细作,更是哗然。向怀光忽然弯弓搭箭,对着众人说道:“马冰临死之前,已袒露细作身份,若仍不主动现身,便休怪我当场射杀……”
向怀光手中箭头左右晃动瞄准,被锁定之人纷纷大惊,面露惧色,并意欲躲避。如此情景之下,向怀光瞄准之处,忽见一人拔腿便跑。他拉满弓后,两指一松,箭头飞速离弦而去,正中此人后背。这人一头栽倒在地,又朝前缓缓爬了两步,随后便没了动静。
向怀光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命人将此人翻转过来,而后冲众人大声嚷道:“这便是背叛王爷的下场。若是有人胆敢目无军纪,格杀勿论。”
寒风凛冽,人心却比这天更冷。
“千夫长可在?”向怀光话音刚落,已顶替马冰千夫长之位的曹猛此时站了出来,冷眼扫视着众土兵,厉声质问道:“还有吗?”众人更是惊恐万状,人人自危。
曹猛高声道:“除了今日被少土司射杀之人,尚有细作潜藏于军营之中,若是主动现身,尚有一丝活路。若是心存侥幸,与此人同。”
向怀光又举起弓箭,不出片刻,忽然有人跪于地上,大呼“饶命”。向怀光命人将他带至军帐之内,目光如炬,冷冷说道:“招了吧,除了你们二人,百里俾还向我派有多少细作?”
“少土司饶命,就我二人。”此人名叫李大勇,“若有半句谎言,您便杀了我。”
“那你说说,在此之前,究竟做过何事?”向怀光在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李大勇忙鸡啄米似的磕头:“王爷差我二人前来,只让我等潜入军营……等候时机……我等暂且还未做过任何事情。”
向怀光不屑地笑了笑:“既是何事都未做,那便是何事都不知晓了。留着你也毫无用途,拉出去斩了。”
天放晴后,阳光洒满了丛林,落在雪地之上,直晃眼睛。
墨白毕竟是习武之人,体魄强壮,没过两日便可起身,只是尚且不能大幅动作。雁南飞刚去外面捡了些柴火进来,火势越烧越旺。他搓着手说:“今日放晴了,再歇息几日,便可回府了。”
墨白却半天未言语,且满脸心事重重。雁南飞问他:“你是担心回府之后不知该如何与姝儿姑娘说?”墨白叹道:“这两日,我想了许多。打小我便没了爹娘,姝儿也没有阿妈陪伴,我们二人算是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吧。如今她若是也失去了阿爸,真不知往后该如何活下去。”
雁南飞不解,问他事到如今,打算如何去做。墨白说:“我想去容美一趟,若是可见到二叔,希望可以劝他放弃仇恨,随我回府。我想王爷应会念及血水情分,原谅他吧。”
雁南飞思虑道:“二叔已作了抉择,若能回心转意,当初便不会想要取你性命。此番若是再去寻他,恐怕也是多说无益。”
墨白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二叔已铁了心要反,可他毕竟是姝儿的阿爸,也是打小便看着我长大的人。我还想再试试。”
“可你如今伤口还未痊愈,定不可涉足远行。”雁南飞道,“就算要去,也得再过几日。”
“等不了啦,多等一日,事情就可能变得不可收拾,二叔也便越来越难回头。”墨白一心急,便剧烈咳嗽起来,“雁兄,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
雁南飞无奈地说:“你若是途中伤口裂开,之前修一师父替你做的那些事便都白做了。不如这样,你且在此养伤,我独自去容美,可否?”
墨白还在思虑时,雁南飞抓起寒铁宝刀说:“别想了,就如此定了吧。你在此养伤,待我回来便一同回府。”
“拜托你了。”墨白要起身为雁南飞送行,他按住墨白:“你好生躺着便是,我这便去跟修一师父说一声,随后即刻启程。”
“若是二叔仍是劝说不了,你也定要安然回来。”墨白叮嘱,雁南飞笑道:“今日怎么婆婆妈妈的。我可是雁南飞,曾于千军万马之中杀将回来,还能在区区一个容美便折了性命?”
雁南飞前去找修一师父借马,修一得知他将要出去一趟,也并未问他去何处,几时回来,但让他放心,定会照顾好墨白。雁南飞拜谢道:“我们与您虽只是萍水相逢,可得您如此周到照顾,千言万语也无法倾表心意。”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修一将他送至门口,又嘱咐他万事小心。雁南飞顺着修一师父所指方向,上马踩着雪地慢慢远去。修一望着他与马儿渐渐消失的背影,眼里浮现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容美市集,于雁南飞而言,已是再熟悉不过,为避免被人认出,他将头紧紧地裹住,只露出两只眼睛。也幸好是严寒冬日,市集上有诸多与他相似装扮之人,故也不惹眼。
他悠哉乐哉地穿过市集,忽然看见不远处围了一圈人,走近一看,竟然是土司王府的人在此招兵买马,因条件十分诱人,当场便有不少人领了银子,签了契约。
看来百里俾已经开始动作了!雁南飞暗自叹道。他牵着马儿在市集上来来回回地转悠了许久,随后随意找了家客栈歇息,在楼下进食时,忽听邻桌有人议论起今日市集上招兵买马一事。
“据说土司王爷此次招兵买马,可是下了血本。先是登记,主动记入簿册。若是数目不够,便要挨家挨户数点人头。到了那时,就算没有银两,那也得凑个人头。”其中一人说得唾沫横飞,眉色飞舞。
另一人叹道:“也不知又要与哪个土司开仗了。这要打起来,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哭的可都是土民啊。”
“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又一人慌忙制止,“若是被人听去,传到王爷耳中,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雁南飞听得真切,更是确定百里俾如今所为,定然是在为与桑植一仗而准备。他收回心思,想着向思明此时身在容美王府,不知何时才能见上。
他刚躺下打算歇息,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急忙起身朝门口靠了过去,沉声问道:“谁?”门外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雁公子,是我,丹珠。”
雁南飞大惊,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着打开门,见门外之人果真是丹珠时,连忙将她让进房里。她兴奋的像个小女孩,惊喜说道:“雁公子,真的是你呀!”
“丹珠,你怎么也在容美?何时来的?又是如何寻到我的?”雁南飞脑子里有着太多疑问,丹珠忽然眼眶红了,告诉他寨老死了,寨子也没了。
雁南飞大惊失色,急于知晓究竟出了何事。原来,就在几日前,寨子遭到容美土兵袭击,几乎全都死于非命,仅有为数不多之人侥幸捡了条命,背井离乡,另寻求生之地去了。
“我此次来容美,便是要亲手杀了百里老贼,为阿爹和族人报仇。”丹珠义愤填膺,眼里闪烁着冲冲杀气。
雁南飞心里也凉飕飕的,他未想到百里俾为报复上次之事,竟会对小茅坡营的苗人下此毒手,当即便愤怒骂道:“又是百里俾,罪该万死。”
“我到了几日,每日在王府外蹲守,却从未见百里俾出过王府。”丹珠虽有些气馁,可眼里寒光闪闪,“倘若他现身,我便会舍了命去杀死他。”
雁南飞沉默了片刻,叹道:“大仇必报,可你万万不可拿性命相搏。百里俾如今正在备战,与桑植早晚将有一仗。丹珠,听我一言,暂且不可轻举妄动,有朝一日定会给你亲手报仇的机会。”
丹珠望着他坚毅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随后问他为何也独自来了容美。雁南飞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喝口水,我一会儿细细说给你听。对了,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丹珠冰冷的表情稍稍有些缓和,说:“你虽遮了脸,可你的佩刀太显眼了,我一眼便认了出来。可市集上人多眼杂,只好一路跟来。”
雁南飞苦笑道:“没想到你早认出了我,我却毫无知觉。”紧接着,他便将自己为何只身来容美的原委一一道来,丹珠闻言,不禁瞠目结舌。
“你来容美数日,每日在王府门前,可能见过我此次要寻之人吧?”雁南飞于是给她形容了一番向思明的模样,丹珠仔细回想了一番,却说:“从未见过此人。”
“唉,二叔如此谨慎,看来应是有所防备。”雁南飞紧绷着面孔,“丹珠,倘若你信我,便听我一言。在容美,你很难刺杀百里俾。若是强行动手,不仅无法复仇,更会搭上性命。从此时起,你便与我一道,待我见了二叔之后,便随我去桑植。”
丹珠重重地吐了口气,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今夜,雁南飞让丹珠去床上歇息,自己席地而卧。因赶路累了,很快便进入睡梦之中。丹珠却无法入睡,听见他轻微的鼻息声,内心如水流激荡。
夜阑人静时,姝儿忽然从梦里惊醒,她大口喘息着,想着梦里的情景,惊魂未定。墨月也迷迷糊糊地醒来,本以为天亮了,谁知一看外面夜色正浓,又见姝儿坐在床头发呆,这才知道她做了噩梦。
“姐姐,你又梦见阿哥与二叔了吧?”墨月问,
姝儿声音低沉地说:“我看见阿爸和阿哥浑身血淋淋的,二人站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离我很远。无论我如何叫他们,他们好像也未听见……月儿,你说他们是否真的遭遇了不测?”
墨月看着她快要哭泣的表情,虽自己内心也忐忑不安,可她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在姝儿悲伤的情绪上火上浇油。她强颜欢笑,安慰道:“姐姐,你白日里太过担心,晚上才会做噩梦。”
翌日一早,二人醒来后,便去了王府附近的一家茶馆,点了些吃的,又要了一壶茶,装作寻常人家若无其事的样子,表面上有说有笑,实则暗中在盯着离开王府的必经之路,等待向思明的出现。
丹珠的目光落在过往路人身上,看样子却有些心不在焉。雁南飞以为她仍是在为寨老及族人之死伤感,故并未打扰。盱眙之后,丹珠忽然开口问:“月儿姑娘如今可好?”
“甚好!”雁南飞愣道,“为何突然问她?哦,我知道啦,自从上次一别,也有些日子了,思念她了吧?”
丹珠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那便昨夜熟睡之后,说了梦话。在梦里一直叫月儿……”雁南飞没忍住,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几乎全喷了出来,惊讶之余,却又笑道:“丹珠,你莫打趣我。我昨夜睡得太深,一觉到天明,全然不记得此事。”
丹珠未再理他,他见她并非说笑,于是在心底责怪自己为何如此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