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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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刘纲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慕容汐羽仍满脸疑惑，对于眼下这一切相当不解。
“汐羽，你看那个墙。”
慕容汐羽顺着刘纲的指示向那里看去，也看到了那个与地穴地图如出一辙、只是上面贴满了符篆的墙面。
“这个混蛋果然在监听我们的一举一动吗？还说什么游戏……这根本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不仅如此，你看那个与地图上标注的出口对应的区域。”
“‘死’……”
少女念出了在那格子上写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字，顿时明白过来，脸上涌现出愤怒，
“你这混蛋给的是假出口吗？嘴上口口声声说什么找到出口就放过我们，其实根本就没能算让我们活下去吗？！”
“你哪来的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这种情况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就该给我乖乖闭上嘴像灰尘一样活着就可以了！！”
赵半仙也是勃然大怒，面目狰狞，
“像你们这种到外面也只会碍眼的虫豸又怎会理解我的美学。
“‘希望’这种东西就像是苦瓜，虽然单独吃很恶心，但一旦在爆炒后施以‘绝望’，它就会使得这份恐惧变得秀色可餐！”
“你这疯子……”
“好啦好啦，再这样下去我都要饿了。”
云仙先抬起一根手指，笑吟吟地说道，
“只要意识到你这家伙的恶趣味，真正的出口其实很容易找，毕竟正如我所说，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赵半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而慕容汐羽则是不解地问道：
“难道在这之前他已经跟你说过了吗？”
“硬要说的话，当时你们也在场……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吧，你应该有注意到地上有什么的。”
慕容汐羽有些犹豫：“那个地图？”
“还有吗？”
“没有了吧……啊！那地方那么泥泞，难道有什么东西被泥覆盖住了吗？”
“当然不是，那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了。”
云仙先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但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显得奇怪啊。”
慕容汐羽疑惑地眨了眨眼，没能明白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可在她搀扶下的刘纲却是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对啊。”
“什么对啊？”慕容汐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刘纲低声解释道：
“因为如果什么都没有，那昏迷后的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被人送到了这里，但无论是来去的踪迹都被掩盖了；其二，不需要被托运就能直接出现在这里……”
“啊！”
慕容汐羽想起了他们走出地穴时爬上的那个通道，总算有所明悟，
“所以他是掉下来的……出口就在头顶！”
“不可能！”
赵半仙却在此刻厉声打断，面色铁青，
“我在那里布了幻阵，除非你肯定出口就在此处，不然即便是凑近了看也绝不可能发现端倪，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自主地缩了缩脑袋，刚提起的气势又萎靡了。
因为他看到云仙先正冲他比划了一下弩机。
“打断人家说话很不礼貌啊，你不想活了吗？”
云仙先一本正经地说道，见对方一脸难看，不由得莞尔一笑，
“还记得那时我问了你对墨望清做了什么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
云仙先耸了耸肩：
“自然是确定时间了，毕竟如果时间间隔很久，她应该早就被你处理了不是吗？
“而你的回应却表明从我昏迷再到苏醒时间间隔并不长，至少无法使得运动的痕迹完全消失……”
慕容汐羽提出疑问：
“为什么不能是他说的假话？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懒，先处理的你这边呢？”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听出来。”
云仙先看上去相当自信，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啊？！”
而他的这种好像是在说什么极单纯的东西的口吻更是激怒了赵半仙，他眼中浮现血丝，咆哮道。
“当然不是。”
云仙先睨着他，轻笑一声，
“我只是恰好有这种能力而已。”
“你！”
将这种蔑视收入眼底，赵半仙只觉得心脏处突然有一根弦崩断了，这根弦落入心底化作熊熊怒火的养分，彻底激发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道爷我他妈的要杀了你！”
“都说了别动了，收拾完那个傻大个我还给你留了几发，这一次可绝不会再卡壳了。”
云仙先声音陡然平淡，这诡异的情绪落差顿时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恼羞成怒的赵半仙心中的火气，想要冲出去拿符纸的动作也瞬间僵硬。
妈的，这个只会用武器的懦夫！！
赵半仙瞳孔中倒映着那漆黑的管口，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在心中不断咒骂着这个坏了他好事的混账。
但能活到现在，他的头脑自然也不像表现得那般疯癫，这般情急之下，他悄然在脑海中细细分析起如今的状况。
说到底，自己也并不是被完全将死，这家伙拿着弩机却始终不发，该不会只是拿出来吓唬自己的吧？
对啊，他这弩机是从哪来的？他的那把应该早就被他毁了才是，细看之后，这弩机其实破烂得很，不像是有高威力的样子。
可这又不对了啊。
他也的确在符箓中听到过他使用弩机的声音，就凭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目前也看不出他其它可以击败赵儿的办法了……
难道是趁着自己让赵儿切换人格时偷袭了他？可赵儿刀枪不入，就连那千夫长的双刃诡刀都不能伤其分毫，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不行，这样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如今分明占据上风，跟我僵持着肯定别有目的。
换言之，如果他手上的家伙是真的，那保持距离才是上策，可一旦他或是那两个小屁孩接近自己，则证明他们心里有鬼！
赵半仙眼中划过一抹狠色，表面上顺从地举起双手，实则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反应。
这云仙先还是看不透，但两个小孩的模样倒是局促不安，这是恐惧的味道，现在他们还在害怕什么……嗯？！
赵半仙身体顿时一震，因为他看到那云仙先动了，他并没有选择射杀自己，也没有向自己询问什么信息，就是这样单纯地走过来了！
哈哈，果然如此！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赵半仙面露狰狞笑容，再也不惧那弩机的威胁，猛然扑向他存放符纸的地方。
可惜了，能走到这里确实值得称赞，但也到此为止了……
“是我赢了！！”
“嗒！”
扳机声应声而响，一道黑影猛地从管口迸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他的腹部。
“咳…啊啊啊！”
赵半仙瞪大了眼睛，飞扑的趋势顿时停止，整个人如被抽离了力气一般倒在地上。
“呃啊啊……”
钻心的……不，钻腹的疼痛让他呼吸急促，他死死捂住被嵌入的腹部，就好似一条濒死的豚鼠无力地瘫倒在地，眼睛仍死死地盯着云仙先，眼中满是惊惶。
云仙先笑吟吟地俯视着眼前的这个如丧家之犬般蜷缩在地上的家伙，缓缓走到了他原先所在的那个桌前，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只听得他说：
“你这表情也不怎么样啊，这就是你所追求的‘给予希望后再施以绝望’吗？真是不知所云。”
“你他妈耍我？！我操你妈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唔啊！！！”
赵半仙暴怒，满嘴的脏话却被那钻心的疼痛而扼在了喉间，最终只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声。
因为云仙先又朝他的肝脏与膀胱的方向开了两发。
“啊啊啊！”
见到这如杀猪般的场景，两个孩子都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没想到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云仙先手段竟如此之狠，若是泄愤也就算了，偏偏射的还是两处人体最容易感受到疼痛的地方。
云仙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指着蜷缩在地上面目狰狞的赵半仙，嘴角含笑：
“妖道，你既然将这场游戏比作春蒐，可知道春蒐为什么深受那些天子喜爱吗？”
对方只顾着惨叫，似乎没功夫回应，于是云仙先接着笑道：
“因为那种猎杀是单方面的，当那些天子王爷带着鹰犬撒脱狂奔时，除了收获外，更多的是能让人产生绝对上位者的优越感。
“可是你不一样，你虽然有着一只钩爪锯牙的鹰犬，却没有足够的资质使用它，而证据就是，哪怕耍了小手段，你也无法收拾一个病弱的人和两个黄口小儿。”
“你他妈放屁……”
“怎么？事到如今在地上摇尾乞怜的你还认为自己能够反败为胜吗？”
云仙先面露嘲讽，眼中闪烁的恶意看呆了赵半仙三人，
“既然如此，不妨让我们也玩一回游戏吧，我还剩下三发子弹，第一发瞄准你的肝，第二发瞄准你的眼珠，第三发瞄准你的裆部……
“为了防止你因为没文化而吃亏，我是不是还得提醒你这三个地方被射中都会很疼？但好消息是，如果你足够幸运，第二发时很可能就会死。”
听到这里，慕容汐羽忍不住伸手去捂住了刘纲的耳朵，不忍再让他听下去了。
而云仙先瞳孔涣散，眼中的诡异光华同样倒映着颤抖的赵半仙，他接着说：
“我会每隔一盏茶的时间一发，充分保证你能享受由痛苦到麻木再到痛苦的过程，拭目以待吧，如果你的傻大个还能回到此处拯救你，你就真正的反败为胜了……”
他的声音逐渐细微绵延，在他耳边化作一缕青烟飘入脑海、侵入骨髓，纵使是赵半仙都忍不住恐惧地哭出声来，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被外壳包裹着的腐烂本性呼之欲出：
“你……你这个恶魔！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见状，云仙先发出一声可惜的叹息：
“真是窝囊啊，即便是生死存亡之际也只是这副无能的样子，倘若没有你，那傻大个恐怕还能够更上一层楼吧……”
“你……”
“嗒！”
“啊啊啊！”
赵半仙的精神随着这一发声响崩溃了，恐惧、烦躁、暴戾，无数情感如洪水猛兽般淹没了他的心脏，将他的本性冲刷到了人人可见之之处。
他的眼睛凸起几乎是要爆开，那眼白之中只存在了云仙先一人的身影…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你…你们，你们这群死有余辜猪狗不如的蛆虫！畜牲！你们他妈的懂什么？！
“他…赵儿是我制造的！是我给了他这个名字！没有我…他就是一个…在乱葬岗混吃等死的野兽！
“是我训练了他！是我给了他我孩子的名字！他的怪力，他的强大…他的令人恐惧之处，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我孩子’？”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云仙先微微挑眉，淡笑一声，
“所以他根本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你沉迷于恐惧无法自拔，刻意寻找的代替品了？”
赵半仙此刻已经无法回答他了，他仿佛一只垂死的野兽，整具肉体颤抖得几乎下一秒就要爆开，他撕心裂肺地咆哮，然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他怎么会输？他不可能会输给你们这群虫豸的！一定是你们用什么东西蛊惑了他！
“我不承认！他可是我亲手制造的怪物，我在他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我甚至让他当了我的儿子！
“赵儿，唔唔，我的赵儿……你他妈的来救我啊！你以为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赵儿啊，为父对不起你……我把你变成了这种畜生，唔唔，痛啊！操你妈！！”
“咚，咚，咚。”
就在这个妖道走火入魔之际，一股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从那地道中传出。
这种压迫感刘纲二人实在是太熟悉了，而当那个巨大的轮廓显现在入口之时，他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呼——”
怪物口中呼出白气，脱下了面具的他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之下，他那满是白脓的脸顿时起了无数个疙瘩与红疹，配合他的造型更加骇人。
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地面，仿佛只是走出来而已，半晌，他的嘴巴缓缓张开，从中发出一些晦涩的声音：
“父……亲……”
“……”
陷入癫狂之中的赵半仙怔了，一时五官抽搐，挤出一个由狂喜、恐惧、厌恶揉杂在一起的表情：
“呵…呵呵！你…你还真以为我是绝望才跟你说这些的啊？啊哈哈，天真！我就知道赵儿不会被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击败的……来！我的心肝宝贝！快把这些伤害父亲的人杀了！！”
“父……亲……”
“你干什么？你还愣着干什么？”
赵半仙也呆住了，他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在光芒下丑恶无比的脸，然后浑身一颤，竟瘫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这时，云仙先那里却突然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轻笑，赵半仙怨毒地看向他，却错愕地见到他指间正夹着一个淡黄色的符纸。
那是……
他意识到了什么，颤抖地将视线重新投向那“赵儿”所在之处，而“赵儿”也缓缓抬起了眼睛与自己对视。
啊，所以他全都听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