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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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中依旧萧瑟，而望着眼前这个人，杨务观面上和蔼可亲，思绪却不自主地回到了同化展开之前。
…………
河岸旁，张老一剑刺出，却被云仙先早有预料地闪身躲开。
“你……”
云仙先手中太阿一撩，嘴角扬起一抹人畜无害的弧度，眼瞳睁大，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一如他那在脸上静止的诡异表情一样。
杨务观顿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诡异，而张老对此却没有忌惮，面色漠然地一剑挥出，天地寒光大亮，直接是要将这妖人枭首！
“飒！”
一剑，那静止在原地的妖人忽地向后一跃，恰到好处地闪过了这一剑。
而面对从剑中呼啸而出的惊天剑气，他轻描淡写地抬手一探，直接是将这剑气化开！
张老面色依旧无动于衷，本能中感受到的威胁却让他身形暴退而去。
而“云仙先”很显然也并不打算就此结束，手掌一翻一提，中食指并拢，轻掸。
一阵微风吹过，不带一丝戾气，张老身上浮现出一根竖着的细线，下一刻，那完整的躯体便被分成两半，再无声息，化作一滩黑水溶于泥土之中！
“怪不得，是傀儡啊。”
从云仙先的躯体中传出与常态完全不同的森然呢喃，“云仙先”眨了眨眼，仿佛还有些不适应地活动起十指。
而面对这个风格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妖人，众阴司顿时只觉心瘠冰凉、魂魄发寒。
这妖人……不，现在的他还能被称之为妖人吗？
眼前的这个“云仙先”缓缓碾碎了遮挡视线的墨镜，杨务观惊奇地注意到，他的那双象征生死的阴阳眼瞳完全被黑暗吞没，其中时不时飘扬的一缕血色让整个人变得魔意森森。
毫无疑问，这是另一个人了。
杨务观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下巴，盯着眼前这个从云仙先心底滋生出的又一个灵魂，而对方也是饶有兴致地望了过来。
“总觉得有点熟悉……你是谁？”
面对杨务观的询问，那个“云仙先”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再度抬手掐诀。
没有任何征兆，那场微风又要来了，众阴司包括杨务观都是有些悚然，神色一凝就要先发制人。
“轰！”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飞来一个物体，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刻猛地洞穿了这“云仙先”的心脏，他嘴中顿时咳出一口鲜血，无形中的法诀与吟唱都被打断。
“咳咳……”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灾祸，这个“云仙先”却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还伸手捅进了那血肉中沾了些鲜血放到面前观看，嘴唇一开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
“啪啪啪！”
河边突然跃起几条大鱼，溅出的几滴水花落到了隐藏在苇草丛中的一根腐木上。
腐木因为水滴的压力而失去平衡，“哗”得落到地上，引发的动静顿时惊到了地里的蛇。
蛇“嘶”地出巢，而这动静也吓到了一个精神紧绷的阴吏，他不由得后撤一步，却正巧踩到了那昏迷中的康闲。
康闲一动，距离他近处的阴吏还以为他清醒过来想要趁机发难，一个转头想要挥出镰刀。
但镰刀却在其转头之前脱手，唰的一声划破虚空便落在了无法躲闪的“云仙先”腹部，顿时开出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其后的脏器都露了出来。
这一遭顿时把其他阴司看傻了：
“啊？”
“……”
杨务观沉默地望着这一幕，“云仙先”却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似乎这一切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伤，反倒重新向着他们抬起手指，杀意收束。
“嗖！”
“……”
“咳……果然还不足以匹配啊，哈哈哈！”
伴随着他的天灵盖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铁片削去，这个“云仙先”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地脉中的仙底玄力爆发，同化开始了。
…………
“意境的收纳是无法被规避的，因为它针对的并非是实际意义上的肉身，而是自展开的那一刻的时间点被囊括的灵魂。”
时间回到现在，杨务观安坐大椅，语调徐缓，
“不难理解吧，因此即便那段时间你死了，而后又用那种逆转神通死而复生，在灵魂未散灵性未消之时，你也会毫无疑问的中招并被侵蚀，拉入意境之中。
“我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么做的，但若真是这样，你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而面对他的提问，云仙先不动声色。
见状，杨务观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接着说道：“你不记得了，对吗？”
“……”
“当再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也难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就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信息了……”
杨务观似是在喃喃自语，
“云仙先，你的体内其实有两个灵魂。”
“蛤？”
云仙先发出一声怪异的惊疑，随后干咳了一声，
“咳，我是说……什么意思？”
杨务观偏过头：“所以你果然不记得了。”
“什么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倒也解释的通了，不是因为你的那个神通，也不是什么运气使然，而是你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为你承受了那个时刻的同化。”
“荒唐。”
“那么你的记忆点究竟停留在何处呢？如果它确实是有缺陷，那么我口中的便是最好的解释。”
“……”
云仙先沉默了，见状，杨务观面露淡笑，将手伸向了他：
“你应该意识到了吧，除了你之外，还有另一具灵魂正操纵着这个身体。
“而现在的他正代替你被玄力锁定，陷入意境之中，这才使得你现在能在此处与我对话。
“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即便他遭同化归来，他的存在依旧不会泯灭，你与他终究会有一场争夺。
“或许你希望能与他和平相处，共享肉体以待分离化生之时，但在与他交过手后——你若听得进我的建议——
“我并不认为他、哪怕是同化后对应的那个角色，会做出那等互利之举。
“既然如此，不妨就由我来提个交易吧，待他回归后，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但相对的，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你需要加入我。”
“你想仅凭一个瞎诌出的危机来让我当你的走狗？”
“当然不是，首先，那个存在并不是我虚构出的筹码。
“再者，如果我没有估计出错，那甚至可能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
“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能胜他的概率不超过半成，所以，这是一场对等的交易，”
云仙先依旧满脸狐疑：
“我没明白你此举的意图，既然是对等的交易，我们俩的信息也应该对等才是。”
“这是多久之前的观念了？况且，交易达成后我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多，隐瞒一部分信息只是我平衡筹码的一种方式而已。”
“不，不，不。”
云仙先缓缓摇头，连说了三个“不”字，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你知道那个灵魂的身份，也知道这个意境的对应机制，他究竟是谁？在你不说清之前，我们的交易不可能达成。”
“……”
杨务观沉默良久，随后缓缓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然你还有什么选择呢？”
“你在威胁我？”
“奇怪，你的性格跟我想象中的有点差池啊……”
杨务观有些不解，
“如此清晰的成效判断你竟然都想不明白吗？还是说，你认为只要是你，即便是刘纲制定的那个计划也能够干掉我？”
“……”
云仙先神色一凛，冷笑道：“呵，原来杨老这般看得起我？”
“我是看得起你手上的那把定神尺啊。”
云仙先表情僵了，袖袍中握那个菱针的手微微颤抖，而见到他这副反应，杨务观面上笑意更浓：
“定神尺乃玄天仙宝，可遁龙擒仙，先俘后杀，原开天玄法老祖之物，变道时流入刘纲手中，被其炼作本命法宝。
“如果我没猜错，刘纲是想让你趁我不备，祭出这定神尺将我镇压？而为了掩盖定神尺的存在，想必刘纲在把它交给你前还特意削去了法光吧。
“只可惜他疏忽了，仙宝之势岂实这轻易便能消除的，不过你也不用埋怨他，这也是他无奈之举。”
杨务观遗憾地叹了口气，眼中划过一抹异光：
“毕竟为了能够一击得手，他是必不能将势完全敛去的，可其势不除，又怎能不让我发现呢？唉，仅仅是因为一份侥幸，他便派你来送死了啊。”
云仙先眼神凝重，垂眸开始极力思考，而思索了良久，他叹了口气，缓缓将手中的菱针拿了出来，似乎是放弃了：
“看来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得与你交易了？”
“不。”
杨务观的拒绝让气氛为之一凝，云仙先眼神有些阴沉：“你耍我？”
“不是，只是你心不诚而已。”
“我既然都与你摊牌，还有什么‘心不诚’一说？”
“‘还有什么心不诚一说？！’，应该是质问才对。”
杨务观又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缓缓道，
“你心里没底啊。”
“什……”
“云仙先，你手上什么时候还带着串手环了？”
“……”
这旁人听来再正常不过的话落到了此刻的云仙先耳中却犹如惊雷滚滚，杨务观注意到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惊愕，抬手指向他，眼神含笑：
“云仙先，我说过了，无论是你还是刘纲，不够。”
…………
地穴之中，少年少女疾走在没有淤泥的地块中，即便他们的脸上都满是恐惧，却仍不忘刻意压制身形、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发出任何易被锁定的声音。
没错，这两人便是刚才死里逃生的刘纲与慕容汐羽。
两人始终没有停住脚步，又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远，直到他们在心中甩开了后面的猎人与恐惧，两人才停了下来。
“汐……”
恐惧之潮退去，刘纲心中有无数疑惑想问，但这夺路狂奔后的消耗让他只能憋出一个字，随后只能被名为“力竭”的家伙死死扼在怀中几乎喘不过气来。
相比之下，慕容汐羽的身体状况要好上许多，可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她精神受到的伤害显然要更多。
只见少女瞳孔颤栗，手脚冰凉，口中喃喃道：
“子安…你看到了吗？那个家伙可是吃了一整个火雷啊……明明有那种接近于妖怪的身体素质，还会用计……
“我的陷阱都被识破了，如果不是察觉到不对劲，我们都会死的，不……我们怎么可能赢得了那种怪物！”
少女痛苦地捂住脑袋，刘纲以为是她压抑着的恐惧终于爆发了，却不想从其指缝中竟流露出了几丝暗红！
“你受伤了！”
刘纲大惊失色，全然不顾自己身上也有痛楚，赶紧冲上去扶住她。
只见那鲜血是从其额头上流出的，伤口是一个钝器造成的，想来是保护自己时被什么东西砸中受的伤，看这样子，恐怕也不仅仅是皮外伤那么简单！
“没……事。”
少女捂着脑袋，从牙缝中挤出故作坚强的话语，但刘纲明显看到她的眼眶中已经有晶莹在打转，气息也变得那么虚弱，显然，她已经到了极限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约定好了，必须要活下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刘纲咬紧牙关，但现在他还能做什么呢，既然无法与那怪物对抗，他们只能尽早找到出口逃出去了。
对，地图！
“这图案看着无序，有几个棱状的可能是对应落石之类的象形文字，可硬要说是这地穴的地标的话，我们这些天来也没看到什么符合的，该死的，那妖道人……”
刘纲眼睛胀得生疼，但那答案始终隐藏在迷雾后捉摸不透，就在他几乎绝望之时脑海中却是忽的灵光一闪，
“咦？道人，道，风水？‘面前大小双峰，成天马之格’、‘穴星两臂横展，中开一坪’……正好对应，这是《太曜化一录》的风水之道？！汐羽！我解出……”
刘纲面上有些激动，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少女，却见少女已经靠在他肩上失去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