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清早的戳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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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话应在段正淳的身上,相当合适。
一大早,这人就踹开了小院的大门,当头就喊:“起床了!”
郭友就相当的懵。
是前晚的酒过期了,大清早遇上个傻子?还是说我这院门与他有仇,大早上的挨了一脚?
段正淳大马金刀的坐下,手里把玩着一件白玉把件,口里笑呵呵说道:“昆仑玉,汉武帝穷兵黩武发兵西域,也不过是为了本王手中的一颗美玉。而本王,有两颗!”
郭友忍住捂脸的冲动,向他翻了个白眼,实不忍心告诉他,自己手里有更多。
大傻子把玉件向郭友炫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全方位展示,口中犹是得意说道:“怎么样,漂不漂亮?”
郭友无语点头。
段正淳更得意了,笑着说:“我亲亲乖女儿送的,你没有吧!羡慕不羡慕?”
郭友后槽牙在用力。
这人属实欠揍滴很!郭友心想:这么多日不见,捶他一顿好不好?
段正淳好的不得了,多日未见这小子,自己吃嘛嘛香,一口气上五楼,气不喘,腿不痛,腰不酸。啊!多么美妙的日子。
望着郭友眼神渐渐变的不友好,段正淳决定见好就收。
他施施然坐好,拂了拂衣摆,懒懒的问了一声:“小子,这阵子去哪疯了?”
郭友淡淡说道:“去昆仑采玉了。”
段正淳“哈”的一声笑起来,又笑声渐小,面色变幻,涩声说道:“去昆仑…采…玉?”
郭友点头道:“嗯呢。”
段正淳一把收起白玉说道:“告辞!”起身便走,两三步便要出了院子,郭友喊他:“回来。”
段正淳蔫蔫走了回来。
郭友给他倒了杯茶水,问他:“大清早的,你没事干呀?我院子的门又没得罪你。”
段正淳讪讪道:“这不是太开心了嘛!”
郭友摇了摇头对他说:“我房里有一些于阗玉,品相也是极好的,你喜欢的话等会带些走呗!对了,我表姨母呢?你不用陪着她们的吗?”
段正淳笑道:“朱儿陪着她们在正厅。托你的福,我现在才明白了一件事。”
郭友奇道:“与我有关?说说!”
段正淳这一阵子可谓春风得意,困扰了他近二十年的难题正一步步解决,几个女人和和气气的,他的心里难免欢喜。便听他说道:“我才明白,原来女人也怕男人流泪!”
“呵!”
郭友鄙视的看着这个贱人,怼道:“那是因为别人在乎你、心疼你,如此而已!”
段正淳说道:“那也是因为我有人心疼,阿萝以前都为我茶饭不思。”
郭友嗤道:“这世上不吃饭的女人或许是有一些,但不吃醋的女人却一个都没有。你别忘了老家还有个更厉害的,等你搞定了再得意吧!”
呃!
段正淳哑然,是哦,在这儿太过快活,连老家都差些忘了。
“唉!”段正淳叹息道:“这可怎么办呢!”
郭友剥了个红桔,曼声说道:“过中秋过傻了你,回去继承皇位不就好了。”
大理保定帝尚在位,颇有手段,将国家治理得甚好,段正淳才有空闲拈花惹草,不然早被摁在皇宫里日夜听宣调用了。
所以段正淳便说:“我大哥尚能做个几十年,我不行,别像商纣王似的亡了国。”
哈!说起这个可不困了。
郭友“嘿”的笑问:“老段啊!问你个问题哈,你说纣王是怎么亡国的?”
段正淳奇怪的瞟一眼他,说:“你这书都读哪去了?史书有记啊!天下公认的事实。”
郭友摇头道:“《论语-子张》里子贡说过一句。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人家都明明白白的说了道听途说要不得,上位者若是没了权势地位,天下人都可以厌恶憎恨他,泼他脏水、说他坏话。所以,你还要说是天下公认吗?”
段正淳一下被问住了。他苦苦思索了一番,略有动摇的说:“这个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郭友坐躺椅上坐起,双手交叉对他说:“好吧!那这样,《史记》里头说帝纣资辨捷疾,闻见甚敏。这是说他聪明、灵变、机敏。然后《史记》又说-而用费中为政。费中善谀,好利,殷人弗亲。”
郭友两手一摊,问他:“你看,矛盾的地方来了。纣王这么聪明,为什么会任用费仲这个媚上欺下、贪财而殷人厌恶的小人为政务官呢?”
段正淳皱眉道:“这不正好证明了纣王不施仁政、亲小人而远君子吗?”
“呸!”郭友骂道:“得亏你还是大理镇南王呢!你的这个镇字简直是白瞎了。”
段正淳也怒道:“本王的封号如何就白瞎了?你给我讲清楚了!”
郭友道:“商朝时候,国内成员分为诸侯-祭司-贵族-平民-奴隶五类。而到了纣王继位后,祭司没了,也是自纣王起,往后一千年,神州再无代表上天而凌驾于皇帝头上的祭司。老段,你说有人对你大哥说,他是天上派来的,皇帝你要听他的,他说皇帝不好要废除皇帝。你猜你大哥是听从还是不听从?”
不待段正淳说话,郭友接着说:“国家要发展,像你说的要德政兼修。德政嘛,无非就是农桑、赋税、百官、军队这些了。国家有军队,就要有钱粮来养,钱粮从哪来?从赋税中来。”
“那么,老段,你说这么聪明的帝王,为什么会任用一个贪财的小人来做官呢?”
段正淳吃惊的看着郭友,心里思潮汹汹泛起,他吃吃的说道:“这,这会不会是,因为要建鹿台和酒池肉林缺钱呢?”
郭友哈哈笑道:“你果然够幼稚!一个人能贪的天下人尽皆知、天下人尽皆厌憎,你说得是贪了多少钱?钱又去了哪儿?鹿台有奴隶做工建告,不费几个钱,缺人就抓俘虏;酒池肉林更可笑,两千多年前的人酿酒,你知道要耗费多少粮食才得一桶酒吗?”
段正淳也摊手道:“两千多年前的事儿我哪晓得!”
郭友说:“《竹书纪年》有载。四年,大蒐于黎。《左传》里也说纣为黎之菟而东夷叛。说明他登基第四年的时候,东夷人叛乱,他阵兵演练威吓。但凡军队出动,粮草少不了,粮草从哪来?商朝国都在殷地,出兵去恐吓东夷人。东夷人是哪里人?不就是江南江东这一带吗?这么一说,老段,你说费仲这种人是为了什么被纣王任用呢?”
段正淳无奈道:“照你这么讲,还非用不可啦?”
郭友微微笑道:“哈!当时商朝内乱丛生,方国诸侯常有叛乱,比如西伯侯姬昌。姬昌反叛,起兵攻打商军,惨败。《竹书纪年》里记载二十二年冬,大蒐于渭。二十三年,囚西伯于羑里。但是,注意啊老段。”
郭友笑得甚是怪异,他说:“关于西伯侯被囚一事,我们看看《史记》是如何讲的哈!”
说着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诵道:“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
他向段正淳挤了挤眼,挑着眉头说:“老段啊!你看,一个是由晋、魏两国史官记载的从三皇五帝到战国七雄时代的史书;一个是由个人通过走访编撰的史书,你会相信哪一个呢?”
段正淳彻底迷茫了,他摇头不语,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郭友就说:“我相信前者多于后者!”
他继续说道:“所以,姬昌是个乱臣贼子,而非后世人所传颂的天定英雄!而这位逆臣叛乱失败的下场也仅是被囚而已,世人所言的纣王残暴一说不攻自破!”
说罢,郭友又问他:“那么老段,请问西伯侯为什么要反叛呢?”
段正淳苦笑道:“我不知,你讲!”
“因为纣王要变法呀!”
郭友起身说道:“他摒弃了旧典,推翻神祗,任用底层平民甚至释放奴隶收为百姓,对宗族内骄奢无度者或驱逐或流放或下狱,对诸侯削减权利,对外敌用兵,远交近攻,所以醢九侯、脯鄂侯、剖比干、囚箕子、逐微子。”
“微子不甘失败,但又争不过强势的帝辛,因此不惜卖国以求荣,《竹书纪年》里说微子启,胶鬲与周盟。太史公的《史记》里也说周武王伐纣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牛,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
“你听听,多无耻无义之人呐!”
“这些心向西伯侯的王公贵族被剔除,纣王又任用有才但出身不好的下层百姓,又整顿军队,清理百官,使国家焕然一新、生机重开。”
“然而诸侯却受到了损害,而东夷又生变,纣王发兵攻打了快一年才平灭叛乱,军队减员严重,不得已之下将俘虏和奴隶充入军中。”
“西伯侯瞅准了时机,在丞相吕尚(姜尚)的建议下笼络了八百方国大小诸侯结盟,正式宣誓传檄伐商。”
“这其中,一方面是商朝军队兵卒不全,奴隶和俘虏居多,严重拖累了战斗力;一方面是姬昌有八百大小诸侯结盟,从兵力人数对比上便不难想象,商军必败了。”
郭友踱步说完这一大翻话,对惊愕的段正淳说:“所以,姬昌不是前人所讲的先贤高士,而是真真切切的小人、逆贼、乱臣。而人人憎恶的纣王,他聪明、爱才、善任、锐意进取、能征善战。自纣王在位的三十余年内,由其所统领的军队所向披靡、无一败绩。所以啊老段,你以后可千万别拿自已与纣王相比了。”
郭友望着段正淳,笑道:“说真的,你还真比不上人家。”
段正淳白眼以对,抱怨道:“我也只是踢了你的院门一脚,你这已经把我的心给蹂躏了几百遍了吧!”
郭友哈哈笑道:“叫你大清早踢我门,以后还敢不!”
段正淳不服气,暗道:我也算读了万卷书的人了,居然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不行,得叫他也为难,不能只让我丢脸。
想罢便对郭友说:“你这么熟悉古史的样子,难道秦始皇也是好皇帝?”
郭友就惋叹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千年来,什么汉武光武、唐太宗唐明皇,他们在始皇面前,永不敢称雄!雄霸如项羽,也只敢在始皇薨后才敢起兵。始皇若在,哪个敢吱声?”
又白了一眼段正淳说:“匈奴人厉害吧?一道长诚,一个蒙恬,终其一生不得放马南下;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哪个今人不受益?秦发徭役,工钱三十刀币,迟到超六十日,罚一盾牌,遇天灾阻路,不罚,哪个皇帝有这政策?一生未立皇后,一生痴爱阿房,哪个皇帝做得到?无杀功臣一人,无昧兵卒一功,哪个朝廷有做到?论焚书,汉代独尊儒术,谁人有骂?为何独骂始皇?论求仙,唐太宗服金丹炼五石,谁人有骂?为何众人皆骂始皇?”
“老段啊!因为始皇的功绩太大太重,后世皇帝望之项背不及啊!不骂一下始皇,万一手下人说你这个没始皇帝做的好,那个也没始皇帝做的好,那你还要不要做这皇帝了?还怎么统率百官万民?”
“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书若不能叫你明是非,你还读它干甚么?趁早焚了它!”
段正淳叹气道:“道理都被你讲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哈哈!”
郭友笑着说:“所以我笑你说的做不好皇帝,有什么做不好的?学刘秀便是。”
段正淳郁郁的说道:“你说的好简单的样子,你能做好?”
“好皇帝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郭友一口接下说道:“坏皇帝更简单,吃喝女票贝者样样精样样不少,就正事不干,除了废腰子。”
最后总结道:“皇帝,狗都不做。”
“感觉有被冒犯到。”段正淳郁闷的说:“总结的很好,以后别再说了。谢谢!”
院子外,王语嫣挽着王夫人走了进来,郭友好奇道:“表姨母可是许久没来我这小院了,今日怎有闲暇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