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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战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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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合杀到樊城时还未到正午,所谓的杀到樊城真的是言过其实了,因为樊城压根就是一座空城,比新野还空,字面意思上的空。荆州方面一听说曹军到了新野,想也不想就把樊城军民全部转移到了襄阳,直接把樊城给放弃了。

放弃樊城倒也不算什么昏招。俗话说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原因也简单,因为襄阳除了城高墙厚,还有汉水这个天然屏障。而座落在汉水北岸的樊城则正好相反,只要北往南打,被阻隔在汉水北岸的樊城就会成为一座天然孤城,难以防守。

张合兵不血刃占了樊城,大小也算个战果。于是进城驻扎下了,派人向夏侯渊报告。曹操的大部队此时刚到宛城,得到占领樊城的消息大喜,命令部队不进宛城连夜赶往樊城休整。

曹军来了,汉水那边的襄阳城可就炸了锅。刘琮得知新野的刘备人间蒸发,却把曹操的大军留给了襄阳,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满地找牙。

“堂堂左将军,你不是和曹贼势不两立么?你不是要清君侧么?你不是汉皇后裔要中兴汉室么?你怎么自己跑了把曹操留给我?”

刘琮对左将军有种利己主义式的不满,却忽略了自己也是汉皇后裔。本来说好的让刘备和曹操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呢?咋一转眼鹬蚌全不见了,就剩他这个傻渔翁独自面对大海呢?

刘琮没了主意,忙不迭地去找蔡氏商量。可蔡氏一介妇人,搞个阴谋诡计还成,行军打仗她哪里懂?

只得召集文武一起商议。

襄阳府衙,刘琮坐在以前刘表的位子上,多少显得不伦不类。等两班文武行过礼,刘琮等不及直接开口问道:“曹军已至樊城,与襄阳隔水相望,诸公可有退敌之策?”

“主公,新野兵鲜粮寡,尚可与曹操数万大军周旋多日。襄阳有汉水天险,城池坚固,兵力充足。主公只需选一能征惯战之将守城,曹军必将无功而返。”

说话的是伊籍,话说的也是事实,但这话却惹恼了刘琮身旁的蔡瑁。

“伊大人,你一个文官,岂可乱言军事?主公,曹军势大,难与匹敌。荆州军人数虽众,却久不操练,焉能是曹军对手?若顽抗,必将城破身死、生灵涂炭。主公宜另作打算。”

“另作打算?曹军已到眼前,还能作何打算?”刘琮不解。

这时人群之中站出蒯越,拱手道:“主公,识时务者为俊杰。袁绍当年兵多于曹操,然终为所克,足见曹操用兵非常人能敌。况今日曹军远盛于我乎?操动以天子之名,顽抗则是逆旨,此大逆不道之罪,当诛九族啊。为今之计,只有开城投降方为上策。”

“蒯大人这是何言?我刚刚坐上荆州之位,席尚未温,便要拱手让与曹操么?”刘琮闻言不快,出言喝止。

“主公之言甚是。曹军虽强,却受挫于刘备,士气低迷。今曹操知刘备弃新野而走,必日夜兼程赶来。末将请领一支人马,趁夜渡河北上,于道路旁埋伏。待曹操过时突然袭击,一战可擒曹贼。则北军必败,襄阳无虞矣。”

出主意的是典军中郎将王威,由于一心忠于刘表,故而也是常年受到蔡瑁打压。

“王威乱言惑主,主公万不可听他胡说。袭击曹丞相是要彻底激怒曹军,到时再对荆州来一次徐州那样的屠城,我等只有死路一条啊!”蔡瑁急忙阻止。

“主公,请试思之,自比曹操如何?”傅巽站了出来,先不说主张,先设话题。

“不如也。”

“那主公比刘备如何?”

“亦不如。”

“主公可知今日之局势?”

“未知也,先生试言之。”

“襄阳今日之局势,若二犬争食。曹公北来是为一犬,刘备南去又一犬也。主公试想,刘备弃新野,将往何处?唯有去江夏投大公子。主公若在此与曹公一战,负之,则荆州不为主公所有;即或侥幸胜之,曹军败,必北归。则大公子与刘备便可出兵北夺襄阳,大公子乃嫡长子,登高一呼,难保各部不与响应,届时凶兵自南而北,襄阳岂能保全?荆州同样不为主公所有。不如趁此之时,主动降曹。曹操宽仁爱士,张绣杀其子尚能纳之,况主公以一州之地相投哉?请主公再勿疑虑,若错过此良机,追悔莫及。”

傅巽这一通帐算下来,算是把刘琮给算动摇了。刘琮心里最大的一根刺是什么?就是这个继承人的合法身份。刘琦那个嫡长子始终挡在他的面前,即便有先父遗命,即便已经继承大位,也还是挥之不去。

想来想去,刘琮是既不甘心又真的害怕,左右拿不定主意,遂令众人退下。蔡瑁还想再劝,刘琮却不等他说,径直转去后面找蔡氏去了。

说实话,蔡氏现在也很后悔。刘表临死前对她说,要想安然无恙,就得联合刘备对抗曹操。她当时不以为然,觉得可以先拿刘备当枪使,再过河拆桥。想不到现在河没过去,桥却让刘备给拆了,直接给她整不会了。

刘琮转到内室,轻声给蔡氏问安:“刘琮拜见母亲。”

蔡氏回过神来,叫起刘琮:“琮儿免礼,前面商议得如何?”

刘琮叹了口气,以不似他这个年龄的忧虑口吻说道:“一班文武,十有七八都主张开城投降。他们这是欺我们孤儿寡母,若父亲还在,谁敢如此?”

蔡氏默不作声,叹道:“那其他的十之一二呢?”

“伊籍与王威倒是主张出兵抗曹,但这二人又无兵权,说了也是白说。荆州兵马现在舅舅手中,他不愿一战,谁有办法?”

蔡夫人点点头,命人叫蔡瑁来见。此刻荆州的命运,的确是掌握在她这个弟弟手上。

蔡瑁倒是随叫随到,给姐姐行了礼,便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听琮儿说,你建议他开城投降曹操,可有此事?”

“是。阿姊,荆州军战力不足,难以对抗曹军。不投降结果只会更糟。”

“你想过没有,一旦降了曹操,你在荆州还会有今日这等超然的地位吗?”

蔡瑁抬头看看刘琮,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蔡氏会意,叫刘琮下去歇息,蔡瑁才说出心里话来:“阿姊,曹丞相早就使人与我谈过。只要献了襄阳,便封我益阳侯,且蔡家永为荆州第一氏族。辅佐刘琮亦不过如此,何苦冒险与曹操一战?”

蔡夫人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不过如此。你倒是可以封侯,我呢?降了曹操,我当如何?”

“这……”蔡瑁语气一顿,老实说,他在决策这件事的时候的确光考虑自己了,压根也没想过他这个姐姐咋办。

“哈哈哈哈……”蔡夫人突然大笑,笑得蔡瑁直起鸡皮疙瘩。

“阿姊,你这是——,哎,你一介女流,在哪儿不一样,何必非得占着这襄阳府?”

“好!好!”蔡夫人边笑边淌下泪来:“真好!当初你们为了蔡家,把我嫁给一个老头。今日又为了蔡家,把我唯一的容身之处卖给曹操。好!好!好!”

蔡夫人说一个好,指甲就陷入皮肤更深一点,直到抠破了皮、抠出血来。

蔡瑁有点害怕了,语气都略微颤抖:“阿姊,你可别想不开啊,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跟曹军开战,咱们真的没有胜算呀。就算我愿意打,其他几个世家大族也不配合呀,他们都得了曹操的好处,早就决定要降了。咱们一家不可能打赢曹操啊!”

蔡夫人叹了口气,冷笑道:“罢了,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吧,想不到,我要到穷途末路了,才明白老头子临终那句话的意思。”

蔡瑁不知道姐姐此话何意,但只要不骂他他就求神拜佛了。当下也不敢细问,赶忙施礼告退。

蔡夫人叹了口气,目光呆滞地望着刘表临终躺着那张竹椅,嘴里喃喃地不断重复着:“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当夜,蔡夫人自缢于院中。

她生于豪门,是她的幸,更是她的不幸。二十岁风华正茂,被作为政治工具嫁给了有名无实的老头。三十岁做了寡妇,又被亲弟弟把丈夫留给她的荆州卖给了别人。她这一生活在算计里,不是自己算计,就是被人算计。她这一生活在仇恨里,不是恨别人,就是被人恨。十年辛苦,一朝梦醒。到头来却是一挂白绫,香消命陨。

可叹,可悲,可怜!

蔡夫人一死,刘琮更加没了主心骨,只会趴在蔡夫人尸身上不住痛哭。蔡瑁心中愧疚,死命拉起刘琮,一边给姐姐治丧,一边继续鼓动群臣劝刘琮投降。

刘琮此时已是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再也没有能力坐领荆襄了。万般无奈,只得同意。

伊籍苦劝无果,只好连夜出城,往江陵方向去追刘备。

那边曹操刚进樊城,还没见众将,便收到刘琮的降表。曹操哈哈大笑,如此轻松拿下荆襄,当真出乎他的意料。当即命令曹仁徐晃渡过汉水接收襄阳城,曹操自己则在樊城大摆筵席款待众将。

次日,曹操率军渡河,刘琮出郭相迎。曹操在马上看刘琮跪拜在路旁,笑道:“刘卿既识大体,无须多礼,请起。”

说罢大笑着独自催马,蹋进襄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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