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岭南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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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文人范成大曾在《桂海虞衡志》中称：“邕州两岸水土尤恶，一岁无时无瘴，春曰青草瘴，夏曰黄梅瘴，六七月曰新禾瘴，八九月曰黄茅瘴，土人以黄茅瘴尤毒。”
岭南背靠五岭山脉，又濒临浩瀚大海。由于地势复杂且又多瘴气，自古以来便人烟稀少，更别提产粮了，住在那里的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由此可见那岭南之地有多荒蛮，别说与那北京、南京等江浙一带不能相比了，就是与中原等地也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然也不会将那犯罪之人流放至此。
这说起来王落清（淑和父亲）被发配到这岭南也有十年了，朝廷似乎早已将他遗忘在此。这圣上即位都好几个月了，依然未有好消息传来。本以为天下大赦的名单里也会有他的名字，可苦等了这几月，与他一起流放的几个同僚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就算这路程再遥远，也该将圣上的旨意传达到了。如此一来也只有一种可能了，圣上根本就没有赦免他们。
王落清想到这里不免心情有些苦闷，今日与好友在那酒馆喝酒时便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好友吓得捂住了他的嘴：“落清休要胡言乱语！”他当时气愤的挥开好友的手说：“怕甚？大不了在这滇都待一辈子好了！谁又何曾记得我们？”
如今醒了酒不禁有些后怕起来，虽说这山高皇帝远，但这滇都自古以来就是流放之地，自然少不了京城的耳目。以往他行事都是谨小慎微的，许是这几日希望落空着急了这才如此大意。
前几日听闻他那内弟凌志风已升为了礼部右侍郎，虽说这三品官在京城不值一提，可重要的是凌志风的老师杨溥入了内阁，这就代表着凌志风青云梯已搭好，就等着他一步一步顺着往上爬了。其实他对这些并不在意，也更不会去嫉妒。若他真的是那等一心只为仕途的人，当初便不会去谏言了。他毕竟也是凌父曾经提携的后辈，身上也自有一股和凌父一样的傲气。可这些年在滇都的苦寒生活磨平了他的锐气，如今他只想着能回去便好，不管是去南京，还是有幸能去北京，都好过在这里苦熬！
“老爷！站在那窗边做什么？快歇息吧！”一个娇嗔的声音传来，这是王落清来岭南后纳的一个妾室，名为刘栀儿。
王落清当初娶了淑和的母亲不过一年便又纳了家中的表妹杨素雪。后来到了这滇都后淑和的母亲先是生下了嫡子王衡知，而后不过两月后杨素雪又生下了一个女儿王淑蕴，这王衡知和王淑蕴是同年生，都只比淑和小了两岁。后来王落清才又纳了这刘栀儿，如今正在孕中。
这刘栀儿原也是中原人士，多年前祖上随着主人贬谪全家都来了这滇都，如今早已在这滇都扎下根来了。家中做些个小买卖，性子有些泼辣，人也生的娇媚，与那中原女子相比身上自有一股娇憨直爽之气。可偏偏王落清就喜她这个性子，故而在妻妾中她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这王落清也总是纵容于她。
“栀儿，你说，何时我们才能回去啊？”王落清关了窗子，唯恐这秋日的寒气扰了刘栀儿腹中的胎儿。
“回去做什么？这滇都有何不好？”刘栀儿对王落清的心思并不能理解，这也难怪，她生在这滇都，长在这滇都，滇都对他们从京城来的人是苦寒之地，可对于她来说是家乡。世人都说京城繁华，可毕竟没去过不是？哪里比得上这滇都舒适？虽不甚富裕，但能跟着王落清在此，相比本地人来说也算过得不错了。
“唉！可我终是要回去的！我虽不怕这岭南的苦楚，就怕等我回去时早已垂垂老矣，纵是想报效朝廷也是有心无力了！”这是王落清的肺腑之言，他不愿自己的才华白白浪费，这绝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刘栀儿不以为然道：“滇都哪里就苦了？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京城的繁华吧！我才不愿你回去呢！你要是回去了当了大官说不定就厌弃我了！”说着刘栀儿还故意哼了一声。
“怎会？我厌弃谁也不会厌弃你呀！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儿自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说着就抱着刘栀儿进了那温柔乡中去了。也正是刘栀儿的这番不以为意，无意中抚慰到了他在这滇都的苦闷之情。
而另一边在这茶馆里，王同兴正悠闲的为凌志风斟着茶水，并不开口说话。
凌志风盯着那王同兴：“与我姊姊有关的到底是何事？你若不说或是有意诓骗于我，那你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凌志风甚少说出这些威胁人的话来，可只要是与他姊姊有关就等于触犯了他的逆鳞。他的亲人并不多，姊姊是唯一一个陪着他一同长大的人，情谊自是非同一般。
“凌大人别急啊！先喝杯茶容下官慢慢道来…”王同兴知道此时凌志风的胃口被吊起来了，不由得气定神闲起来。
凌志青知晓这王同兴没打什么好主意，但只要是关于姊姊的消息，是真是假都是要听上一听的。
一盏茶已饮完，王同兴知晓再不说，那凌志风怕是没耐心了，便开口道：“凌大人应当知晓，我本家是西安城里有名的行商，我族里堂兄的生意正是在岭南那一片。前些时我托他打探了一番，已是有了令姐的消息。”
“我还当是什么要事？我姐夫本就在岭南。何须你去打探？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凌志风不由得有些恼怒。
王同兴见状倒也不急：“可凌大人你寄去的书信可有回音？”
凌志风一听他这话，更恼了：“山高路远，传达不及也是有的。别以为你买通我家小厮知道一些内情便到我面前来大放厥词！”说完一拍桌子正欲离开。
王同兴见件事情败露也一点未有惭愧之色，只连忙拦住凌志风说着：“凌大人未免太急了些！令姐自是在岭南一带没错。可令姐早就不在百越了，我早已打探清楚，当年令姐陪同令姐夫一到那岭南本是被安排在百越一带，那里瘴气常年笼罩自是苦不堪言。幸而不过一年令姐夫就结识了沐英将军，而后便跟着沐英将军到了滇都一带做了他的一个小参议，故而您的信件寄到了也无有回音，可见令姐从未收到啊！不过那滇都本就是沐将军的管辖之地，令姐在那倒也并未受太大苦楚，只是没有圣上的旨意若想回来怕是不能了。”说完便坐下继续喝着茶看凌志风的反应。
凌志风呆立了一番，终是重新坐下：“你也说了没有圣上的旨意谁都没有办法，只能是等着而已。你又能有何良策？何况当今圣上仁厚，想必不日便可回来！”
王同兴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令姐夫想要回来近几年都怕是不能了！凌大人！您还是太过年少啊！论为官能力，下官自是比不上您。可若论圣上心思，您可就没我看的清楚了！”
凌志风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恨不得啖其血肉，却不得不问道：“为何？”
“咱们圣上自是再仁厚不过了，也从不是一个墨守成规之人。先帝刚驾崩，圣上就下令释放了永乐时期的许多罪人，可见咱们圣上是对是非自是有他的评断的。”王同兴看见凌志风一脸不解的样子不禁得意起来，纵有一腔抱负满腹经纶又如何？在官场上竟如此稚嫩。接着又说：“咱们圣上未下令释放因迁都获罪的言官，不过是在咱们这位圣上心里这迁都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而这些言官百般阻拦，不过皆是为着自己的私利罢了。如此误国误民自是不能赦的。”说完又加了一句：“至少现在还不能赦免，可怜令姐在滇都不知要等多久了？”说完那王同兴的神色更加得意，心里也更加笃定起来。
凌志风听完自觉有些道理，便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王同兴来：“你既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有法可解？”
王同兴见这凌志风感兴趣的样子，终于将今天的目的说了出来：“被贬官员虽还未获赦，但圣上早已下令：无论何罪，罪不株连其家人。何不让令姐先行回京？也可免于受苦。至于令姐夫，凭着凌大人您如今位居高位，想必不过是晚几年的功夫，也迟早会回京的。到时令姐一家便可真正团圆了。”
“谈何容易？那滇都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这一路更是山匪出没，我姊姊一人还带个孩子如何回京？简直是无稽之谈！”凌志风虽被王同兴的计策打动，可一想到太过危险只得作罢！
王同兴倒也不气馁：“凌大人，我不是同您说过吗？我堂兄在岭南一带行商，那来往路程都几十年了，自是再熟悉不过。且商队里自有护卫队，虽不说万无一失，却也可媲美朝廷的运粮队了。护送区区几个人回京不过是举手之劳。”
凌志风听后沉吟不语，半晌后才问：“说吧！你所求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