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沈家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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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沈家密室里，沈耀文的父亲沈老家主，老态龙钟，坐着轮椅，正怒不可遏。
他挥手间一道火光飞过，便将面前卑微跪地的管家打到墙上，吼道：“是谁！是谁偷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管家战战兢兢的跪趴在地上，颤声道：“属下这就去查......”
“就算把沈家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出来！”沈老爷子气的发抖，轮椅在地上擦移，发出刺啦啦的响声，非常刺耳。
沈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缓了半天才道：“魔兽之王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的，一旦现世，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把它抓回来！抓回来！”
“是、是！您、您放心......”管家颤颤巍巍的擦去汗水，吓得话也说不利索。
沈家是巨富之家，家大业大。几年前沈老家主提前将家主之位传给独子沈耀文，自己专心养老。
而沈耀文对商业不感兴趣，家族生意最终皆由妻子打理，自己则在朝做个查收账款的文职小官。
沈耀文膝下有三子，长子沈鸢，今年十岁，是沈家妖仆所生，在沈家饱受虐待；二女沈药，年九岁，善良聪慧；三子沈玉轩，年八岁，整日调皮捣蛋，惹是生非。
此时日已落山，在墙角跪了一天的沈鸢，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采药归来的沈药背着竹篓路过此处，止住脚步。
“你先下去吧。”沈药将竹篓递给侍女，跑到哥哥身边去扶他。
“大哥，是不是我娘又罚你？你快起来，我去找她讲理！”沈药说话带着哭腔，她十分心疼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沈鸢虽是沈家长子，但因其生母是沈家半妖下人蓝姬，所以沈鸢生来也是半妖。
沈老爷子认为是蓝姬引诱他儿子生下沈鸢，因此对沈鸢和蓝姬深恶痛绝，非要处死母子两个。
一向懦弱的沈耀文得知后以死相逼，答应沈老爷子安排的亲事，并保证再不和蓝姬相见，这才保住蓝姬母子的性命。
此后，沈老爷子将蓝姬母子关到偏僻的后院，不许蓝姬离开后院一步，更不许她寻死，自此蓝姬和沈鸢便无人问津，一直过的十分悲惨。
而沈鸢自记事起便和娘亲一起在后院打杂干活，越大干的活儿越多，越不受人待见。
这几年，沈玉轩长大了，每天惹是生非，以欺负墨鸢为乐，墨鸢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沈鸢经历九龄厄运后，完全成人。沈老爷子得知后，要沈耀文将他送到商铺打杂，沈药的娘亲见沈老爷子对沈鸢态度有所缓和，顿时有了危机感，因此每日找各种理由，想方设法的处罚他。
“姐姐，你不要多管闲事。”沈玉轩晃着圆圆的身体，在一边踢藤球，看到沈药，立刻跑到她身边道：“他偷药房的药材，被当场抓住，他该罚！”
“你闭嘴，少幸灾乐祸！”沈药瞪着弟弟，使劲儿拉沈鸢起来。
“呃......”沈鸢膝盖有伤，猛地被拉起，痛的闷哼一声。
沈鸢抓住沈药的胳膊，艰难的站起来。
沈鸢由于经常受罚、动辄久跪不起，他的膝盖已经伤的非常严重，如今已是血肉溃烂，和裤子粘在一起了。
“啊，打中了！打中了！”沈玉轩将藤球踢到沈鸢正流血的膝盖上，在一旁高兴的鼓掌。
沈鸢痛的咬牙切齿，他恨恨的看着沈玉轩，甩开沈药的手，一步一晃的走远，仿佛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
在花园后驻足的楼元武、时修和荣珍三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咦，沈鸢啊？你膝盖伤的不轻啊。”楼元武佯装与沈鸢擦肩而过，和他打了声招呼。
沈鸢闻言一顿，拳头握紧，头又低了三分，默不作声的继续走。
楼元武抓起他的手将一袋钱币放到他手中，笑道：“这钱借你去治伤，等你伤好了记得连本带息还给我。”
楼元武说完，不等沈鸢有所反应，便朝背对他的方向走去。
“楼将军，您这边请。”管家这时从内院走出，看到楼元武，立刻躬身带路。
沈鸢错愕的看着楼元武高大的背影，握紧手中的钱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除了他娘亲，楼元武是唯一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给他帮助的人。
沈鸢知道楼元武是大将军，知道他是沈耀文的好友。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沈耀文的朋友都能对他伸出援手，而他的亲生父亲，却狠心对他和他娘亲不管不顾……一时间，难以言说的委屈席卷而来，此刻他有多委屈，就有多恨他父亲。
“元武兄。”沈耀文从大厅出来迎接楼元武。
沈耀文见楼元武身旁，左一位仙姿卓越的俊朗青年，右一位六七岁的小孩，再看这小孩虽穿着普通，但难掩一身贵气，稚嫩的小脸上透着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沈耀文看了两眼，便匆匆移开目光疑惑的看向楼元武。
楼元武道：“这是灵山派的时修少侠，这位是......”楼元武看着荣珍，欲言又止，一时不知怎么介绍。
荣珍明媚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小珍子，是时修少侠的小跟班。”
“哦，原来是灵山派的仙师，请。”沈耀文一听是灵山来的人，不敢怠慢，朝两人拱手行礼，急忙请他们进屋。
“两位大人，里面请。”此时，阿振和阿兴也被下人带进大厅，他们身着灵监司灵术师官服，神采奕奕。
“将军，时修前辈，沈大人。”阿振和阿兴进门便对着三人依次行礼。
“怎么样了？”楼元武问道。
阿振答道：“我们已经和管妖司的人核对完了，整个皇城所有的半妖都登记在册，并未遗漏，皇城并无外来的半妖，前几日伤人的都是经过九龄厄运分化成妖魔的小孩，已经都抓起来了。”
“那就好。”楼元武闻言，放心的点点头。
“快请坐、请坐！”沈耀文在大厅里准备了酒菜，憨笑着让阿振阿兴两位落座，他深知灵术师的地位有多高，不敢怠慢，随即叹道：“迷林里的半妖很难在迷林生存，都想偷渡到我国过安稳日子……可惜……”
楼元武听沈耀文突然莫名其妙的感慨，悄悄拍了拍他。
沈耀文向来糊里糊涂，说话不分场合，眼前两个灵监司的灵术师，两个皇室成员，他认不清也不能随便评论国策，楼元武心里为沈耀文捏把汗，即刻岔开话题。
“阿振，听说你们明天要带沈药去灵监司，是吗？”阿振和阿兴刚坐下，楼元武便问二人。
阿振道：“是啊。”
楼元武又道：“那你们把诗雨那丫头也带过去吧，她喜欢和沈药一起捣鼓草药，练什么......丹药？沈药那丫头炼药确实厉害……诗雨跟着她还能学点儿东西，沈药一走，她一个人在家待着更无聊了，干脆你们一起带走吧！”
“这......”阿振和阿兴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阿振阿兴知道沈药是难得的灵童，所以江海特意交代他们师兄弟这次下山要把她带到灵监司，可楼诗雨是普通素人，要是他们把楼诗雨也带到灵监司，他们肯定要挨江海的骂。
楼将军看他们为难，不悦道：“若不是灵监司那鬼地方没人带路我找不到，你师父又不在城中，本将军也不必麻烦你们带诗雨去。”
“将军说的是……”阿振憨笑两声，“我师父一直夸赞楼姑娘聪慧，知道她来一定很开心。”
“这才对嘛！”楼将军同江海说过几次让楼诗雨去灵监司的事，江海都不答应，他没想到阿振和阿兴这么好说话，高兴的哈哈大笑，将酒杯递到阿振和阿兴手中，向他们敬酒：“有劳二位。”
荣珍此时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问道：“楼将军，你说的那人在哪儿呢？”
楼元武：“哦，那小子我们刚才已经见过了，一会儿让沈兄喊他过来。”
“谁？你说沈鸢吗？”闻言，沈耀文一脸诧异的向楼元武确认。
“是啊，我和你说过，他适合去灵山派学法术！”
楼元武蹙眉的看向沈耀文，他之前明明和他打过招呼，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沈耀文见几人看着自己，只好尬笑着招呼他们吃菜喝酒，一颗心提着，十分不自在。
沈耀文如此忧虑，是他知道蓝姬现在还能勉强活着，便是因为沈鸢在他身边，若是沈鸢被带走了，蓝姬怕是活不久了。
门外管家仔细听完几人谈话，快步离去消失在夜幕里，走了许久，管家紧促的小碎步穿过拱门，沿着长长的石子路，走向隐蔽在角落的一处小院。
这小院空荡荡的，很荒凉。
院子厨房边有一棵粗壮的绿柳垂落，夜风吹拂，叶子发出莎莎的响声，有点瘆人。这是沈鸢和他娘亲蓝姬的住处，偏僻潮湿。
沈药从下人那里得知沈鸢偷药是给他娘亲蓝姬治病，便偷偷熬好药送过来。
蓝姬从来没有出过院子，沈药也从未见过蓝姬，这小院子她也是第一次来，所以非常忐忑和紧张。
“蓝姨，您在吗？我给您送药来了……”沈药见屋里亮着烛光，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不用了，你走吧。”
沈鸢突然从漆黑的厨房里走出来，悄无声息，吓了沈药一跳，碗里的药撒了一些。
“大哥，这是补元气的药……”
“我让你走！”
沈鸢站在树下，脸被树影遮挡，月光太暗，看不出他的表情。
沈药听他语气不善，不敢久留，将药放在石桌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院子。
看沈药走出院子，沈鸢推门进了主屋。屋里很安静，蜡烛快燃尽了，沈鸢以为母亲睡着了，便踱步走向里屋。
“娘！你干什么！？”
沈鸢推门见蓝姬正在将一颗闪着光的妖元打入一具死婴体内，大惊失色，扑过去一把推开她，伸手抓住那妖元。
“鸢儿！快把内丹给我……我要救她！”
瘦骨嶙峋的蓝姬奄奄一息，被沈鸢一推险些撞到墙上，吓得沈鸢急忙拉住她，让她靠墙坐着。
“娘，你疯了嘛？！她已经死了！救不活了！”沈鸢面目狰狞，冲蓝姬愤怒大吼。
“不，鸢儿……娘可以救她……”
“你要救她……那我呢？你死了我怎么办！”沈鸢预感娘亲要离他而去，顿时陷入绝望，他从未向此时这么无助过，他颤抖着、声泪俱下的跪下来，“……都是他们害得！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鸢儿……”蓝姬看儿子两眼狠厉，面露凶光，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捧着他的脸，哭道：“鸢儿，不要恨任何人，这是上天对我的处罚……”
蓝姬脑中闪现当初自己被沈老爷子派去万妖迷林执行任务，见林中有颗赤金内丹坠落，便将它偷偷藏起来，遇到一位神仙似的老头来找，向她询问，她撒谎没见过，在那老头走后，她转身便将赤金内丹吞下。
自她吃下赤金内丹，不久她便身怀有孕，和沈耀文的私情也被沈老爷子发现……从此，不幸开始降临。
她当初是那样一个快乐自由的灵鸟，只因一时贪心，便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不幸。
蓝姬知道儿子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知道他心里积压了很多仇恨……可她不恨任何人，她只恨自己无能，恨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活在仇恨中。
“鸢儿，你走吧……离开沈家，把我的内丹给你妹妹服下，带她一起走……我已经活不到明天了......娘此生自作自受，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娘，你把内丹吞回去！我带你们一起走！”沈鸢将内丹塞到蓝姬嘴里，被蓝姬吐了出来。
“娘？！”沈鸢绝望大叫。
“鸢儿，你听我说……”蓝姬有气无力的抱着儿子的头，轻声道：“我把你妹妹的灵魂封住了，你把妖元打入她体内，她会活过来的......厨房锅炉下有个盒子，把它带走……那是娘从老头子的密室里偷出来的。”
“娘……是这个吗......”沈鸢泪眼模糊，从怀里掏出盒子递给蓝姬，蓝姬前几日藏在厨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这盒子魔气很重，沈鸢总能听到里面有东西在叫，他担心被人发现，所以才摸黑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