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那没有星星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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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但他并不孤独，因为在最深邃的梦里，他们也陪着他。
因为，他的身边回荡着绵匀的呼吸，陈雯雯，靠在床边的柜子上睡着了。
这让路明非不禁想到了，那个离谱梦境里的她。
他前些日子里变得苍白的发，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黑，身体非但没有不适，反而比以前还强壮几分。
按理来说，完全失去意识，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应该连走路都不太习惯。
路明非轻手轻脚地下了病床，病服里当然没有他的手机，他猜自己手机应该被放在床边的柜子里。
他没有选择吵醒陈雯雯，而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打算出去透一口气。
“明非？”
但他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身后就传来了女孩惊喜的声音，“你醒了啊！”
路明非愣了一下，旋即转身笑道：“我回来了，雯雯。”
正好在这时 ，门被打开了，路明非的叔叔提着盒饭，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走了进来。
他看着路明非先是愣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全部掉到了地上，他快步走过来扶住侄子，眼眶渐渐地湿了。
路明非刚到他家时，还不到他的腰，而现在他已经和他一样高了。
仿佛在一夜之间，他就已经长大。
路明非倚靠在叔叔身上，侧身轻轻抱住了他，“叔叔。”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路谷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眶中的酸涩，晶莹透明的液体夺眶而出。
但是他已经是大人了，大人怎么能哭呢？
所以，他将脸转到了两个孩子都看不到的地方。
等到稍微好了一些，他才微微张开嘴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化作了一句简单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之后，叔叔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和他说了好多好多。
他说对不起侄子……
他说了这几天多亏了陈雯雯他们帮忙……
路明非重新拿回了手机，电是满的，这好像是细心的陈雯雯帮忙充的。
在锁屏的界面上，显示着99+的短信和来电提示。
路明非输入密码开了锁，没有看短信和来电提示，而是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在那里，并没有什么机密。
有的只是一张照片。
那天清晨，他和她一起去学校。
天边的火烧云壮丽如画，女孩临时兴起，要路明非给她拍照。
他不情不愿地打开手机，给她拍了好多张。
拍完后，他用蓝牙把照片传给她，像是为了自证清白似的当着她的面，删除了所有照片。
但其实他偷偷转移了一张——
女孩背靠着充满时代气息的钢架信号塔，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天边朝霞似火，绝美壮丽，但那一刻的镜头里，只有钢架和她。
霞光照亮了她美得完美无瑕的脸，却无法同她争辉。
路明非选择了偷偷存下她的照片，
路明非选择回到了有她存在的世界，尽管…这个世界的她，或许已经不在……
…………
晚些时候，路明非和楚子航单独见了面。
他把那天路明非掉在地上的巧克力交给他，甚至心灵手巧的，用碎片粘合好了那个琉璃盒。
楚子航说他在IcU里待了好多天，这期间不让人探视。
他想尽办法去找夏弥，最后只找到了滑翔伞发动机的残骸。
他交给路明非的东西里，就有那铝制的残片，似乎是散热的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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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转眼间，农历上的2008年也快到来了。
在这个除夕夜里，路明非没有去叔叔家。
而是去了夏弥的‘小窝’。
它在一栋老旧的三层平房顶，是房主加盖的违章建筑。
面积狭小，放下床和一个带半身镜的老旧衣柜后，它便已经十分拥挤。
女孩还在樯上拉了两根绳子，用来挂衣服。
只是在元旦那天的夜里，有人闯了进来，在混乱中，两根绳子都断了。
衣柜也倾倒在地，半身镜化作了一地碎片……
这时的南方，还没禁止燃放烟花爆竹，除夕临近，烟花不时的升上夜空绽放开来。
路明非在昏暗中小心翼翼地，重新接好两根绳子，把掉落在地的衣服挂上去。
竭力将一切都恢复原样。
可绳子能重新接好，灰尘能打扫干净，那破碎的镜子重新拼好用胶带粘住，也无法恢复它本来的样子了。
它…注定满是裂痕。
路明非坐在女孩的床上，透过床边那唯一的窗，遥望着从远处升起的烟火。
他在想，那个自己拒绝她的夜里，她是不是也坐在这里看烟火。
那些烟火很美，却又和他（她）有什么关系呢？
路明非还有朋友，可那个女孩只有他啊……
他在她的小窝里坐了一夜。
到了深夜，烟火越来越少，直至夜空归于沉寂，当旧城区的万家灯火渐渐暗淡，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黑暗。
在没有星星的夜里，在越来越冷的夜里，那个女孩该有多孤独啊……
终于，当天空渐渐明亮，大年初一这个日子，随着人们走家串户，攀谈放炮，而变得热闹了起来。
初一的阳光明媚，风也温柔。
孩子们打闹的声音，搓麻将的声音、大人们高谈阔论的声音……接二连三的透过，隔音能力等同于没有的砖石和玻璃，传到了这间狭小的违章建筑中。
原来，没有星星，越来越冷的夜，并不是极致的孤独，极致的孤独是大家都活得热热闹闹的，但、却和你没有关系。
路明非终于理解了，他对那个孤独的女孩做了多么残酷的事。
他本可以成为照亮她的火，但…他逃避了……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从来时的排水管翻到楼下，敲响主人家的门。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他要在大年初一的这一天，买下这栋房子。
因为房子上承载着，她生活过的小窝。
可是，在看到来开门的人时，路明非却有些傻眼。
“白莉莉，你怎么在这里？！”
房间里站着的，正是在不断后退的白莉莉。
夏弥出事那一天，这货趁楚子航要照顾路明非溜之大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路明非砰的一声关了门，把白莉莉逼到房间的角落里，脸上竟还带着笑容。
只是在白莉莉看来，那笑怎么都像是不怀好意，活像是动画片里，把羊骗回家的狼。
别误会，路明非路大神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智障”出手。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钓鱼佬的地方就有空军，既然白莉莉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
“追杀夏弥的任务还没有中止吗？！”
正当路明非打算逼问些情报的时候，门被人猛地踹开。
房间里的两人目瞪狗呆地回头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大帅逼。
他的手里提着被黑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帅到惊天地泣鬼神。
“师兄！？”
楚子航没有答话，走进屋子飞速关上了门，将目光移到白莉莉身上。
白莉莉的脸立时又白了几分，汗水更是狂飙。
“我真的也不知道她在那儿，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守株待兔啊！”
“就是你小子把我的卡给毛走了吧？”路明非笑得更开心了，表情管理做得一塌糊涂。
并不是因为卡能失而复得，而是守株待兔最基本的条件是得有兔子。
这意味着，夏弥可能还活着，至少赏金猎人没有找到她，或者她的遗体……
于是路明非笑了，在2008年里，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