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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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源山上有个老道观，名曰清云观。虽然规模不大，历史悠久，但观里却只有师徒四人，老道士还天天云游四方，使得本就香火不旺的道观更显冷清。虽然常有山下村民在重要节日前来开办祈福仪式，但寻常日子里这条上山的路还真是幽静的出奇，只有悠远的鸟鸣与上山人作伴。
今年的夏天酷热异常，但隐于山林的石阶之上仍旧阴凉，廖沉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和从前一样享受着心中难得的澄净。
廊下休憩的萌芽鹿和门前扫地的小道长一齐抬头，看清了踏入山门的来人：“小沉沉，今天怎么上山了，中考结束了？”
“钟毅师兄、萌芽鹿前辈，下午好。中考昨天就考完了，外公在吗？”廖沉点头打招呼。
“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不在啊，云游去了。”
清云观的老道士名曰周灵均，年轻时游历四方，路上捡到一个女婴，取名周慧慧。当时的周灵均自觉见识粗陋，不堪为师，只身入凡尘，当了一回俗人，拼命赚钱，把周慧慧当亲生女儿抚养成人。
廖沉记忆里，这个外公经常不在，甚至要不是老妈把他叫回来教自己，可能廖沉都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在开始指导廖沉控制异能的时候，周灵均老老实实在观里待了两年，之后实在待不住，干脆把廖沉带着出门浪了几回，美其名曰，外出修行。之后的某一天，廖沉抓住了窍门，开启了三年的自习，最后终于做到了基本控制。
“不在啊，那我自己去藏经阁了。”
钟毅摆摆手，示意他自己去。这孩子陆陆续续在观里待了八年，吃了多少苦自己是清楚的。刚来的时候，这个小孩几乎每天都在经历异能失控，力竭晕倒，恢复体力醒来，再次失控的死循环，可以说当时他们三个师兄弟每天就是在照顾一个植物人。如今廖沉虽然可以正常生活，但三人也已经习惯事事都随着他来了，即使知道廖沉不是真的要去藏经阁，也从不多问。
廖沉轻车熟路地绕到藏经阁。说是藏经阁，实际上是个古朴的院落，坐北朝南的主屋里放着大量道家经典，两旁的厢房是政府帮忙改造的阅览室和活动室，院子中间一棵古树参天而立，冠似华盖，远看形如小丘，龙盘虎踞，气势磅礴。走近就能发现，这需要数人才能环抱一周的巨树实际是两棵浑然一体的银杏紧紧相依，只不过一边树干颜色更深，一边泛白。
巨树如同主动邀请男孩的远古神明，虽矗立于天地，看似神圣高不可攀，实际蜿蜒裸露的树根和树瘤依旧构成了仁慈的神明为凡人降下的沟通天地的长阶。
廖沉手脚并用，熟练地向上攀爬，来到因为两棵银杏开始泾渭分明，各自向两边生长而形成的最大枝杈处，稍微调整自己的姿势，就轻易坐到了巨大枝杈上。
待到调整完自己的气息，廖沉取下手腕上的红绳，捧在手心，随着一口浊气吐出，廖沉闭上双眼。一缕清风自树下吹起，短袖的衣角随风鼓动，在树叶沙沙的摇曳声中，散落在廖沉身上的光影开始流转，手心里的红绳竟是缓缓升起，紧接着被解构成无数红色的细丝，借着缠于廖沉周身的流风，在空中飘散又重新纠缠，编织成一个飞速旋转的一人高的圆环。
随着廖沉缓缓睁开双眼，圆环的旋转开始减速，直至停止。被圆环圈住的空间如同一滴墨坠入清水，在涟漪之下迅速扩散，当黑色浸染环内的最后一个角落，其中的空间变得幽邃，平静。仿佛是布满星辰的夜幕，犹如闪耀尊贵的黑色钻石，神秘诡谲，其中墨色的物质缓缓流转，如同蝴蝶扇动翅膀卷起的气旋与尘埃，如同将绽放的一瞬持续千年的烟火，如同垂死的星星，如同凝固的时间。
廖沉在枝杈上站起，带着巨大的登山包，踏入圆环中温驯的夜幕。
世界泡，秘境，小世界。漫长历史中，人类给这样的地方起了无数名字，下了无数定义，但基本都是指游离于人类居住世界之外的独立空间。
廖沉不在意究竟要怎么理解这个地方，据他的亲身经历，这样的地方有一个最简单的定义，“神明的宅邸”。每个这样的世界泡都不过是神明办公的工位和休息的卧榻。
不过这里面的躺平咸鱼老油条看上去都快被开除了。
现在廖沉身处的世界泡毫无生机，脚下是灰白色的尘土，目之所及之处，只有动物和宝可梦的枯骨以及焦枯的残木。
廖沉转身关闭了入口，圆环重新化作右手手腕上的红绳。
这个世界泡似乎早就死了，但廖沉似乎见怪不怪，朝着远处黑色的高山走去。
走出不过数十步，抬起的脚要落地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改变，等廖沉回过神来，已经抵达了黑色山峰内部的白色螺旋遗迹中。
“你下次这么做能不能先通知我，真的很难受。”廖沉强忍不适给出建议。
“这不是你自己走太慢了吗，我下次注意。”
一道低沉但有些虚弱的声音在巨大空洞的遗迹内响起，还泛起一丝回音，显的还算有些神性。
仔细查看声音来源，却是一块带有三个凹槽的白色圆石。
正是传说中的光明石。
莱希拉姆肉身毁灭后化作的石头。
廖沉放下背包，轻轻放到一边，拿出了里面的便携孵蛋器，里面是一颗灰白色的破碎的蛋，长生的蛋。
“我今天带着长生，你刚刚要是一个不小心，我就要和你掰命了。”廖沉说着，把孵蛋器放到光明石前。
“嗯，终于试出稳定契合的能量填充了，恭喜。”光明石上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形同白鸟带着巨大翼爪的白色西方龙虚影，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破碎的蛋。
“谢谢你这两年用青炎吊着长生的命。我估计长生需要的孵化时间是其他蛋的两倍，说明这次用于填充的能量虽然稳定，但应该不是最合适的，还可以进行微调。”
“我建议，既然已经能孵出来了，那就顺其自然。你往里填充能量这事本就是逆天而行，如履薄冰两年才勉强成功，这份‘勉强’可能会带来惊喜，但你追求的‘最合适’风险和代价太大。要学会及时摒弃贪婪虚妄的理想。”
莱希拉姆是风险厌恶型的神明，廖沉在以前就总结出了这一点。
“风险和代价？”廖沉害怕长生会因此留下先天缺陷还是想尽力一试。
“你的长生现在开始正常发育了，最先吸收的蛋内物质就是我附在他身上的青炎，不会有严重的先天不足之症。你前两年能肆无忌惮地实验是因为青炎能护着他，之后没了青炎你要再想微调，可能就要出大事了。平时挺聪明一小孩，这次急什么呀，脑子都不动了。”莱希拉姆看出了眼前的小孩心底的担心。
“你要是和凤王他们一样能做到直接复活就好了。”廖沉皮了一句。
“人家作为神明执掌的权柄就有这方面的能力。我是灭世的白龙，能用青炎续命就算我见多识广了。”仍然低沉冷静的声音却在略显无奈地反驳，这让廖沉心里暗爽。
“对了，昨天我的能力波动很大，不正常，其他东西应该不会对我有这么大影响，你这儿发生什么了？”
“哦，对你有影响了？抱歉，昨天我借用了点你们那的属性能量，终于把这个世界泡的壁修好了。好不容易攒的力量虽然又没了，但往后积蓄力量就简单了。”
“这两天好事很多啊，你也恭喜。加油，复活以后去报仇。”
廖沉想象着在这个世界泡内曾经发生的撼天动地的旷世大战，仅仅是战斗的余波就毁灭了世界泡内所有的生命。在力竭前的最后一刻，双方调用起自身的全部力量做出最后的搏命一击，两股足以灭世的力量相互碰撞直至轰碎了空间。待到硝烟散去，荒芜的焦土上只剩下战败的莱希拉姆，他的肉身随着血腥的寒风崩解，只能无奈化作光明石慢慢积攒力量以求复活。
“你是不是想着我是苦战输的？想多了，我是被完虐，报仇是很难了……”莱希拉姆想起惨痛的往事，不免有些苦涩。
“力量上，人类和普通宝可梦是绝对帮不上忙了，但论阴人，人类起码有上万年的优良传统。所以说不定你未来还有一丝恶心到他们的机会。”廖沉也只能安慰几句，想着赶快把话题扯开。
“对了，既然世界泡修复完毕，那是不是可以开始恢复世界的生机了？我暑假里帮你搞点绿植和小动物啥的吧，你看着也应该能开心点。”廖沉想到外面死气沉沉的环境，种树的欲望空前强烈。
“好。”
莱希拉姆看着眼前还算活泼的廖沉有些欣慰。还记得这孩子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时，莱希拉姆十分震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能闯入神明的宅邸，更恐怖的是，自他闯入世界，自己感受到了窥视。
人类的孩童竟然妄图直视神明，莱希拉姆把他带到自己面前，孩童却已经力竭昏厥。
……
自己残存的力量也只能帮他稳定片刻，真是可怕的感知类异能。
“小孩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的眼睛能看到树上有个奇怪的……能量构成的锁，我用外公教的术法解开了，它现在变成红绳了。”
“千年前的小子还留了这种东西啊。你不怕我？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在乎。”
“呵，我叫莱希拉姆。”
……
“你这异能比神还要离谱啊，这都多少次了，还是控制不住？”
“算上你教的，我学了六年了，稳定很多了……”
“……你怎么了？”
“我刚刚失控的时候看到了，你这儿还有一个生命。”
“不可能。”
……
“就是这个蛋吗，碎的太厉害了，他的父母应该是献祭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利用这一小块碎片和这颗石头，创造了隔绝外界、停滞时间的小结界。如今结界消散，他很快就活不下来了。”
“你不是神明吗，你都救不了他吗？”
“我的权能里没有你想要的复活能力。……你是不是完全学会你外公那个使用能量的术法了？”
“嗯，我能直接看见能量，学起来很容易。”
“如果是你的异能加上那个术法，还有一丝可能。”
……
“又失败了？应该是火属性能量用多了，嵌入位置也有问题。”
“要不你来试试，感受和使用能量你也做得到吧。”
“过去的我也许可以，现在，爱莫能助了。相信自己吧，作为神明的我们也只能感受能量，你可是能看见。”
……
“还没放弃？为什么这么想救他，太深的执念可不好。”
“有很多人在这么多年里照顾着毫无价值的我，我拖累太多人了……只要我能救这个蛋！我就不是一无是处的累赘！”
……
“你好像开朗了不少，总算有点小孩的样子了。”
“开始读书了。”
“我不是也一直在教你读书吗？”
“在学校里交了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