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个趣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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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无趣的人生,得找个有趣的事儿来做。
找个什么趣事做呢?
我突然想到《水浒传》宋江题反诗的事:宋江上了“浔阳楼”,题了反诗,被蔡九知府按造反嫌疑抓捕入狱,然后戴院长为救他出狱,叫他装疯蒙混过关。又害怕装得不像,过不了关,戴宗开始脑筋急转弯,又给宋江出了个馊主意,竟然想出了一个天才般的办法:那就是让宋江装疯,且吃一回屎。以为这样一来,就更入戏了,就一定能迷惑敌人、逃避罪责。对!就让这个投降派宋老二吃一回这东西,也许有点肮脏,但这才对得起即将战死病死寃死的梁山兄弟们。
关于宋老二“吃屎”一事,我记得穿越以前,见网上有人(估计又是什么“禁止焚烧秸秆”专家董郁玉之流)竟然讨论宋江吃的屎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然后,其中有个女人头像的帖主说得更专业,更像专家。其中无非屎尿屁、一肚子坏水等等。后面竟然跟着一大串贴子,皆发挥了无限想象。可见,现在的专家确实无聊至极。
再不能沿着这个肮脏的思路聊下去了,我毕竟是前中尉副连长,是有素质的军人。再这样聊下去,专家不吐,我肯定要吐了。再假如正好有哪位老兄或者老妹边吃饭边听我讲故事,那我是不是就成罪人了?
既然宋老二题反诗是在“浔阳楼”上,那么,我得做我该做的事。于是,次日见他,一见面就给他开始灌输“浔阳楼”的风雅之妙和美女之众。文人嘛,无非就喜欢这两样好东西:情人不断理还乱、风雅无限乐无边。宋老二也是个凡夫俗子,是凡夫俗子中的虚夫伪子。是文人,就不能例外。这两点只需灌输一次足矣,且立竿见影。
第二天,宋老二便开始蠢蠢欲动,蠢蠢欲动之后便嚷嚷着,要去浔阳楼附庸风雅、寻幽探微,让我李铁牛给他带路。哥当然不能给他带路,哥给他带路了,重要的事谁去做?叫您做?您去不去?
您肯定不去。所以,重要的事不但要说三遍,还得我亲自去做。至于带路的事,我找手下小牢子李小二代劳即可。毕竟,李小二人地两熟,而我初来乍到,路都不认识。这就叫专业的事还得让专业的人去做。
我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呢?我找人。
找谁呢?找对岸无为军通判黄文炳。当年宋老二就是被黄文炳告发抓进去的。我怕我的出现,会改变故事的风向。
我前面说过,当我从城外小张乙赌房里跑出来时,戴院长和那黑矮的宋江便是堵在赌房前门的。但实际情况是,他们俩却出现在了赌房后门。这年头,什么都不可信。自然,原版原着也不可全信。
所以,我怕万一宋老二辛辛苦苦地动了诗情,题了反诗,而黄文炳这个老杂毛当天也喝醉了,或者得了痛经、膀胱炎什么的卧床不起,这反诗岂不就白题了?所以,我不能亲自给宋老二带路,我得去找黄文炳先生。我得当好导演这个角色,站好最后一班岗。这就是个职业态度问题。
当然,我也不能自己去请黄通判文炳先生。李铁牛这相貌,无论谁见上一面,一辈子都忘不了。甚至胆小的,梦里都会出现在她的床下床上。所以,我不能自己去。哥啥都自己去了,还像不像个干部了?
我只要把信写好,折起来,随便打发几文钱,就能找个附近的小孩给我送信。我只在旁边等,看黄通判文炳先生出来了没有。出来了,就说明我的导演任务完成了,我就跟着他走,必要时准备给他引引路,从免他认错路找不到浔阳楼。再假如他老人家有事走不开,我就得假传个知府口谕什么的引他我来等等。或者……没有“或者”了,因为我最后的等待结果是,黄通判文炳先生邀功心切,比我还心急。他似乎不管心急能不能吃上热豆腐,收到信后,急匆匆出来,四下看了看,看我这个指派小孩送信的好人在哪里?然后,又如丧家之犬,惶惶往浔阳楼跑去,连个手下也没顾上带。
再说宋老二。一个人如果闲得没事干,整天喝酒,并不是个好事。宋江宋老二便是这样的人。他上面有戴院长罩着,不像个戴罪在身的人,倒像个公子哥儿,整天无事可干,最忙的事就只有喝酒了。
今天,宋江按照我的指导,来到浔阳楼,独自一个,一杯两盏,倚阑畅饮,不觉沉醉。也许他会猛然想到:“自己一介学吏,结识了不少江湖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刺配江州。家中父兄,如何得见?”不觉酒上头来,愁上心来,临风触目,潸然泪下,感恨伤怀,梗骨在喉。不是想一吐为快,而是文人的老毛病犯了。就开始做文人该做的事。找酒家小二借笔砚来,先在白粉壁上做了一首《西江月》: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又饮数杯酒,酒劲再上来,又笑又跳的,之后再拿起笔来,去那《西江月》后,再写下四句诗: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能写出这样的好诗,看样子郓城县押司不是浪得虚名。他又怕别人不知道这么好的诗是谁写的,又去后面大书五字道:“郓城宋江作。”
算是签字赠诗。签字,但不要钱。
我就喜欢宋老二这样的文人:给自己挖坑,要做就做成全套的。不然,怎么埋自己?难道还要等别人给你代劳,再深挖几撅头,你才下去?
这边宋老二刚创作完,才刚签完大名,墨迹都还没干。那边无为军黄通判早已等不及了。作者尚未离开作案现场,读者黄文炳先生早已拿出纸笔,开始抄写反诗。抄完了,还去了其他几面墙壁上看了看,看再有无“漏网之诗”。然后狂笑几声,一刻也不想停留了,拿着罪证,上江州知府蔡九处告发去。
这位无为军城里的黄文炳是个“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专在乡里害人”的龌龊小人。而这蔡九知府是当朝蔡太师的儿子,黄文炳时常提上礼物,过江来谒访蔡九知府,指望他能引荐出职,升官发财。因此,两人非常熟悉,就像脚和鞋的关系,味道相投。蔡知府接到黄文炳的报告,喜不自禁,随即派得力人手戴宗立即抓捕宋江,拟以谋反罪上报问斩。
于是,高参戴宗利用职务之便见到了宋江,建议宋江先装个疯,再吃些屎,以逃过杀头之罪。既然宋江已经吃屎了,蔡九知府自然判断他是真疯了,不以死罪论处。
但黄通判文炳先生不甘心。这么大的戏就这样匆匆收场了,这戏台岂不是白搭了?这通天大功岂不是白立了?所以,他不甘心。就撺掇蔡知府进一步调查宋江:如果是之前就发疯的,就是“真疯”;如果是最近才发疯的,必是“诈疯”。蔡知府一调查,果然是最近才发疯的,大怒,命令牢子狱卒“把宋江捆翻,一连打上五十下;打得宋江一佛出世,二佛涅盘,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文人嘛,就这点能耐,几鞭子下去,等不到法官审问,宋江就把什么都说了,连阎婆惜给他戴的那顶的绿油油的帽子也供出来了。
屎就这样白吃了,宋江还是不可逆转地被判了斩立决。
我心里想,但愿宋大哥能提前出局,梁山好汉们就少死一批人。死他一个人,换活多条命,他这“英雄的一生”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