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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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幅头面只是普通的丑东西，云桐收了也就收了，犯不着为了这么点东西跟萧贵妃闹起来。
可一想到这东西上辈子是萧琴儿带进棺材里的陪葬，云桐就觉得晦气得很。
“云桐谢贵妃娘娘赏赐。”云桐向三皇子行了一个礼，“只是臣女既无侍奉贵妃娘娘之功，亦无精绝盛京之才，此物珍贵，云桐受之惶恐。”
“受得起受得起。”赵明瑜连忙道，“母妃很喜欢你，你若是能留在盛京就好了，母妃说她一个人在深宫寂寞，想让你入宫陪她说说话。”
这就很没有道理了，云桐很奇怪赵明瑜一个皇子怎么说也是崇文馆里读过书的。
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出口。
赵明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露骨，连忙补充道：“我舅舅说今年京畿附近常有盗匪徘徊，出京很是危险。况且海洲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肯定受不了周途劳顿。不如就留在京中吧。”
云桐一时间也拿不准赵明瑜是真的如此庸弱，还是他故意为之，等着抓她回话时的错处。
“谢贵妃娘娘错爱，我大盛以孝治天下，云桐有孝在身，本就不应该见外客。如今家父要回海洲为祖父守灵，云桐虽年幼，但也有侍奉父母之责任。岂能因为路途遥远便躲在京城里呢。”
赵明瑜听了云桐的话很是意外，不管是宫里其他妃嫔的女儿，还是他那些在萧家的表妹，无一不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平日里走几步路都要备齐步辇华盖，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要假装晕倒以示娇弱可人。
只因他的父皇不喜欢强势的女人，不管是他的妃嫔还是他的女儿，一律要少食瘦身，少晒太阳。讲究一个柔若柳枝，肤白如玉。
可赵明瑜觉得云桐这样的女孩子也很好。看起来病恹恹的，眼神却有光且坚毅。与他说话的时候也不卑不亢，不会捏细了声音故作姿态。
“桐妹妹说得对，是我莽撞了。”赵明瑜认错道。
云桐在心里冷哼一声，他和赵明珹果然是兄弟，他和十岁时的赵明珹不管是神态动作还是声音语气，就连这个随口认错的毛病都一模一样。
真是虚伪至极。
“可是母妃给的东西你要收下，你们后天就要出发，就当是留个念想。”赵明瑜的声音愈发和气。
我和萧琴儿也没熟到要留念想的地步。
云桐微笑着在心里骂道，这还没出正月就要收这种晦气东西，萧琴儿可真是个混账。
她看了眼梨果，示意她上前将东西接过来。
赵明瑜此时突然想起母妃的耳提面命与阿红的叮嘱。他要想办法留下云桐，至少也要给她留个好印象。
他记得在萧家偷看的那些话本子里，书生追求小姐的时候总是要想办法制造亲密。
卿卿我我不是君子所为，可有姑父在想必他也不算是私自相授。
他想起话本中，书生为小姐戴耳环的情景，顿觉心头一热。
“桐妹妹你看这簪子，我替你戴上吧。”赵光霖不止对自己的妻妾抠门，就连对待皇子都很吝啬。赵明瑜也着实没见过什么东西。
谁都没想到，赵明瑜拿起簪子，却因为簪子太光滑，失手掉在了地上。
这一摔不要紧，簪子的做工本身就粗糙，很多部件都是用木胶黏上去的，李望端着它迎着冷风走了一路，木胶早已冻得酥脆。
簪子一落地，只听“啪”一声，就碎成了好几截。
这场景不只是赵明瑜吓得手足无措，连云桐都楞在原地，心道这三皇子怕不是刻意为之，好借这个由头发作她们一家。
一旁的云晏也感觉到头皮发麻，他倒不觉得这些小事会对云家与萧贵妃的关系产生什么问题。
只是萧贵妃赏下来的东西，在云家摔坏了，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幸亏这东西不是碎在自家奴仆手上，并且这赏云桐也还没有接下。
赵明瑜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在躲避麻烦这事上颇有研究。拜他那位手段残忍的母妃所赐，赵明瑜在推卸责任这事上反应极快。
这事他决不能承认是自己错了，不然萧贵妃一定会狠狠修理他。同样这事也不能怨到云桐和云家身上，他还要娶云桐呢。若是传出云桐弄断了萧贵妃的赏赐，那就是不孝公婆。云桐还没嫁过来呢，可不能背这个名声。
赵明瑜想到这里，狠狠一脚踹在端着头面的李望身上。
“该死的奴才，怎么做事的！居然敢弄坏母妃的头面！”
李望挨了一击窝心脚顿时痛得眼前一黑，双手松脱整个托盘都掉在了地上，那些首饰自然摔的摔，碎的碎。
赵明瑜见此放下心来，这奴才自己扔了托盘，这锅他是背定了。
“你这贱奴居然还变本加厉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小人……”李望挣扎着求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趟好差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赵明瑜见李望还有话说，上去又踹了两脚。
“住手。”云桐出言阻止。
李望以为自己得了救，挣扎着往云桐脚边爬。
云桐后退躲避，赵明瑜连忙唤他的侍卫将李望拖下去。
“这奴才冲撞了妹妹，孤一定要治他的死罪。”
“三皇子请听臣女一言。”云桐说道：“既然这位内官是贵妃娘娘派与殿下的，那么理应由殿下带回宫里交由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发落。岂能在宫外动用私刑。”
你打你家的狗，就回去打，不要脏了我的地方。
云桐连看都没有看李望一眼，自然也没有看到李望那从希望变成绝望的目光。
“是孤考虑不周了，今日妹妹已经被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岂能再脏了眼睛。”赵明瑜连忙道。
“孤这就把他带回去，听从母妃发落。”
“请将贵妃娘娘的赏赐也一并带回去吧，也是证物。”云桐冷冰冰地说。
云晏皱了皱眉头。已经赏下来的东西，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可云桐到底是自家的孩子，云晏不能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
“对对，妹妹说得对。”赵明瑜整个人慌张不已，完全没有听出云桐话中不妥的地方。
“饶、饶命啊！”李望这时喊出了声音，他不知道回宫以后萧贵妃会如何发落他，可是三皇子这几脚就是要让他死啊。
“饶命啊，不是小的摔的啊！小的冤枉！”
“闭嘴！把他的嘴堵上，快点！”
赵明瑜不敢再让李望嚷嚷下去，忙让侍卫堵住他的嘴。
“孤便告辞了。”赵明瑜也顾不得皇子的体面，慌慌张张朝云晏一拱手，就出了云府。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把这口锅结结实实地让这奴才背上，也没有注意他路过云桐时，后者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
一出闹剧过后，云府的前厅恢复了平静。
云桐向云晏行了一礼，也没有言语。
云晏想到平日里，萧夫人在云桐面前对三皇子穷尽夸耀之词，而今天三皇子的行为只能用丢人现眼来形容。
他顿时觉得自己脸上也无光。连忙挥挥手，让云桐退下。
云桐一路无言，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梨果有心说笑几句，却发现自家姑娘的面色苍白。
“姑娘，您怎么了？”梨果扶住云桐，发现云桐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姑娘，姑娘！”
云桐站定，轻轻推开梨果，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
她被赵明瑜恶心到了，赵明瑜为了躲事欺压奴才的样子，让云桐看到了赵明珹的嘴脸。
他也是这样，一脸无辜地推别人去死，回头还要与别人痛哭一场，显得自己是被逼无奈。
云桐将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开始干呕。
吓得小梅氏将她抱住。
“只怕是受了风，坏了肚子。你快去请大夫……”不等小梅氏把话说完，梨果就飞奔而去。
“我没事！”云桐吐了个一干二净，觉得舒服了很多。
“怎么能没事呢？”小梅氏将云桐抱起来回院子，“小病不能忍着，万一拖成大病怎么办。”
文子月一直等在院门口，见云桐是被小梅氏抱回来的，也吓了一跳。
好在云桐口齿清楚，大夫来看过以后只说小孩子虚火旺盛，被冷风一吹闹在六腑上，又给开了两剂药。文子月这心才落回肚子里。
可是看看云桐苍白的小脸，文子月又心疼不已。好端端地怎么说病就病了。
莫不是在前院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文子月在心里骂了赵明瑜和萧贵妃一顿，好好端端地来找晦气，想来是萧贵妃造的孽多了，身上怨气重，谁沾谁倒霉。
可怜云桐无辜受牵连。
再说赵明瑜拖着李望去回萧贵妃的话。
萧贵妃听了他一套说辞，也没有追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便让他回去读书。
赵明瑜以为自己的话天衣无缝，逃过了一劫，满心欢喜地离了院子。
萧贵妃看着趴在地上的李望。他在路上挨了赵明瑜的侍卫一顿打，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是你打翻的？”萧贵妃抬眼问。
李望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是他没敢喊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倒是个聪明的。本宫喜欢聪明人，所以本宫留你一条命。”
“谢……谢娘娘。”李望哭着磕头。
“带下去吧，赏他二十鞭子。打完还有气儿，这事就算了。”
“娘娘？”李望惊慌地抬起头，却只能看到萧贵妃金线修的鞋子。
李望被拖到院子里挨打。
阿红攥着一把瓜子，远远看着他。
跟着萧贵妃跟久了，阿红觉得自己也疯了，竟觉得看别人挨打很舒心。
总归不是她挨打是不是？
“阿红姐姐歇着呢？”一个小宦官拿着一碟枣子来献殷勤，“御膳房给的枣子，姐姐您尝尝可甜了？”
阿红笑着拿起一颗，咬了一口：“不错，果然甜。”
小宦官挨着阿红看李望挨打。
“啧啧啧，打得真狠。”
“怎么，你想去换换？”阿红扫了他一眼。
“阿红姐姐真会说笑话，弟弟我是后怕呀，这差事差点就落在我身上了。”
阿红笑了笑，没有言语。
“姐姐您歇着，弟弟我忙去了。”
小宦官放下盛枣的碟子，退了下去。
阿红吃着枣子看着热闹，好不惬意。枣子见底，她才看见底下铺的是金叶子。
若是李望在这里，他就会认出这些正是他用来讨好那位小宦官的金叶子，他在御膳房端茶倒水攒下来的赏赐，全都打成金叶子用来跑关系。
虽然他把金叶子给出去的时候很心疼，可是那小宦官立刻给了他随三皇子出宫的美差，他觉得这钱花得值。
只是现在让他说，想必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阿红举起金叶子，遮住正趴着挨打的李望：“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