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羊妖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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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傲天开心吃了场席。
在杨大娘的挽留下,依旧觉得心里别扭,不愿与继父同住,想尝试一个人生活。
就这么地,马家祖宅恢复了人气。
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马六寻思自家铺子这么好的地段,随便卖点什么也比闲着强。
不然总空着,不知道的乡邻还以为马家绝了后。
况且他迟早得回扒皮司,留下张傲天一人,给孩子银子,直接把人养起,多有不妥。
寻思一夜,马六决定让张傲天自力更生。
但绝不能当杀猪匠,免遭雷鹏惦记。
“六爷,你怎么买这么多书?”
张傲天看着堆满肉铺子的书籍,乱七八糟什么书都有,不像给他看的,孩子有些懵。
马六说道:
“过几天我让人打几个书柜,以后肉铺子摘匾,改行书铺,你来当掌柜。”
“书铺?”
张傲天呆了呆。
菜市口不是什么高雅的地方,沿街商铺基本都是卖菜卖肉的,还有修脚、剃头、缝尸、裁缝铺子,都是下九流行当,来此买东西的百姓大多不识字。
闹市开书铺,把民间最奢侈的消费开在菜市场,怎么看都像蒸王八的锅里放了只天鹅,忒不合理。
“六爷,这能赚钱吗?”
张傲天有些不信。
“能赚一分是一分,够养活你自己就成。”
马六说道:
“闭门造车死读书,就算考上功名,做了官,也立不住脚,还是要多接触人情世故,一边念书,一边卖书,你要学会与人打交道,免得关在家里成了书呆子。”
“成吧。”张傲天点头,六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
这日。
马氏书铺悄无声息开张。
马六没理会乡邻们的窃窃私语。
坐在柜台前,拿出神医老刘的医书手札研究起来,囊括了各种妖魔器官的药性,还有灵药奇花的作用。
医武不分家,想习武修仙,必然要精通药理,这些正是他知识欠缺的部分。
宰妖十年,马六所杀妖魔最高不过入道境巅峰,对医药的研究远远比不上老刘。
张傲天也搬个小凳子,坐在马六后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大炎朝十二岁便可参加科考,他读书晚,又耽搁了小两年,必须奋起直追,悬梁刺股。
人来人往,菜市口大街的人流量没问题。
可整个上午过去,书铺生意惨淡,连个问书的人都没有。
尽管早有所料,马六还是不得不考虑,这书铺能不能养活张傲天。
抚着下巴思索片刻,他又在门前挂了块牌子,顺带承接书信,帮人题字,多些外快的同时,也能让张傲天多练练字。
不想,才挂上没一会儿,便有路过的客人来问。
这人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一身劲装,满脸络腮胡,一看便是常年风餐露宿的镖师。
“能写信否?”
“当然可以。”
马六起身抱拳迎客,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不知客官想写什么内容?”
镖师说道:
“我们此趟来京送镖,遇山贼袭击,有个兄弟死在了路上,得告诉他年迈的父母一声,你尽量写得委婉一些,莫惹老人哭。”
“成。”
马六点头答应,让张傲天研墨,亲自提笔写信。
临了问道:
“不知您这位兄弟,可有给老人留下遗物?”
“没有。”
镖师面无表情瞥了马六一眼,见他要写落款,自顾自介绍道:
“我叫徐开山。”
老六点头,将信叠好,起身递给对方说:
“半两银子。”
“多少?”
徐开山的嗓门陡然拔高,双目圆睁。
旁人写封信不过三五文钱,你他娘打劫啊?
马六笑道:
“暂且不说我字写得怎么样,只凭我六爷的名头,你可以在这菜市口打听打听,我写的信值不值这个价钱。”
“能让六爷动笔,你赚翻了。”
路过的乡邻一看书铺开了张,立时就围过来不少人,可劲儿的架秧子起哄,直弄得徐镖师面红耳赤,好像不给这半两银子,他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鬼。
“砰——”
半两碎银拍在桌上,徐开山拿了信,蒙头撞开人群便走。
目送对方离去,马六暗暗摇头。
前些日子,雷鹏给他分配过一头羊妖,怨气浓重,心怀不甘而亡,记忆里便有这徐开山。
羊妖有奇遇,才出生就吃了异果,化形成婴儿。
被一对好心的中年夫妻收养,天性善良,从不作恶。
长大后喜欢走南闯北,游览山河,后来干脆成了镖局一员,与这徐开山情同手足,结义为兄弟,还救过对方的命。
前几日遇着山匪,羊妖奋力拼杀,击退强敌,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临死前,羊妖把手揣进怀里,想掏东西交代遗言,可惜没来得及。
徐开山见状,连忙朝羊妖怀里一掏,心思电转之间,又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瞒过了众人。
羊妖好歹是头妖魔,自然有超出凡俗之物,怀里有一块赤血奇石,价值连城,还偷偷让徐开山看过。
人有贪欲,很正常。
贪婪是时代进步的源泉,是民众奋斗的动力,但应当有底线,不能昧了良心。
马六刚刚问话,写信报丧,止口不提奇石之事,也不提给羊妖父母养老钱,那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
镖局都是粗野汉子,受过教育会读书写字的人很少。
徐开山跑菜市口来找人写信,还甘当冤大头,掏了重金,只能说他作贼心虚,明白自己做事不地道,兄弟死了,一毛钱都不给家中二老寄。
……
是夜,月明星稀。
客栈里人不多,仅有几个镖师订了房。
这些人窗户和房门后头都挂着线,上头系着铃铛,只要有人不请而入,铃铛自响。
徐开山躺在床上,打量着拇指大的赤血奇石,晶莹剔透,越看越喜欢。
“老阳啊老阳,不是我不想把这石头给你家二老,实在是你爹娘当了一辈子农民,不知此物贵重,贸然拿去典当,必然被三五两银子打发走,便宜了店家。”
“我倒是很想给你家二老寄些银子,奈何兄弟囊中羞涩,又不敢轻易卖这奇石,此物非凡,弄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
“就让你家二老先受着苦,反正他们也受了一辈子,不差这一时,等我再走几趟镖,有了钱,一定替你好好孝敬他们。”
自我宽慰一番,睡意涌上心头。
徐开山视若珍宝地将石头装在锦囊里,又小心揣在怀中,正准备闭目入睡,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你刚刚在嘀咕什么啊?”
徐开山汗毛倒竖。
呼——
临街的窗户猛然喷开,一阵狂风涌入房间,吹得天昏地暗。
窗外没有支撑点,可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悬空在窗外笑着说道:
“老徐,你说的石头,是我那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