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魔法与假魔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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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说的‘真实魔法’是什么意思？”利特问道。
“现在解释还为时尚早，如果你实在好奇，可以窥探我的思维，但我也不知道这对你有多大帮助。”
利特与索卢斯的精神相连，发现她丝毫没有夸张。她的思绪充满了“如果”和“但是”，不断地审视事实、回顾记忆，提出一个又一个推测，然后再一一排除。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我需要两样东西。首先，所有你能找到的关于魔法历史的书籍；其次，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做一些实验，稍后我会详细解释。”
利特去找南娜求助。
“当然，我有一本魔法史的书，不过这个话题不太有趣，所以我只买了一本涵盖近几百年历史的。这对你来说够了吗？”
利特摇了摇头。
“你能联系一下莱克伯爵，问他能否借我更多相关的书吗？”
“你还真是个怪胎，先是求我教你魔法……”
“我并没有乞求，是你主动提出教我，我接受了而已。”
南娜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道：“……现在有机会实践真正的魔法了，你却想把自己埋在历史书堆里？”
利特即兴发挥，引用了一句古老的家族格言：“根据你告诉我的以及大法师洛克拉所写的，我意识到理解过去才能理解现在，进而规划未来。”
南娜勉强同意：“有点道理。我会通过通讯护符联系莱克看看能做些什么。”
“伯爵也有通讯护符？”利特惊讶地问。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贵族、商人、士兵，无论什么背景，只要你负担得起价格，都可以购买。”
利特感谢了南娜，然后回到书房。那本书详尽地记载了历史转折点和各种传说。
利特还不清楚他们在寻找什么确切的信息，所以他仔细阅读，略过了各国或魔法协会之间冲突的部分，专注于研究那些有影响力的法师、大法师及大魔法师的生活。
经过数小时的研究，他已经在大魔法师崛起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反复出现的模式。有些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认为是天才，
但大多数人起初最多被认为资质平庸，直至某一点，他们的才华忽然突飞猛进，取得瞩目的成就。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他们三四十岁时，已远远超过了人们预期的最佳年龄，魔法界几乎已经忘记了他们。
当然，作者并不清楚导致这种转变的原因，所以他只是列举了当时最为流行的一些理论。遗憾的是，那些段落更像是小说而非历史报告。
据传，大法师艾莉斯塔秘密嫁给了魔法之神，而另一些人则声称她找到了一件失落文明的神秘护符，这件护符能够赋予她无限的魔力。
同样的事情据说也曾发生在大法师摩根尼亚和弗雷吉克身上，他们都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开端，然后突然间实力飙升，荣耀加身，除了神话传说和神圣遭遇外，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这会不会就是索卢斯寻找的东西呢？也许改变他们的并不是什么疯狂的好运，而是发现了索卢斯先前提到的“真实魔法”。
利特正准备合上书本，因为他已经翻完了所有提及的大魔法师，这时索卢斯阻止了他。
“翻到下一页。”虽然利特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照做了。快速浏览页面，他注意到这篇是关于遥远地方的一次骚乱，期间有几名低阶法师丧生。
索卢斯让他一直翻页直到书的最后。
午餐时间已至，利特开始步行回家。
“你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了吗？”
“我认为找到了。我只需要我们做一些实验来验证我的理论。如果我是对的，一旦你体验到虚假魔法与真实魔法的区别，你就能理解我的推理。”
“我希望当你有所领悟后，能帮我填补目前我还无法解释的空白。”
利特的心情和内心如同波涛汹涌，眼前的路似乎变得无比漫长。即使围坐在餐桌旁与家人共进晚餐，他也难以掩饰内心的苦涩。
该死！这一堆堆的破事！先是自己的真实出身，接着是精神魔法、融合魔法，现在又是这个？为了在这个世界保护自己，为了保护家人不受我牵连，我要保守多少秘密？
就不能让我找到一把魔法锤子之类的玩意儿，一秒钟获得神一般的力量吗？或者被某个远古大魔法师钦点，只需说一个咒语就变成秩序的守护者？为什么一切都得这么复杂？
我真的深爱着我的家人（除了特里昂以外），但我不能对他们坦诚相待。这样下去，我永远不会有朋友、恋人，任何亲密关系。我将被迫独自带着这些秘密度过一生。
不，不是独自一人。索卢斯的声音在他心中回荡，充满温情与关爱。环绕在利特脖子上的塔灵核心脉动起来，释放出温和的魔力波动，犹如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他的身体。
利特的心情稍微好转，得以与家人愉快地共进餐食，分享各自一天的经历。
饭后洗完碗筷，他终于可以离开家，前往特劳恩森林。利特在森林深处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特别空地，那里宽敞且安全，既能练习魔法技艺而不至于伤害树木或野生动物，又能避开他人窥视。
利特和索卢斯仔细检查周围是否有入侵者或魔法野兽。确认安全后，利特终于取出口袋维度中的魔法书，开始记诵从南娜书中找到的一个最基础的一阶魔法。
“我们的实验不需要强大的或是复杂的法术，只需要一个用来与你自身魔法比较的标准。你越快掌握它，我们就越快得到答案。”索卢斯解释道。
这个法术名为“穿刺冰晶”，是利特曾对抗如瑞兽或野猪等大型对手时使用的“冰矛术”的简化版。其魔法口诀为“乔卢纳·利图”，其中“乔卢纳”的“u”音和“利图”的“i”音要重读。
施展法术的手势要求一开始两个食指尖相对接触，随后拉开距离，在空中用右手食指画出一个“7”字形，同时左手食指要执行镜像动作。
之后，左手停止移动，右手食指则要旋转一周后再指向目标。
预期效果是召唤并射出一块巨大的冰晶攻击敌人。
“我去，这也太麻烦了吧！付出这么多努力就这点回报？”
初次尝试时，利特仅能召唤出一支形状类似巨大叉子的冰块，向前飞行了几米便坠落在地。
“刚才你没把'h'送气发音。”索卢斯指出。
接下来是一次差点削掉自己脑袋的回旋镖形态失败品。
“是Lituh，不是Lituh！”
经历了一系列不至于危及生命的失败后，利特不得不承认，他无法同时掌握魔法口诀的发音和手势动作。于是，他只能坐下反复诵念咒语，直至正确为止。
之后，他又面临手眼协调能力差的挑战。
“这不是个七，倒像个一。第二笔要画得陡峭些！”
“你要画的是圆圈，不是鸡蛋！”
“最后一个动作时能不能停一下左手？否则这没完没了了！”
一次次的失败，索卢斯不断在他的脑海中挑剔纠正他的种种错误。
“既然你这么厉害，干嘛不自己动手试试看？”利特因沮丧而反驳道。
“抱歉，我没有实体。而且除非a）你先学会如何施展，b）给予我许可，否则我无法施放任何法术。”
对于利特而言，这是一个漫长而又充斥着咒骂、汗水和施法的下午，顺序不定，最终他才成功掌握了“穿刺冰晶”。
他一遍遍重复施放，直到这个法术变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真不敢相信，为了这个最简单的法术我竟然要这么拼命。离日落只剩下一小时了。喂，索卢斯，时间够不够？还是我们今天先收工回家？”
“时间绰绰有余。告诉我，用这种方式施展魔法感觉如何？”
“说实话，感觉不到什么。我全神贯注于那些细节，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索卢斯在意识中微微点头。
“很好。现在施展你的冰矛术，只发射一根冰矛。”
利特累得连完整的咒语都不想说了。
“乔伦！”手腕轻轻一挥，利特召唤出一根纤细锐利的冰制标枪，比“穿刺冰晶”更快更猛烈地击中了最近的树。
“集中注意力，你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对这些问题感到疑惑不解，但利特足够信任索卢斯，知道她并非故意捉弄他。
“一如既往。首先，我在心里可视化法术的效果，比如矛的形状、轨迹等等。”
“接着，我利用魔力核心产生足够的魔力来支撑法术，考虑的因素包括我想召唤的矛的大小以及我希望它有多强的冲击力。”
“最后，我把魔力投射出去，与外界能量混合，借此获取水元素之力，然后——成了！”
“好的，现在再施展一次‘穿刺冰晶’。这次慢慢来，试着感受你的魔力是如何随着咒语流动的。”
利特试了几遍，终于完成了索卢斯布置的任务，结果令人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只要一开始做手势，我的一部分魔力就离开了身体。不仅如此，魔法口诀决定了我的魔力如何与外界能量互动，例如在这法术中与水元素的互动，同时也决定了法术的形态和规模。”
利特可以感觉到，如果索卢斯有脸的话，此刻她肯定挂着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你已经接近终点了。再来一次‘穿刺冰晶’，试着让冰晶变大一些。”
“我做不到。”利特惊愕不已，“如果我尝试添加更多魔力，法术就会变得不稳定，然后消失。”
索卢斯让他尝试生成第二块冰锥，然后让单个冰锥速度更快，最后在冰锥成形后改变其轨迹。利特的回答始终如一。
“我做不到。整个咒语是固定的。一旦我学会了正确的手印和发音，我就成了纯粹的魔力源泉和瞄准系统。我的魔力核心和想象力在这种类型的施法中不起作用。”
利特突然领悟到了关键。
“这就是你认为它是‘假魔法’的原因吧！”
“称其为‘假魔法’有点极端，但为了简单起见，我们就这么叫它吧。”利特能感觉到索卢斯内心的自豪。
“现在我可以向你分享我的理论了。首先，请你想一下施展真正魔法时所需的所有步骤。”
索卢斯停顿了一下，给利特充分思考的时间。
“你的重点是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轻描淡写地称为‘常规’的东西实际上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壮举，远比所谓的假魔法要困难得多。”
“嗯……对不起，我还是没太明白。”
索卢斯在精神上发出了一声挫败的叹息。
“真正的魔法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需要你意识到自己的魔力核心，并能够根据每个咒语产生恰到好处的魔力量。魔力过多可能会反噬自身，过少则无法成功施展。”
“同时，还需要将自身的魔力向外投射出去，自行与世界能量相连。我怀疑甚至连南娜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利特对这一说法感到难以置信。
“这样说来，确实不是一件易事。但每个人使用基础魔法时不都是这样做的吗？真魔法和基础魔法之间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其他人不用真魔法呢？”
“区别就在于所需的魔力量。基础魔法所需魔力极少，即使不激活魔力核心也能使用，而真魔法可能需要根据所要达成的目标，消耗大量的魔力。”
看到利特还在困惑，索卢斯开始用单调的讲解语气解释起来：
“基础魔法是魔法的根本，它教会了你施展魔法所需的一切，除了如何激活魔力核心之外。而假魔法就像一根拐杖，是一种万无一失、易于掌握的初级魔法施放方法。”
“你只需要学会几个词句和手势，只要魔力充足，它就会自动完成施法。我的假设是，基础魔法和假魔法按照这样的顺序教学，其实是作为通往真魔法的一个训练课程。”
“但是只有极少数人，比如那些法师，理解到假魔法并非关于手指动作和念诵咒语，而是关于感知魔力流并学习如何控制它。”
“你的呼吸练习也是一种辅助手段，但它是个好的辅助工具，因为它帮助你接触并感知到魔力核心。而假魔法则是坏的辅助工具，因为它使使用者过于依赖它的力量。”
“大多数假魔法使用者过于痴迷于手印和发音等细节，以至于一生都没有察觉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极具天赋的假魔法师，他们满足于自己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却从未停下来问自己为什么。这其实挺讽刺的。”
利特听后大为震惊，一切豁然开朗。
“既然你已经弄明白了这些，为何之前没有告诉我？你刚才提到的理论漏洞是什么呢？”
索卢斯有些尴尬，但还是回答了他。
“因为我无法解答自己理论中的几个关键点。如果我是对的，为什么只有假魔法才能被所有人习得？为什么真魔法师会杀死任何试图将真魔法普及给全世界的人？”
“什么？！”
索卢斯将他们的思维融合在一起，向利特展示了她在阅读历史书籍时注意到的一切——许多理论家和崭露头角的魔法师都在宣布重大发现之后，在事故或神秘情况下丧生。
另一些人则会被斥为骗子，在发疯后消失无踪。
利特只能苦笑不已。
“哦，我的天哪，索卢斯，你如此聪明，但在人性方面却又如此天真。答案其实很简单。你知道地球上为什么会交通堵塞吗？因为人人都能拥有汽车。”
“你会真的允许任何一个疯狂之人，任何一个无知之徒获得这种力量吗？假魔法是用来控制大众的一种手段，它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最终考验。”
“一个人在发现真魔法之后，真正的考验在于证明自己足够聪明，能够低调加入那个俱乐部并享受其中的好处。如果你不喜欢俱乐部的规则，唯一的出路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