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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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温迪抗拒思考这个问题。
他闭了闭眼。
然后。
“我那哪里算赌，”吟游诗人再睁开眼时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单纯少年模样，“李明时说李明月濒死自己就会出来，可我看得出来，空那天并没有下死手。我感觉小崽子那伤还达不到濒死标准。”
他直接无视了钟离提出的问题，而是自说自话地解释自己方才的做法。
“那答案就昭然若揭了嘛：只要给小崽子一点心理诱导，让他在危险来临的前一刻以为自己要死了，李明时就会被唤醒——他苏醒的那一瞬间小崽子身上不是出现过一个能量场？那个能量场很强大，强大到足以改变神之心的构造，而神之心遭遇巨大外力也会爆发。我那时就想好了要怎么利用这个能量场，去改变李明时的处境。”
“所以我就在李明时苏醒的那一刻把神之心塞进了李明月身体里。结果如我所料，能量场和神之心互相影响，然后其中的所有事物都被改变。李明时从小崽子的[外置器官]变成了他身体的第二个主人；神之心现在应该是完全不受天理控制，并且跟小崽子彻底融合了；至于小崽子嘛……唔，我要没感知错的话，天理应该完全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了？小崽子现在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团最普通又最不起眼的混沌能量体。”
钟离：……
看得出来。温迪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并且心情不怎么好。
扯开话题的方式敷衍又强硬。
用于扯开话题的话题更是无聊至极。
把李明时彻底从天理的视线里藏起来是有必要的，但不是最紧急的。因为除了用神之心改造李明时，还有很多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可能那些办法还要比这个省心省力。
至于为什么不紧急却这么早就把这件事做了。
顺手而已。
毕竟[女士]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通过杀死主持蒙德大局的那一位风神眷属的方式，让蒙德乱起来。然后，逼风神现身。
毕竟[摸鱼之神]再怎么热爱摸鱼，也不可能真的弃自己的国土和子民于不顾。蒙德要真乱了，风神再怎么也该急了。
只是这一招太过下三滥，上不了台面。
触了温迪的逆鳞。
钟离看向温迪。吟游诗人发表完刚才的长篇大论之后就不说话了，只是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被李明时创造出来的、如今被冰霜狂风笼罩的岩元素平台。
他的目光很漠然，只是漠然里又藏了几分哀伤。
队友胜券在握，让温迪哀伤的人就只能是[女士]了。
……
钟离知道温迪哀伤的缘由。
早在自己提醒对方，[女士]卷土重来的时候，温迪就猜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出。但他狠不下心杀[女士]，毕竟[女士]那时还没犯下大错。
于是温迪给了[女士]机会。
温迪带着李明月藏在灌木丛里，藏得又那么敷衍。风神连气息都没隐匿，还在执行官眼皮子底下跟人说悄悄话，明摆着说自己是故意埋伏在这的。
但是[女士]明知道有埋伏。
她还是要作这个死，去挑衅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然后，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杀死对方。
她执迷不悟。
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了故国一分一毫的位置，她也并不再怀有多余人性。
所以她非死不可。
在温迪下定杀心的时候，风神也就想好了要怎么处理自己和岩神共同的眷属。
神明的智慧非凡人能轻易触及，祂们一念之间就能得出纠结凡人数年的难题。
于是温迪顺手处理了“李明月没有自保能力还被天理盯死、李明时行动受限”的问题。
话说这真的很顺手。
……
但温迪高兴不起来。
他还是哀伤。
毕竟[女士]也曾是风神的子民。
风神子民对于风神的虔诚七国人尽皆知。就连岩之神的信徒也难免将仙人神明作为求财的象征亦或是吉祥物，而从未收到过神明直接恩惠的蒙德人却时刻将风神念在心间。
钟离先前还拿过这一点来调侃温迪。
想必[女士]曾经也是那些虔诚信徒中的一员。又或许不止，她可能比所有的信徒都要特殊，不然不至于让风神表露出哀伤。
可惜造化弄人时光又漫长。
神的子民最终变成了面目全非模样。
钟离收回目光。
算了，他想。
就这样吧。
*
冰霜散开，炽热炎火席卷平台。
李明时撤去笼罩平台的狂风。风助火势，虽然风也能扩散冰，但低温和减速对他的影响并不算大。
火却不一样了。
先不说火是怎样一种如同跗骨之疽一样的东西。高温就极容易让人焦躁。
在现世靠写网文过活的李明时，从来不喜欢让自己焦躁。他知道焦躁会毁掉一个人的耐心和毅力，而没有耐心与毅力是琢磨不出好文字的。
当然了，在生死场上，没有耐心与毅力的后果可不只是被读者吐槽或者数据一路走低那么简单。李明时清楚自己会送命。
他天生就是个适合写文的人。李明时可以在没有任何经历的情况下跟自己笔下的人物共情共感。当然这个特长在提瓦特也有意义，就比如他今天是第一次跟人真枪实刀地对打，心态却好像是已经跟人打过几千场的老手那样沉稳。
他始终不慌不忙。
……
罗莎琳打得很暴躁。
她先前并未用尽全力。事实上她一开始也没打算用尽全力，毕竟人的体能和意志力都是有极限的。而那时她还打算留点心力杀琴。
但是就连邪眼都解封之后，她不得不用全力了。
她的对手很诡异，太诡异，诡异程度无法用语言形容。
少年剑术生涩又漏洞百出，剑招轻易就能格挡回去；但是对方的速度尤其之快，往往她上一秒挡住了对方的进攻，下一刻剑立刻从另外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动作之快，显得那个被她格挡住的剑招就是对手故意勾引她来格挡的一样。
但[女士]不能不格挡。
因为她碰不到对方。而对方的剑要是一直精准地砍在自己要害上，纵使执行官体质非同常人，自己也一定是要被耗死的。
但是。
但是全是无效格挡。
[女士]能确定，自己一直在对手的节奏里。少年一直在算她，攻击看似不急不缓却密不透风，让她没有一丝喘息时间。要不是对手的剑术的确生涩，完完全全仅凭速度取胜，[女士]真的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久经沙场的老鬼头。
[女士]一直在等对方出错。
但少年没有。
一次都没有。
而他们已经打了半个小时。这样高强度的战斗，纵使是[女士]都觉得有些疲惫了。
而她的对手不仅要用剑战斗，还得用脑子战斗。
可他丝毫不显疲态，攻击依旧细密如网。他的大脑也好像一直处于巅峰状态。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罗莎琳要疯了。
在她又一次挥空火鞭之后，苍风凝成的长剑洞穿了她的胸膛。剑是从前往后穿的，少年的速度就是有这么快，当着她的面杀她。
罗莎琳看着少年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然后微笑着做了个烟花炸开的手势：
“……嘭。”
她感觉到痛，又不太感觉得到。
因为风剑在她体内炸开了。
血肉横飞，她看着自己身上出现的血洞。洞口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骨头碎了，内脏也碎了。
但罗莎琳还没死。
少年用风元素力吊着她一口气，用治愈的能力强行把她多留在人间那么一会。
于是。
“为什么。”她用口型问，“为什么不杀我。”
少年无奈地摊了下手，“因为你看起来还有话想说，所以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完了，我会如实回答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罗莎琳：……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而涣散的神智也叫嚣着让自己答应对方的要求。
于是她点头。
“有人让我问你，”少年扶了下鼻梁，“你对故国，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吗？”
罗莎琳艰难地思索了一下。
最后。
“我不知道。”她说。
她失去了亲人与爱人，在无尽的绝望之下传承了无法熄灭的炽热火焰。她本以为自己报仇无望，却有人救了她。
那个人问她：“我可以救你，但你要付出代价，你愿不愿意？”
她想了想，“我要听你的条件。”
“条件……抛弃过往，抛弃生命。然后，为我夺取每一场胜利，直到你的生命走到终末。你愿不愿意？”
“我觉得代价太大。”
“那如果我告诉你，在一切终焉之后，整个世界，包括你的故国，都再不会有情侣亲人因为飞来横祸阴阳两隔。你愿不愿意？”
这一次罗莎琳点了头：“愿意。”
对方：“好。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今日选择的。”
……
真的，不会后悔吗。
罗莎琳想。
她记得自己当初为何而战。但人的感情是很复杂很难言的东西，她不否认过往，却也不否认与初衷背道而驰的现在。
她现在的确觉得，为了夺取那人所想要的胜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将“胜利”与“故国”划上等号。
即使这两者实际并不相等。
时光太过漫长。
于是人心中最柔软最分明的是非与情感，也成了理不清的冰冷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