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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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颜书玉起床做了米粉，卤是西红柿鸡蛋汤，原本她想学着盛奶奶做那个三鲜汤卤的，无奈没有新鲜的猪肝瘦肉，家里这会也没有车，离镇上有些远，走路去的话，怕回来早餐就不赶趟了，于是只好就地取材。
祝峰也翻了翻冰箱，发现里头除了冷冻层的芋头扣肉、炸丸子、炸鱼之类的荤菜，新鲜蔬菜都没有，开口道：“等会我们上街买点新鲜菜吧。”
“等会问问瑶瑶，让她带我们去。”颜书玉规划道。
祝峰没有意见，这也是个亲近女儿的机会。
但祝瑶并没答应要和爸妈去赶集，早饭也不吃，戴上帽子，穿上鞋子就往外头走，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
颜书玉连忙追上：“瑶瑶，你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来？至少这个得跟爸妈说呀。”
“我去找哥哥。”祝瑶说了这么一句，甩掉亲妈的手，径直走了。
·
三人组重新集结了。
祝瑶依旧没有自己骑车，选定了免费车后座，盛意出发前无比担心：“瑶瑶，你抓紧，别出神。”
“嗯。”
祝瑶答应得倒是乖巧，但车子骑着骑着她就分神想起了爷爷，渐渐松开了抓紧后座杆子的手……结果自然是咕噜咕噜滚进了马路边的沟里。
盛意上个小坡的功夫，身后一阵闷响，扭头一看，车后座上的人没了。
倒也没有大碍，无非就是手臂和小腿又添了几处擦伤。
盛意十分严肃：“等会你再摔下去，我就跟大爷告状。”
“不会了。”祝瑶扶了扶脑袋上的鸭舌帽，眼睛不争气地红了。
出了这么个小事故，盛意骑车都不能安心了，时不时地往后头瞟一眼。原本骑在前面的盛凯也控制住了速度，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以防祝瑶再度掉下去。
到了镇上，三人直奔照相馆，把相机接入数据线，接着开始在照相馆老板的电脑上选照片，选来选去，除了没聚焦拍糊掉的，其他的一张没删除，都选择洗出来，洗三份。
洗照片要等，早几年前是等三五天，后来是一天，现在着急的话两个小时就能洗出来了。
几个人也没在照相馆傻等，盛意领着去了早餐店里，一人一碗米粉。
祝瑶的那碗从开始到结束都分毫未动。
盛意道：“瑶瑶，你吃两根吧，你瘦成这样，大爷肯定要说不好看了。”
祝瑶现在瘦得太过了，脸上勉强还有丁点的肉，但是手臂和小腿都接近皮包骨的状态，若是单看某个部位，实在是不好看，整个人也就仗着脸还能看，勉强像个样子。
“吸溜”两声。
祝瑶吃了两根米粉，重新放下了筷子，点评道：“连我爷爷做的三分都不如。”
盛意无可奈何地拿过她的碗，飞速地解决掉了。
吃完米粉再沿着几条街道瞎逛了一圈，祝瑶猛地盯住了一个摊位。
那摊位是卖老头花衬衫的，因为风格实在带点骚气，张扬恣意，并不怎么受欢迎，经常性挂着大甩卖10元一件的牌子，祝瑶之前买过一件给祝贤，还给她爷配了个墨镜，爷孙俩在家里演上了电影，乐得不行。
祝瑶想到那些，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盛意一把搂住人带走了。
回到照相馆，才过了一个小时零七分，不过照片全洗好了，因为他们洗得多，老板给插了队，提前安排了。
带上照片，三个人回了村里，直奔矮山岭。
祝贤的坟还很新，墓前的供品稍显凌乱，四周有散落的白布，那是先前戴孝戴在头上或者手臂上的，最显眼的是扣在坟头上扎着仙鹤的灵棚，不过要不了几个月，灵棚也会被风吹日晒雨打到只剩下个架子。
要是往常，祝瑶看见了这些东西就会害怕，如今却只觉得凄凉和悲伤。
盛意拉开背包，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香、纸、打火机，还有两个街上刚买的新鲜桃子，祝贤生前挺爱吃这个的，也摆了上去。
“爷爷，这张是我和哥哥刚到绿城，我们买了一个相机，老板出价一万三，哥哥还了一半，人家差点把我们赶出来。”祝瑶盘腿坐在了墓前，开始边烧照片边跟爷爷唠叨。她的膝盖因为出殡那天跪得太狠，直到现在还有伤，已经不能再跪了。
“这张是我在排练，爷爷你知道吗，我还差点就摔了，幸好哥哥接住了我……”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终于说到了最后一张，“爷爷，这张是我和哥哥在绿城吃的最后一顿饭，螺蛳鸭脚煲，味道很好的，你应该也会喜欢。”
一份照片烧完，三人身上都沾染了莫名的气味。
盛意最后告了个状：“大爷，瑶瑶又不吃饭了，你别忙着和大奶奶你侬我侬的，也抽空到她梦里教育教育她啊，她现在比蚊子还轻了。”
“哈哈哈……”祝瑶听见那比喻，情不自禁了笑了两声，接着又难过地抱怨道，“爷爷，你怎么一直不来我的梦里？你要怎么样才肯来跟我说说话啊？我想你了！”
想要转移话题来安慰祝瑶的盛凯问出了一个让他大哥胆战心惊的问题：“瑶瑶，你会跟你爸妈去国外读书吗？”
祝瑶还没有回答，盛凯又自顾自地义气道：“你放心，就算你去了，我和龙哥也会经常来看大爷的，到时候你也可以寄信和照片给我们，我们帮你烧给大爷。”
盛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祝瑶的回答。
“我才不要你帮忙！我自己来！”祝瑶拒绝了盛凯的义气。
盛意松了一口气却又没有全松，虽然祝瑶一直说着不去，但……小孩有时候是无法对抗大人的，当年，盛凯不也强行被盛二强带走了吗？
……
另一头的祝峰和颜书玉正在家里等着女儿回家呢，过程中又各自接、打了几通电话，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务。
时间一晃到了九点半，颜书玉开始着急了，她想去盛家找女儿，又顾忌着盛爷爷提过的“热孝不登门”的规矩，左右为难。
夫妻二人坐立难安，忍不住又讨论了几句关于祝瑶如何安排的问题，但祝峰依旧偏向于带走祝瑶，颜书玉也仍然坚持要将事业重心转移回国内，方便照顾女儿。
正僵持不下的时刻，陈秀花登门了，拿着一篮子豆角和茄子辣椒，问他们有没有想吃的，留下点，又顺道把祝贤生前侍弄的那一块田指给夫妻俩看了，地里还长着空心菜、韭菜之类的作物呢。
祝峰和颜书玉面面相觑，他们早上还说家里没有新鲜菜呢，结果老爷子人虽然走了，种下的菜却还在。
颜书玉又忍不住问起女儿的动静：“秀花，我们瑶瑶大早上就说要去你家找……哥哥，他们，一般在一块干什么呢？”
“小龙和我讲，他们几个要去洗在绿城拍的照片，多洗一份出来，烧给祝爷。”陈秀花有一瞬间的迟疑，眼神里也有些奇怪，怎么颜书玉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颜书玉：“……”
祝峰：“……”
两人仿佛被公开处刑，他们的女儿什么都没说，甚至他们也压根不知道什么绿城拍的照片。
“祝爷出事之前，瑶瑶去绿城参加舞蹈比赛，是小龙陪着一起去的，他们在绿城还买了一个相机，拍了好多照片，本来讲是准备带回来给祝爷……和我们大家一起看的，哪晓得……诶，前几天一直没得空，小龙昨天晚上才想起这个事的。”陈秀花把事情说了说，又提醒道，“瑶瑶最后放在祝爷胸前的那个奖牌，就是这次舞蹈比赛拿的奖。”
颜书玉看了眼丈夫，眉眼之间重新露出浓重的伤心与愧疚，看到了吧，他们是多么不尽职的父母，所有的关于祝瑶的一切，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在奖牌出现之前，压根不知道那奖牌到底什么来历，当天各种事情多，过后祝瑶又连续发烧，也没来得及问女儿。
祝峰顿了顿问道：“他们两个小孩买相机？是玩具吗？他们身上有那么多钱？”
“他们有钱，我不晓得他们是哪个出的钱，还是一起出的，但是他们两个身上都有钱，他们给人家当模特，赚的钱不少！”陈秀花又给对方夫妻科普了一个新的祝瑶知识点。
果然颜书玉更惊讶了：“当模特？”
“你们不晓得啊？”这下，陈秀花是真的觉得惊奇了，“他们当了快一年模特咯，去年冬天开始的。”
颜书玉：“……”
祝峰：“……”
如果说他们刚出国的时候，祝瑶仍然会在电话里撒娇，事无巨细地跟他们聊天，那么大约一年前开始，那对爷孙已经都不再喜欢跟他们分享生活了，夫妻两人是知道祝瑶重新开始学舞蹈的事情的，但除了这个，什么当模特拍照，他们是第一回从陈秀花这知道。
“……”陈秀花无端地也跟着尴尬上了，怎么这对当父母的，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夫妻俩跟着陈秀花聊了半个小时的天，收获若干关于女儿祝瑶的新信息，以及新鲜蔬菜几大把，最后因为对方着急回家做饭，不得不跟人说了再见。
接着两人就更沉默了。
祝峰似乎有些妥协的倾向，问妻子：“书玉，就算我们把公司转移到国内，短时间内依旧无法贴身照顾瑶瑶，我们不可能待在村里办公吧？”
“这个我考虑过了，我想让瑶瑶上城里的寄宿制学校，可以全月住宿，有生活老师辅助，然后时不时地在周六日飞回来静江看她。”颜书玉自然不会毫无准备，“我还找欣月妈妈咨询了下，初步锁定了两三个学校，等……瑶瑶情绪再稳定下，可以去实地考察。”
祝峰听完思考半晌，最终道：“等瑶瑶回来，我们好好和她谈一谈。”
“好，现在先做饭。”颜书玉同意了。
结果是，夫妻两人合作做出了三菜一汤，等到汤放凉了也没等到女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