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很想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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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奈何不了自己已经成年的孩子，未成年的孩子同样奈何不了自己的父母。
老人和孩子，是真正的弱势群体。
他们看似有反对的权利，能发挥的效力却十分有限。
祝峰和颜书玉在回到村里的第十二天傍晚，坦白计划后的两天后，重新收拾好行李决定要离开了，祝瑶抱着亲妈哇哇大哭不肯松手，颜书玉抱着女儿哄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把人哄好。
祝瑶不想听任何道理，只知道自己一撒手，爸妈就会消失五年，因此浑身力气都使出来了，爆发性地来了一次耍赖。
祝贤时隔多年动手打了自己从来都很满意的儿子，随意从家里柴火堆里抽了根粗柴就上手了，打了也没给个理由，只沉默着打了好几下，最后道：“好好干吧，我会带好瑶瑶的。”
这回是彻底破釜沉舟了。
祝贤在心里狠狠叹气，他也老了，再不是从前能给儿子助力的父亲了，往后就好好照顾好孙女，以免儿子儿媳的后顾之忧。
祝峰强忍着眼泪，给老父亲磕了个头。
而后，祝贤强行抱住了爆哭不止的孙女，把颜书玉解放了出来，祝峰拉着同样哭得不能自已的妻子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双桥村，任凭身后宝贝女儿一声声呼唤，也再没回头。
因为这事，祝瑶两天都没跟爷爷说话。
眼睛也一直跟兔子一样的红，甚至眼眶微微发炎了，但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掉眼泪。
祝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其实她也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她没有非要阻止父母离开，阻止他们搞事业，但是能不能不要那么久，又那么远呢？
五年，五年之后，她都要十五岁了！
国外，也是她几乎毫无印象的地方，更是她现在去不到的地方。
她等于是直接失去了父母五年。
祝瑶想到又忍不住哭起来，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根本刹不住，为什么爸妈可以那么狠心呢？她就说不对劲，为什么在家陪她那么久，为什么她妈妈都见到她了眼睛里还是充满哀愁，原来是早就计划着要离开了！
还是整整五年！
一共才12天的陪伴抵消未来五年吗？平分给每一年，一年也才分到2.4天，真的太过分了！
因为这事，周一上学的时候，她连盛意也一同恼怒上了，就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偏偏这个人一直要她说！
盛意：“……”
惹谁也不敢惹怒红眼睛的兔子狗呀，只好默默又小心地跟着人上学放学。
祝瑶晚上到家了也不想吃饭，趴在书桌上继续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写日记。
她要把爸爸妈妈拉到小黑屋里，五年后再放出来，哼！
祝贤把桌子上冷掉的饭菜该喂鸡的喂鸡，该放冰箱的放冰箱，一切收拾好了，深深地叹口气，好半晌后烧好了水，让孙女赶紧洗个澡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这样爷孙俩互相沉默寡言，眼泪汪汪的日子过了一个礼拜，祝瑶终于渐渐接受了父母未来五年内都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她只能和爷爷相依为命了，小孩想到这个再也舍不得生爷爷的气了。
爷孙俩重归于好，祝贤狠狠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心疼宝贝孙女，小小年纪，过的是什么糟心日子，他当年也打拼事业呢，可从没叫那个没良心的儿子当过留守儿童！
·
眨眼到了月底，又出了一件格外叫人心焦的事情。
倒不是祝瑶，也不是盛意，而是盛凯。
盛二强不给生活费了，原本延迟了好几天，今天打来电话说自己身上没钱了，给不了。
当天中午从学校回家吃饭的盛凯，直接没饭吃了，他小婶说家里煮少了饭，只够堂弟堂妹吃的，让盛凯自己去地里扒拉几个红薯啃啃了事。
才四月底，地里怎么可能结得出红薯呢？
盛凯蔫蔫地去了盛意家。
盛意全家已经从小叔家搬回了自家，三层小楼全都盖好又刮过腻子了，大门的瓷砖也贴好了，新的蹲厕抽水马桶和洗澡间也一起盖好了，瞧着就很不错，日子欣荣向上的感觉。
盛爷爷盛奶奶如今跟着盛大伯家生活呢，平常时候把盛宝珠和盛嘉宇也带过去看着，大伯和大伯娘都很喜欢双胞胎，加上关系亲密，不分彼此，双胞胎时常连吃带午睡都在那头，今天也不例外。
这会家里也只有盛意，盛大力和陈秀花也去地里忙活了。
盛意一开始没看出来盛凯没吃饭，后来看人一直咽口水才反应过来，问：“你没吃饭？你奶做什么了？是不是特难吃？”
盛凯低下了头，他不嫌难吃，但没得吃。
盛意就踹了人一脚：“自己去拿碗筷盛饭。”
盛凯乐颠颠地去了。
两个男孩吃完了陈秀花给留的一人份饭菜，都有点没吃太饱，盛凯是一句话不敢多说的，盛意毫不客气地领着人去了祝家，张口就说：“大爷，我们没吃饱，再给点饭吃。”
祝贤乐呵呵地给拿出来剩饭剩菜，祝瑶吃得少，他每天给孙女留的饭菜都会多，巴不得有人帮着解决呢，又给快手煎了三个鸡蛋。
老人原本只寻思是陈秀花留的饭菜少了，知道是盛凯家里没让他吃饭后，脸色直接变了，轻叹了口气，叮嘱盛凯以后别客气：“屋里头没吃饱随时来大爷家，大爷家没得什么好东西，吃饭总能吃饱，你盛爷爷那头也一样，小把爷长嘴巴要吃饭，也要会讲话啊，不要自己闷在心里头什么也不讲。”
盛凯嘴里含着鸡蛋，突然觉得好咸：“嗯。”
祝瑶也跟着难受起来了，为自己也为小伙伴，毕竟她跟盛凯比，又算幸福了，爷爷很宠她的，就算没有爸爸妈妈，她也能被照顾得很好，盛凯就不一样，爸爸靠不住，妈妈早没了，爷爷奶奶也都不管他，居然连吃饭都要被欺负。
祝贤算了算日子，心情更不好了，大约是盛凯那个后妈，马上要生孩子了，只怕这生活费一断起来就没个完了，到时候，盛凯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偏偏他们也没有立场帮着管，只能是给点饭吃。
诶……
当天下午，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让同学们各自展望一下自己长大后想当什么，是医生警察科学家，还是工人司机或者教书育人的教师等等。
盛意飞速插嘴：“我长大后要做生意。”
“好，盛望龙同学想当生意人，赚大钱是吧？那你要卖什么呢？怎么经营？开铺面还是开公司？”语文老师顺着话往下引导。
盛意：“……”
不知道卖什么，还没想好，公司是什么也不太清楚，或许可以先开个铺面？
支支吾吾一顿，全班都笑了起来。
老师还给留了个面子：“好了，大家别笑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大家都未必能清晰地知道自己该怎么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但我们可以围绕这个话题展开，比如想当医生，那是什么事情启发了这个理想，为了这个理想我们现在能做什么？首先必须好好学习对不对？然后起码要念到高中，考个医科大学吧……”
盛凯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我想长大。”
不管做什么，先让他长大吧，长大到祝瑶曾经向他描绘过的那样，能够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用担心饿肚子的程度。
祝瑶在旁边听见了，心里默默接了一句，她也很想长大，长大到五年后吧，到时候就能和爸妈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