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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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凯心里很害怕也很慌乱，不知道怎么面对家庭新成员的到来，他的爸爸常年不在家，就算过年回来也不会对他多亲昵，更不会关心他的生活或者学习，结婚这样大的事情，他爷爷奶奶也只是告诉他，要乖乖听话，不然做错事等着挨打，但家里谁也没告诉他，该怎么去跟新成员相处，谁也不会关心，他有什么想法。
盛凯早上爬起来去找盛意，被陈秀花抱了抱，又摸了摸头，他本来想跟这个平时最关心他的姨妈说一说心里话的，但当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还没有想好，他太害怕太慌乱了，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毛线里找不着头。
然后就被盛意带来了祝家。
祝贤给他做了蒸鸡蛋，他吃着很美味，还隐隐约约地尝到了亲妈的味道，脑子里终于有了第一个问题，如果他被要求管那个他至今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的女人叫妈妈，他该怎么办啊？
他才不想叫一个陌生女人妈妈呢！
就算要叫妈妈，他只想管陈秀花叫妈，可惜他也不能叫，能给他当姨妈，已经很好了，他不想让陈秀花为难。以及，虽然记不住太多和亲妈相处的过往，但他很确信，他的妈妈很爱他的，最后生病那两个月，一直抱着他哭，跟他说对不住，可惜他当时还不太能理解对不住的含义是生死别离，是无法庇佑他长大，甚至开始办白事的时候，他仍然奇怪，他身上裹着孝子的白布，不懂妈妈怎么突然就消失了，甚至还为当天突然吃到了很多肉菜而欣喜过，巴巴地拿着半碗肉想跟亲妈分享，让眼睛通红的陈秀花带他去找亲妈，等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代表着什么的时候，亲妈早已入土。
妈妈这个称呼不能乱喊的。
可是，万一他们命令他就是要叫妈妈，该怎么办啊？
祝大爷是村里的传说，盛爷爷还夸他是村里最聪明的人，或许能给他答案吧？
但祝贤也没有答案，盛凯在他爸心里半点份量也没有，他要是冒出刺，只能扎伤他自己。
祝贤想了好一会，温和地说道：“小凯，如果她对你很好的话，你愿意改口吗？”
“……我不知道。”盛凯摇了摇头，十分茫然。
祝贤劝慰道：“没关系，那我们就先不叫，等以后跟她相处久了，如果她对你好，你愿意改口，再改口。”
祝贤心里也很为这么小的孩子难过。按照盛二强对盛凯一贯的漠视来看，他根本不在意盛凯会不会接纳这个后妈，不然不可能直到要领证办酒了，盛凯还没见过后妈一面，按照这样推断的话，大约盛二强那头，只会让盛凯躲远点别碍事，而不会在人前扮演父慈子孝阖家欢乐强迫孩子喊后妈。
就算婚礼上要做样子，届时不论是陈秀花，还是村里其他的婶子嫂子，大约都会帮着盛凯打马虎眼，囫囵过去，不至于让孩子被为难。
所以称呼问题暂且可以放下担忧。
难的是之后，亲爹和后妈会不会继续克扣盛凯。祝贤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后妈大约也不是个纯善的，毕竟能跟盛二强相投契……一个被窝可睡不出两种人。当然，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好比盛凯的亲妈，当年并非主动选择的盛二强，而是相亲式的包办婚姻，跟如今盛二强的自由恋爱，自然是有本质区别的。
盛凯听完祝贤的话，稍稍心安了一些，但很快又被各种未知的恐怖想象吓住了，如果那个女人不喜欢他，虐待他怎么办啊？
可这些目前谁也没有答案，盛凯知道，又控制不住想象，整个人脸色都变得有些惨白起来。
吃完饭，祝瑶和盛意又看了会书，盛凯依旧看不进去。
祝贤忽然提议道：“小凯，你妈妈……在哪里？矮山岭还是洞山口？”
矮山岭和洞山口这俩地方，都有双桥村的地，一部分是树林子，一部分被改良成了可种植的黄土地，还有一部分是，墓地。
“矮山岭。”盛凯答道。
祝贤点点头：“大爷带你去看看你妈妈，好不好？”
“好。”盛凯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祝贤会提议这个事。矮山岭虽然距离村里不远也不近，但他一年里除了清明会被带去扫墓之外，几乎不会再踏足那个地方，平时他也没怎么想过要去看望妈妈，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生离死别，他就算去了那地方，见到的也只是冷冰冰的墓碑。
但今天，他一点也不想拒绝。
祝贤就去准备了一些祭拜用的香和纸钱，又把家里七七八八的食物装了些，放在篮子里，拿上刀和铁锹，宣布出门。
盛意拉了拉祝瑶：“你也去？要不你去我家找珠珠玩？”
祝小胆不是很害怕坟地的吗？
“我要去的，我奶奶也埋在那个地方。”祝瑶解释。
她虽然今年才来到双桥村，但矮山岭却已经去过数次了。以前清明、过年，祝贤都会挑时间，带上儿子儿媳还有孙女一起去墓地祭拜亡妻和父母。当然，他们在墓地祭拜结束，不会回村里住宿，而是直接原路返回，回城里。
盛意问：“那你不怕吗？”
都是墓地，矮山岭上的土坟，也不比他们去赶圩路上经过的那块墓地的土坟少，石头坟和水泥坟也都有些，但在农村，土坟绝对是最多的。
“不怕，我爷爷说了，我奶奶，还有我太爷和太奶，还有很多很多我的老祖宗都住在那里，都会保护我的！”祝瑶回得很是铿锵，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盛意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也对，都埋在那，谁家还没有几个老祖宗了。
祝贤很低调，路上碰到村里人，只说天气好，出门逛逛，要是能捡点柴火更好，只字不提其他，以免又惹出什么话头，给自己和盛凯造麻烦。
走了半个多小时，抵达。
祝瑶奶奶的墓在前头一些，四个人就先停留在那块做了简单的祭拜，香、纸都烧了些，摆上供品后，祝贤又给亡妻清理了下坟墓周围的野草，给添了一锹土，随意说了些自己最近的事情，又让亡妻保佑孙女期末考试稳定发挥，这才前往下一处。
又祭拜了祝瑶太爷太奶的墓后，盛凯才终于找到了亲妈的墓，在一个很偏的角落里，相比其他的坟墓，野草也是最多的。
祝贤辅助盛凯点了香，又烧了纸，跟盛意一起帮着把野草也清理了出来，最后又让盛凯自己去挖了一铁锹土添上。
做完这些，祝贤温和地问：“小凯，你想不想和你妈妈单独讲讲话？我们去旁边一点等你。”
“嗯，我想。”盛凯点了头。
祝贤就领着祝瑶和盛意走远了些。
没过多久，听到了隐隐的哭声，祝贤牵住了孙女的手，安慰：“莫怕。”
“嗯，爷爷，我不怕。”祝瑶不仅一点也不害怕，还很难过，没一会，自己的眼泪也被勾了出来，跟着哭了起来，她觉得盛凯好可怜，俩人差不多大，他却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亲妈了，还要担心后妈对自己不好。
祝贤给孙女擦擦眼泪，又拍拍背安慰。
“爷爷，我也想爸爸妈妈了。”祝瑶的眼泪一时半会是止不住了。
祝贤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老了老了还混得这样惨，儿子儿媳巨额负债，如今快过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团圆。
盛意在旁边最是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盛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祝瑶，想了想，头一次没辙了，只能叹口气，坐在地上安静地等两头情绪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