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六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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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六这天，祝瑶在家里安安静静写了一天作业，一整天盛意也没来，祝贤还念叨了两句。
结果到了周日早上，祝家门被拍响了。
祝贤正带着宝贝孙女吃早饭呢，急急忙忙去开门：“咦，小龙？这么早来找我们瑶瑶玩啊。”
盛意呲牙笑，边说边往里走：“大爷，瑶瑶吃好了吗？要去学校了。”
祝瑶咬着半个鸡蛋疑惑地望过去，今天是周末呀！
盛意也疑惑了：“我没跟你说过学校里要办六一文艺汇演吗？”
祝瑶，连带着祝贤都是一愣。
原来……又是一年儿童节了。
要是往年，提前一个月，全家都开始帮着祝瑶操心六一要表演的节目了，而今年……家里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祝瑶跟着爷爷匆匆地从城里如丧家之犬一般回到村里，一时之间把日子过得迷糊了，半点也没顾上这个小孩节。
原本每天上着学呢，但凡有个比较亲近的女同学，也不至于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
可不知道是祝瑶平时给人的形象太高冷、难以靠近，还是班里的女孩们不愿意靠近，总之，谁也没把六一要汇演的事情跟祝瑶说过，老师也只是课外关心下排练的事情，加上盛意从不掺和班里的表演事宜，所以……就导致了现在这尴尬的情况。
盛意道：“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晚，老盛说学校里买了一吨的糖，人人有份呢！”
老盛就是指的副校长，因为是双桥村人，跟村里的孩子们少不了除了师生之外，还有各种复杂的亲戚关系，就被取了个有点亲昵有点调侃的外号。
祝瑶被盛意的情绪感染，也笑了起来，两口吃完鸡蛋，又把头发一把攥住轻松地绑了个高马尾，又阳光又好看。离开保姆阿姨后，祝瑶跟着爷爷飞快地成长，如今已经不需要爷爷帮她扎头发了。
两人走去学校，一路上都是各色喜悦的脸，今天去学校里是专奔着玩和吃去的，就算是出门前被爹妈揍了一顿这会子也能迅速开心起来。
到了学校一看，氛围也很到位。
正门口拉了大红横幅，祝刘家桥小学所有同学六一快乐，升旗台那块被改造成了舞台，飘扬的五星红旗下是五颜六色的彩条，背景板还写着刘家桥小学六一文艺汇演的大字，各个年级的教室也好一番大改造，桌子板凳堆在了走廊里，里头则变成了神秘的游戏场所，目前还锁着呢，没对外开放。
这样的布置对村里小孩而言很是稀奇，所以学校里人人都是喜笑颜开的状态。虽然祝瑶曾经见过更正式、更华丽的舞台，此刻也感受到了爆棚的快乐，脸上一反常态，露出了小小的酒窝来。
盛意瞧见也跟着笑了：“你笑起来好看！”
比起平日里经常性发呆或者发愁的样子好看百倍，叫人看见了也忍不住跟着笑，心里很舒坦。
祝瑶于是嘴角又往上扬了扬，今天是儿童节，出门前她爷爷就让她开开心心地好好玩一通，还特意给她拿了2元零花钱，让她想吃什么去小卖部买，她一向都听话的，所以要开开心心的。
盛凯往两人中间一挤，贱贱地问道：“祝瑶，你可是城里人，等会要不要上去表演几个节目啊？”
祝瑶一听，酒窝瞬间没了。
她来了农村半个月，已经明白“城里人”在不少时候都是一种略带着鄙夷的调侃，一般潜台词里都是城里人娇气、讲究、金贵、爱搞怪等等意思，她承认自己娇气，但讲道理，讲究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呀，明明是农村有农村的好，城里有城里的妙嘛。
当然，如果她再待得久一些，就会发现那些鄙夷和调侃的底色其实也有羡慕，谁都向往好生活，但田地里挣生活，太讲究的话是吃不下那份脏和苦的。
盛意瞥一眼小兄弟：“你等会有节目吗？”
盛凯瞪大眼睛，他龙哥怎么突然一副我们之间不熟的样子？他们这种差生，哪里有什么节目啊。
盛意只是岔开话题，见盛凯不再调侃祝瑶，就又问起六一的活动来。
提到这个盛凯变得兴致勃勃了：“老盛说会有很多游戏呢，人人都能参加，赢了就有积分，可以换糖吃！”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没点关键内幕，盛意有些嫌弃，让俩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去找高年级的打探消息去了。
祝瑶和盛凯对视一眼，各自嫌弃转开头。
没一会，盛意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我听他们讲，游戏里有憋气吹乒乓球、套圈、投壶，打球之类的，还有猜谜解题的，瑶瑶聪明，等会可以去猜谜！”
在游戏里胜出后有积分，积分累积到一定数量，能够兑换糖果面包本子笔，农村学校的节目就是这样的朴实无华，没有套路。
“好呀！”祝瑶笑嘻嘻地答应了。
盛凯又来一句：“龙哥，你太瞧得起她了吧，电视里都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她一看就不聪明！”
“你倒是头发短，连乘法表都能背错！”祝瑶可不受这种委屈，立即回呛。
盛凯被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摸了摸脑袋，好半晌才低声喃喃道：“对哦，我头发短也不聪明啊，这句话好像真的不对……”
没等盛凯想清楚电视里的台词怎么会出错，学校里的广播开始响了起来，通知各个班级的同学把班里的条凳搬出来按照校会时的列队秩序排队坐好。
这是要准备开始汇演了。
并不冗长的校长讲话很快结束，汇演在高年级的大合唱里正式拉开序幕，激昂热烈的《保卫黄河》过去，元气活泼的《阳光总在风雨后》一改面貌，接着就是舞蹈和小品穿插着来了。
高低年级的壁垒很明显，低年级都喜欢哼哼唧唧地唱《蜗牛与黄鹂鸟》、《童年》，高年级的就很洋气了，选的流行乐，比如《流星雨》，比如《范特西》，再比如《绿光》、《情非得已》、《老鼠爱大米》等等，也有好几年前的经典《同桌的你》、《真心英雄》，有些是独唱，有些是班里的女孩特意排练了舞蹈的，看得出来大家的努力，没有专业的动作也没有统一的服装，但每个人脸上都是简单的快乐，用力挥舞的动作，还有憋不住的笑容。
有人跳到一半转错了方向，跟队友面对面地做出挥手动作，结果俩人直接抱住了笑喷出来，带得整个舞队也跟着狂笑，又迅速蔓延到全校同学，那笑声真是惊天动地的。
祝瑶也没能忍住，在盛意的旁边跟着前仰后合起来，大家都像是集体吃了笑屁，就连老师们也是一边憋笑一边维持秩序，让她们坚持一下快别笑了，好歹跳完啊，怎么说也是每天放学后排练了近一个月的舞蹈。
还有人表演小品，演到一半忘记词了，最后选择头也不回地直接下台了，徒留剩下的队友尴尬地愣在台上。最最洋气的，要数头顶包了个红色头巾，大热天也穿件皮衣的男生，声嘶力竭地吼着《死了都要爱》，调跑到天边，但很多小豆丁也听不出来，热情地给鼓掌，觉得可帅了。
农村地带就是这样，家里经常进城的孩子会接触到最近一两年里最流行的事物，更多的孩子则依靠镇上大集市这个商业文化中心了解流行文化，杂志磁带录像片罗列着最近10年20年的所有作品，至于穿衣打扮这些，因为财政大权掌握在家长手里，跟着最顶流的圈子比较的话，至少是倒退20年的。
好比祝瑶脚上穿着白袜子和小皮鞋，身上是条清新甜美的白色小裙子，在许多小孩子穿着农村统一的水晶凉鞋或者白网鞋，身上套件奇奇怪怪的t恤配上运动裤的人堆里，她的打扮无比地显眼，以至于周围有不少目光是一边盯着台上，一边看向祝瑶的。
还有不少小同学跟盛凯一样的想法，互相打听祝瑶会不会上去表演节目，因为人瞧着实在太洋气了。
祝瑶自己是没有准备节目的，不过班里的老师被打听多了也起了心思，走过来问祝瑶会不会弹钢琴。刘家村小学有一架常年落灰的旧钢琴是县里捐赠分下来的，可好几年了，也没碰上过会使它的老师。农村里的音乐美术老师都是主科老师一身多职、能者多劳兼任的，很多时候也就是带着学生瞎玩玩。
盛意听了那话，率先兴奋道：“她会！”
他在祝家看到过那架摆在墙角的钢琴。
说完，又凑近祝瑶耳边轻声分享内部消息：“表演节目的人会发面包哦，听说一个节目会发两个最好的面包！”
要放在以前，祝瑶不可能为了俩面包去表演，但是小姑娘算了笔账，小卖部里一个面包卖一块钱呢，俩面包就是两块钱，好像确实挺值钱的，那就……去吧。
老师跟捡到宝一样乐了起来，立即着手去学校仓库里把旧钢琴给抬了出来，擦干净后挪到舞台了，祝瑶跟着上去调了调音，最后作为压轴节目登台了。
先弹奏了一曲大家耳熟能详的《一闪一闪亮晶晶》热身，再是难度升级的《月光奏鸣曲》，这是她去年考级的演奏曲目，因为练过无数遍，所以不看曲谱也能演奏。
不过也因为许久没练了，中间到底弹错了好几个音。
当然，除了她自己，现场再也没有谁能听出来弹错了。
所有人只觉得场景很梦幻，漂亮公主身穿白裙，安静地演奏着钢琴曲，这场景太过纯净，和各处布置着彩带的简陋但热烈的氛围并不搭，不过看久了也就渐渐地顺眼了。
盛意坐在下面静静地听着钢琴曲，稚嫩眉眼里也全是笑意，他脑子倏地想到曾经跟父母去林地里干活时见过的景象。大片大片的荒野坡地里，偶尔会有几株野百合肆意地生长出来，周遭是各色缤纷又简朴凌乱的自然色彩，唯独百合美得那么热烈、又那么不染纤毫、纯白无垢，让人能在万绿丛中一眼看向它。
一曲完毕，大家的掌声都十分热烈，高年级的学生胆子很大，纷纷起哄让再来一首，老师们也听得陶醉不已，他们虽然不了解钢琴曲，也没学过，但凭借阅历也知道祝瑶的水平是真的很不错，今天是赚到了。
班主任上前沟通，问祝瑶能不能再弹几首。
祝瑶很为难，她已经快四个月没上钢琴课了，平时在家也没有心情练琴，这会子连曲谱也没有，怎么弹呢？
老师出主意：“你记得什么就弹什么，弹错了也不要紧，反正也没人能听出来。”
祝瑶：“……”
这么直白的嘛……
盛情难却，小姑娘凭借着肌肉记忆，先后又弹了勉强还能记住大概的《欢乐颂》和《小夜曲》，最后还唱了一首经典儿歌《澎湖湾》，被榨了一半文艺细胞后才被放下了舞台。
台下掌声雷动，几乎全校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祝瑶身上，其实三年级来了个漂亮插班生的事情，在这所不大的小学里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但今天无疑又给小学生们的八卦素材增加了一份重量级的材料，大家交头接耳说着小话，俨然把祝瑶当成了学校里的明星，眼神里的喜爱和羡慕，或者还有崇拜，谁也藏不住。
就连一向觉得祝瑶娇气的盛凯也酸溜溜地承认道：“你可真厉害！”
“谢谢！”祝瑶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赞美，转身朝着盛意道，“哥哥，我们去玩游戏吧。”
“嗯，走吧。”盛意立刻响应。
文艺汇演全部结束，老师们把手里的打分表格交给负责统计的老师，就各自散开，去了不同摊位，正式开始经营，给不表演节目的小孩们一个挣面包的机会。
这个环节或许是为盛意量身定制的，就没有比他更擅长这些乱七八糟小游戏的，不管玩啥都是一遍过，就连猜谜也是如此。原本预备的智慧担当祝瑶也是半歇半玩的，三人小分队很快就把所有摊位轮流玩了一遍，挣了高高的积分去兑换处，兑换了6个面包8个本子俩硬壳笔记本，外加一打12只铅笔，还有一个稀罕的文具盒，双层的，堪称整个兑换处的最高奖了。
盛意拿到手后顺手就把文具盒递给了后面那位。
盛凯有些不敢置信：“龙哥，你给我？”
“嗯，就你没有文具盒嘛。”盛意姿态自然，紧接着又数出4支铅笔、4个本子俩面包递过去，“笔记本就不给你了，瑶瑶拿一个，剩一个给珠珠和小宇玩吧。”
盛凯有些感动，他出力最少，结果得的东西最多，呜呜呜，果然他龙哥是他最好的兄弟！
兑奖结束，校园活动也到了尾声，几人刚准备去跟班主任签退回家，就见副校长热情洋溢的笑脸冲着他们就过来了。
“祝瑶厉害了啊！给班里，还有我们双桥村都争光了！”
汇演的节目评选结束了，祝瑶的钢琴曲演奏顺利当选整场活动里的最佳节目，得了奖状证书还有一大袋子的面包和本子，还被拉住跟其他老师和获奖的同学们一起拍了照片。
副校长瞧见他们收获颇丰，还专程给找个干净的麻袋，盛意就扛着半麻袋的面包本子回了村。
到了晚上，一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祝瑶会弹钢琴了，纷纷涌到祝家看稀奇，把祝瑶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话里话外地想要见识下钢琴。
祝贤乐呵呵，自觉孙女给自己长了好大一个脸，跟孙女打商量，要不要在村里办个演奏会呢？
当时祝瑶刚刚接完爸妈打回家里的电话，祝峰和妻子颜书玉在焦头烂额的生活里忽然想起来六一儿童节，给宝贝女儿送了份迟来的祝福，又承诺会在端午节的时候回村里团聚，哄得小姑娘充满期待，心情指数飞速上升。
于是，小学生的钢琴演奏会顺利地开了起来。
祝家的客厅里挤满了人，除了祝贤和几个大爷大妈，还有祝瑶这个演奏者，几乎所有人都是站着的，没那么多凳子嘛，不过谁也没有不满，而是带着陶醉和沉溺其中的笑意，静静聆听着小姑娘弹奏的钢琴曲。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些演奏曲目分别是什么，只觉得或是欢快流畅，或是浓重肃穆，或是振奋激昂的旋律不断地从小姑娘的纤长手指下缓缓流出，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
盛宝珠闭了闭眼睛，软软趴在妈妈的腿边，姐姐弹得好好听哦，她觉得好舒服呀，想睡觉。
等陈秀花听完演奏，回过神时，女儿已经睡熟摊成了一张大饼盖在了她的腿和鞋面上。
陈秀花：“……”
看来这闺女是个没有音乐细胞的，听现场演奏呢居然睡大觉！
盛意摸摸妹妹的脑门，猛地说道：“回头她再闹觉，就给她听钢琴曲吧。”
盛宝珠是个淘气包，跟总是规规矩矩的同胞哥哥盛嘉宇不同，晚上总喜欢闹觉，不肯乖乖睡。
陈秀花想了想，开心：“……这个主意好哈！”
盛大力觉得有些不妥：“每天要劳烦人家瑶瑶给弹钢琴呢？不太好吧。”
盛意觉得他爸有些笨：“回头拿磁带录下来就行了！”
盛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