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难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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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娇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柳嫂子牵挂上了。也是,在这样温饱难继的小村子里,很多人眼馋自家的生意。
她的腊肠计划也在继续,她只雇佣铁柱婶子一个人,一天五个铜板,除了放调料,其余的都是铁柱婶子天天在干,她有空时候一块做,其他人她不让沾手。
权责合一,她明确告诉铁柱婶子,亲兄弟,明算账,以后生意好了,需要的多了,可以加工钱。并和她签了保密协议,只有俩人知道,如果有第三人知道,泄密者就在自己和她之间。铁柱婶子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不辜负她的信任,
“娇儿侄女,你看得起婶子,给婶子个活儿干,让家里的弟弟妹妹都能吃饱饭。婶子要是勾结外人,岂不是猪狗不如?我要是做那样的事儿,叫我家你的那几个弟弟妹妹们将来都说不上亲。”儿女是铁柱婶子最金贵的人了,而且这个时候,男孩子说不上亲是绝了后,女孩子说不上亲要被朝廷强行婚配,拿他们起誓,是最真心的了。
听娘亲说,铁柱婶子两口子心底善良,再说她想挣钱,自己可以给别人,却单单给了她家,为的是什么,她心里门清。给了她机会,如果她吃里扒外,守不住,就没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她想等腊肠再做几天,做够一定的量,晒干,再去找悦客来的刘掌柜。
炒腊肠、蒸腊肠,随便一做,十分的美味。想想馋得直流口水,还便于存放和携带。她有信心,她的腊肠一定能风靡全国。这次她不想再卖方子了,想走合作道路,合作成功之后,应该会财源滚滚吧,夏娇儿希望自己能成为富婆一枚。但她还是有些保守,还没有去买别家的肠衣,在没有确定买卖之前,她不想别人知道肠衣有用,免得有人探寻她的秘方,因为这些东西并不难搞,万一有人上了心,自己还没有开始卖,就满大街都是,自己还拿什么与悦客来合作?商业机密,是生存的根本。加油,夏娇儿!她给自己打气。
陈家。
陈钧立听双喜说完夏家的事儿,听到夏娇儿说他很厉害的时候,不觉嘴角微微上扬。他看见双喜探寻的眼神,板着脸解释道,“爷爷不是常常教导我说要知恩图报吗?夏姑娘她救了爷爷不留姓名,还不计前嫌,告诉石头爷爷的病饮食要注意什么,于我家是大恩。咱们帮帮她不是应该的吗?”双喜点点头,救了老爷固然应该,可主子你真的和说的这样官方吗?心底里到底怎么想的?他背地里意味深长的笑了,自家冷冰冰的主子,啥时候变得如此细心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简直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在京城里的那些姑娘们,见了少爷便打扮的蝴蝶一样美丽,看向少爷的眼神也如蝴蝶看见花儿,直往上扑。有好几次老爷安排的姑娘到主子身边,主子的脸都阴沉沉的,“喀”地拔出了剑,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吓得那些姑娘立马止步。主子这是看上夏姑娘了?夏姑娘是不错,也没有特别的好看啊。他悄悄遗憾,夏姑娘是好,尤其是家境,配不上,很配不上。
陈钧立欣赏夏娇儿,觉得她是自己童年的榜样,夏娇儿一个姑娘家,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不屈服于群狼环视的家族,这种他看不上眼的日子,是她用自己的勤劳聪慧,独立坚强,为自己和娘亲艰难换取的。特别是这回被王大牛绑架,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吓哭或吓晕了,而是亲自提起宝剑,威慑猥琐男人,手起刀落,那份干脆,那份坚韧,令人动容。他觉得夏娇儿像个谜,诱他去探底。
仿佛夏娇儿能带着自己娘亲走出困境,就好比当年的他的另一种救赎。他心底深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夏氏。那天送夏姑娘回家,他本没有打算在夏家吃饭,当他看见这个温婉的女人时,竟然误以为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她们的眉眼并不像相似,衣着打扮更是天地之别,但身上的一种气质让他迷恋,夏氏母女说留他吃饭时,他明知道是客套话,还是鬼使神差他说“好”,后来夏氏为他夹菜,对他的无微不至的照拂,更让他迷恋。他觉得,夏氏母女的境遇和自己母亲当年的境遇一般,他想帮她们渡过难关,就好像帮帮小时候无助的母亲一样。
所以他让双喜回去看看夏氏二人作何打算,又让双喜去吓唬王大牛,让他去找夏姑娘的大伯去闹。他想,这样,自己总算报完了夏姑娘的恩情,从此两清了。
这天,夏娇儿刚刚上集不久,忽然,水平哥气喘吁吁地赶来:“快,娇儿,婶子要生产了。”夏娇儿手里的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跑了几步,小川在后面喊,“娇儿妹妹,驴车!”
她又赶快折回,牵上毛驴,哆嗦着问,“水平哥,接生婆请来了吗?”
“我来时候,我娘,铁柱婶子都陪着婶子,王婶子去请了,我娘说让你赶紧回去,给婶子安安心。”说着,扬起鞭子,催毛驴快跑。
驴车在黄土路上颠簸得夏娇儿的脖子都快折了,她还是嫌慢,催了水平哥好几回。
刚到家一会儿,接生婆也到了,是方圆几个村子有名的章婆子,村里的很多孩子都是经她的手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声啼哭。几人在接生婆的有条不紊的安排下,烧开水,煮剪刀,产妇用的草木灰包,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迎接新的生命。夏氏疼得惨白的脸色让夏娇儿心惊肉跳,这个时候没有剖腹产手术,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章婆子看夏娇儿还是姑娘打扮,温和地说,“这是夏家的大姑娘吧?出去吧,孩子,你娘没事儿,一会儿你就会多个弟弟的。”二大娘也撵她去外面等,哪有不嫁人的姑娘在产房的?夏娇儿想,自己又不懂接生,在这儿也是添乱,说了一声,“娘,你要好好的。”听话的到外间等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十分的缓慢。夏娇儿从集上回来时候是半晌午,现在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还没有一点儿动静,铁柱婶子帮忙做了午饭,章婆子吩咐给夏氏加两个鸡蛋,鼓励她吃完,说吃了好有劲儿生产。夏娇儿看接生婆的做事很有章法,提着的心也渐渐放回肚子里了。
吃了午饭,眼看到半下午了,大半天的工夫过去,只能听见夏氏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始终听不见孩子哭声。
夏娇儿心里焦躁不安,在外面啥都干不下去了,站起身,想进屋里去看看。
大冬天的,章婆子脸上冒着汗珠,慌里慌张地出来了,拉着二大娘一阵嘀咕,二大娘的脸眼瞅着变了色。夏娇儿一步跨过去,紧紧抓住二大娘的胳膊,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啦?大娘,你们快说啊!”
“娇儿,章婆子说,说,说你弟弟横在你娘肚子里,不好生出来。”
“横着是啥意思!”夏娇儿急了,“不好生是啥意思!”
“大姑娘,不好生就是,就是,难产。”章婆子脸色灰白,擦擦汗道,“老婆子真的已经尽力了。”
“啥叫尽力了?我娘只要还有一口气,你休想逃避!”夏娇儿又觉得自己的话不恰当,平复了一下,“章奶奶,你放心,只要你尽力,不管啥样,接生的红包我一分不少。我娘要是平安生下弟弟,红包翻倍。你只管去想法。”夏娇儿推着她进去,她的意思很明确,夏氏生产完前,章婆子不能走。
“大姑娘,要是顺顺利利,老婆子哪有往外推的?实在是难生啊。”章婆子一步也不往里屋挪动。
“你说,还需要什么,可有什么办法?”夏娇儿几乎是吼的。
“要是找来郎中,有的郎中会扎针,扎几针,也许胎位会转过来。”章婆子也无法,只得推给郎中。
“大娘,你和章奶奶先看好我娘,必要时候,保住我娘。我去请郎中。”夏娇儿牵出毛驴,几下套好驴车,她要去集上请孙郎中,都说他的医术在这几十里数得着,想来是有道理的。
心急如焚的她一路颠簸来到集上,到了医馆一打听,孙郎中去王家庄出诊了,王家庄离集上五六里路,而且是小柳庄相反的方向。
听着医馆小伙计的话,夏娇儿的头上顿时明晃晃的一层汗珠,她几乎崩溃了,想不顾一切,放声大哭,难道自己这一世仍是孤儿的命?想到娘亲还在家里等着她,哭能带来什么,她不能哭!可眼泪不争气地往外冒。她狠狠地用衣袖擦掉眼泪,“啪啪”的甩动鞭子,使劲地抽打着毛驴,往王家庄方向赶去。
“小胖丫头……夏姑娘,你往哪里去?”夏娇儿正想骂人,一听声音,是陈钧立,眼泪糊住了脸,“我……我去找孙郎中,求求你带我去吧,我娘难产,她要死了,我没有娘了……”夏娇儿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身子一动,自己已经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了,
“抱紧我!”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觉耳边“呼呼”的风声,心里想着再快点,再快点!陈钧立似乎读懂了夏娇儿的心思,马儿如飞一般,疾驰而去。夏娇儿看见一些躲避不及摔倒在路旁的行人,嘴里骂骂咧咧,心想,老天爷,只要你保住我娘,哪怕日后我一个一个去磕头认错,我都认。扭头看见双喜停下来,去和那些撞到的人交涉,看来,陈公子也不是只知道傲慢。
到了王家庄的路口,前面一个瘦瘦的人,穿着黑布棉袍,挎着药箱,健步走着,不是孙郎中又是谁?
“孙郎中,那人就是孙郎中!孙郎中!”夏娇儿激动的手舞足蹈。
陈钧立在孙郎中面前勒住缰绳,把孙郎中吓一跳。
夏娇儿跳下马背,抓住孙郎中的药箱背带,仿佛抓住了救星。
“孙郎中,我娘,小柳庄的,难产,请你去看看!”陈钧立则不顾孙郎中的一脸茫然,拽着他上了马,西北风中传来他被吹成碎片的话,“我带郎中先走,双喜会来接上你的。”
夏娇儿瘫坐在地上。这次,她真的感到害怕了,王大牛绑她时候,大伯他们逼迫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怕过,有娘亲,就有家,她仍是个孩子,没有娘,她是这世上的一缕孤魂。她害怕孤独,老天保佑娘平平安安的,不要抛弃她。甚至,她可以不要弟弟。
双喜果然如约而来,夏娇儿回到家中,正好听见一声响亮的哭声,“哇——”
“哎哟,是个大胖小子。果然是个贵人,迟迟不肯出来。”二大娘抱着到外屋,看见狼狈的夏娇儿,欢喜地说,“娇儿,看看你弟弟,看看这宽宽的额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谢谢章奶奶。”夏娇儿走到里屋,拿出一吊钱来,“章奶奶,这钱你拿去喝茶,等我弟弟满月时候,我还要谢礼。”
“哎哟,大姑娘客气。多整齐的孩子。”章婆子笑得没有了眼睛。这次虽然凶险,可接生费用是翻番的。“你娘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生的闺女能干,儿子又宽脑门儿,一脸做官相,将来一定中状元。”反正好听话又不要钱。
夏娇儿又谢了孙郎中,请双喜送孙郎中回集上,老头一如既往的倔强,自身背着药箱,踏着朦胧的月色回去了。
陈钧立看夏娇儿家中一片乱糟糟的,自己起身告辞,夏娇儿没有矫情,施礼告别。夏氏没事儿,陈钧立心中十分欣慰,嘴角弯弯的。他想着,当年如若有人多开解开解自己娘亲,她也不会抑郁早逝,自己想她只能在梦里。仰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娘亲在天上是否想如自己这般思念,在天上悄悄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