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摔老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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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娇儿来到院中，远处深蓝色的天幕上，星月渐隐，启明星闪着清幽的光，东方变白，今天应是个好天气。母女俩昨夜的谈话，给了她信心和力量，这种被人呵护感觉很奇妙，很美好。昨夜遇到危险时，夏氏愿意把自己护在身后的举动让她感动，自己也愿意用命去保护她，连带着那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她面朝东方，伸了个懒腰，在心中默念：各路大神，赐予我力量吧！“啪啪啪”门外传来拍门声，应是大伯他们来了，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她脚步声很重，实则慢腾腾地去开门，边走边给自己打气：加油！你可以的！夏娇儿！
夏娇儿一打开大门，大伯领着一大群人涌进来，齐齐跪在爹爹的棺木前，哭哥喊弟，叫叔叔要伯伯，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扒着棺木，恨不得跳进棺材里，跟着爹爹一起走，那真真是情真意切，闻着落泪。
夏娇儿边哭边悄悄关注着叔伯们“真诚”又卖力的表演，心想，叔伯们嘴里哭的伤心，心里会不会早已乐开了花，感叹自己哪辈子积了德，走了狗屎运，老天爷给送来这么好的捡漏机会，毕竟人一辈子能遇到发横财的机会和后世买彩票中了五百万的概率一样渺茫。不管怎么样，有这么多人给爹爹送行，风风光光，面子上还是很好看的。
小山村里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很多人都来看热闹，看见夏家人哭得稀里哗啦的，都被这浓浓的哀伤的气氛感染，擦拭着微湿的眼角，还有人说：“看看，一笔写不出两个“夏”，还得是一族人亲，平常时候他们这些人看着不多亲厚，一到关键时候就显出来。”旁边的人连连点头。
起灵前，叔伯们因为摔老盆的事情争执不下。大伯用眼神扫视了弟弟们，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他是老大，照顾早走的弟弟义不容辞，让他家儿子给摔才是正理。看样子好像他吃了很大的亏似的，说得好像自己十分的高尚，夏娇儿心中轻笑，恐怕只有大伯这样的人，才能把占便宜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吧？
二伯不依不饶地说，怎能光拿年龄大小说事儿，你家只有一个儿子，应该留着给自己摔老盆。自己有三个儿子，过继给去世的弟弟一个才合理。
大伯说过两年自己老婆可以再生一个。
几个人都撇撇嘴，说大嫂子都多大年纪了。
大伯气得脸发紫，胸脯一抖一抖的，那张刻薄的脸越发地吓人。几个人各说各的理，没有一个人想着该去问问夏娇儿母女的意见。
在后世，夏娇儿听说过农村的这个习俗，谁给去世的人摔老盆，就默认了是他名义上的继子，将来有优先的主要的继承权。大伯那群人争来争去都是为了钱。
夏娇儿怎会把这个农村里实质上过继的机会留给他们，她趁着几个人狗咬狗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高高举起灵前的瓦盆，狠狠朝地上砸去。“啪”的一声巨响，砸到几个叔伯心里，不亚于发生了八级地震，几张惊愕的脸扭过来一看，老盆已经摔碎了。一身孝衣的夏娇儿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傻傻地看向他们。
“娇儿，你傻啊！你咋能摔？”大伯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怒气直冲脑门，这个死胖丫头，他恨不得亲手掐死她才解恨。
“我……你们都在争着摔它，我以为很难摔的，就试了试，没想到它一下子碎了……”夏娇儿躲躲闪闪，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一脸害怕地说。
“摔老盆的都是儿子，哪有闺女摔的？”大伯生气大声吼道。
“可我弟弟还在妈妈肚子里，总不能等他生出来再摔吧？”夏娇儿忍住要落未落的眼泪，小声辩解。
“嗨！”大伯干甩手，再生气也没有用处，说啥都晚了。
“既然已经摔过了，再说什么都晚了。大家也别争了。”几个没有实力、争执不过大伯的叔叔打着圆场，心里暗暗高兴，这样一来，谁也不要说自己做的多了，不要找理由多占了，分家产时大家都一样，看向夏娇儿的眼光柔和了些许。夏娇儿定定地看着他们，好似吓傻了。外面还有看热闹的村人，大伯不愿意给人留下苛待夏娇儿的印象，马上换了一副慈祥的面容，领着夏娇儿，继续葬礼接下来的仪式。
迎着萧萧的西北风，爹爹埋葬在夏家的祖坟里。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大伯他们也扯着夏娇儿往回走。夏娇儿再次回头看一眼那一抔新封的泥土，心里感慨万千，爹爹夏金柱一生好强，愣把一手稀烂的牌打成了王炸，家徒四壁的他，瘸着腿拼命挣下了这份家业，转眼间还不是归于尘土了。人啊，果真不能太拼命，像爹爹夏金柱，拼命才会早早离世，挣下那么多的家业，留下老婆孩子，差点儿被人算计，饭都没得吃。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底活的什么意思？
自己意外来到这里，家中没有了亲人，不知道昔日的好友们还有没有人记得自己的模样，会不会偶尔想起和自己的时光？爹爹逢着忌日清明，自己和娘会来上坟送钱，可那一世的自己呢，会不会成了孤坟野鬼？她开始理解那些执着生儿子的人了，因为中国几千年，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相当于卖给了婆家，想回到娘家来尽孝，还得看老公和婆婆的心情。
想着想着，夏娇儿一甩头发，“嗨”！你胡想什么，既来之则安之，老天让自己来这里也许为了弥补自己从小没有享受过的家庭亲情。夏娇儿想起了昨天晚上，二大娘敲门时，夏氏战战兢兢，仍把自己护在身后的举动，那份爱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夏氏愿意把自己当作亲人，用命来守护的亲人。自己也一样，会用生命守护这份亲情。
第二天给爹爹再次烧纸，添坟，圆坟，葬礼才算正式完成。
夏娇儿知道，等明天回来，大伯他们一定会来“逼宫”，所以，今天晚上必须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