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虚伪的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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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喊着的叶明早就死了，死在那个父死母改嫁的冬日，现在活下来的是被族中断定为身世不明的杂种，这个叶不明恐怕是要让她吃一惊了。
文昭开开心心回了府，既已用过了饭食，那么便回到房间内小憩，想了想今天和叶不明的相聚，那甜蜜的拥抱，不由得羞红了脸，又想到即将来临的婚礼，则是情难自已，笑出了声。
“小姐今日和叶将军去了金铺，后来又去了东街的酒楼，用了餐食，过了好到一个时辰，才从酒楼中出来，之后叶将军送小姐到了府门口，但是没有进来，便回去了。”汇报给范首富今天文昭行程的并不是黄玉，而是悄悄跟随的护卫。
他们范家人多，店铺也多，因此跟踪的时候人手很是够用，这样一家跟一段，叶不明竟然也没有察觉，当然也是因为他今日在金铺中看到生母后情绪被严重影响所致或许是就算察觉到后面有范家的人跟踪，也是无所谓的。
无力的摆摆手，范首富示意下人出去，自己则是再三皱紧了眉头，“女大不中留啊，真的是留不住啊。”
听了范首富有点泄气的话，范夫人也是在一旁跟着叹气，说的是什么，文昭的心已经彻底跟那个叶将军跑了，“老爷看开点，他们已经定亲了，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吧，也是成全文昭。”
“我何尝不知道他们已经定亲了，可是我还是不甘心，我是真的不放心那个小子，总觉得他别有目的，靠不住啊！”该说不说，范首富不愧是在商场中浮沉这么多年，他的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韦氏自从回去后就觉得心神难安，虽然在金铺中，那个青年跟自己说不是叶明，可是那份熟悉感和相像的五官，让她不由得不多想几分。
当年离开的时候，叶明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算算年纪，现在也应该是及冠了，可是今天看那男子却没有发簪，只是带着发冠，散着头发在身后，难道是与因为年龄还小，可是看着却有点不像。
脑海中不停的各种猜测和画面闪过，韦氏就在屋子里站立难安起来，对于大儿子来说，自己的确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可是这根本就不能怪她，在当时，前夫的族人都说自己守不住，纷纷恶语相加，自己这边过的心惊肉跳，正好以前和自己家中有来往的丈夫也是刚寡居，又对自己表达了想要共度余生，好好照顾自己的心愿。
同时那前夫的族人又再三保证能够善待叶明，自己才跟着丈夫离开了滨州，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想要询问下大儿子的近况，可是山高路远，又怕再联系叶明惹得前夫的族人和自己的丈夫不开心，也就算了。
加上这几年自己又有了一对小儿女，身边的琐事加倍，也就渐渐没有心思想那些了，直到今日在金铺中看到那青年，她的内心又重新陷入了煎熬，到底是不是叶明？
韦氏思来想去，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她只是想知道大儿子现在过的好不好而已，以慰籍自己这份思念亲儿的慈母之心。
找个机会又出门来到了相遇的金铺内，招来上次接待叶不明等人的伙计，开始询问起，叶不明的身份来。
伙计刚开始还是拒不回答客人的隐私，韦氏偷偷给他塞了银钱，伙计这才瞅瞅四下，没人注意后，告诉韦氏：“那男子眼生的很，小的不认识，可是跟他相识的女子却是范家的二小姐。”
伙计也是之后听人说，那日出手阔绰的少女是原先京城范首富家的二小姐，“看俩人状态亲密，范家又没有男丁，可能就是之前范家绣楼招亲的那位准姑爷了。”
韦氏有点惊讶道：“绣楼招亲？”然后伙计就对韦氏大概讲解了下，范二小姐这段姻缘的由来，当初范首富家绣楼招亲的事情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他们虽然不一定认得范二小姐的样貌如何，可是这件姻缘乐事，早在京中就传遍了。
“听说是个北地将军，好像，好像是从燕州来的，对，就是燕州。”
自古以来，市井多流言，消息更是异常灵通，范家的婚事本来就是过了明路的，叶不明当初也是亮明了身份行事，所以这知晓定亲的两家身份的人也不在少数。
韦氏心下暗惊，燕州，北地的首府，滨州也是归它管辖，这样说来，这位将军的身份自然是十有八九和叶明有关了！
再次塞给伙计一些银钱，韦氏有点头重脚轻的出了铺子，身边的丫鬟看见夫人出来了，小心搀扶着，：“夫人，今日没有看好的东西吗？”
之前韦氏进去的时候让她在外面等着，韦氏慢慢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什么看好的，走吧。”
回到家中的韦氏，面对着一双小儿女的痴缠，和家中的琐事，直到深夜丈夫入睡后，才睁大了眼睛细细的思索，满腹的考量。
怎么就从了军，还入了燕州的军籍？要知道，她的大儿子从小便被前夫开蒙，更是被人夸奖为豫章俊秀，文采斐然是个念书的好材料，之前更是在外面打架嬉闹也从无的，怎么会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
韦氏又想起了燕州的形式，边塞争斗频繁，危险重重，之前滨州更是有倭贼来犯，何况听说前段日子又被朝廷征调去南方平叛，那太平军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就连朝廷的王师都吃了不少亏。
虽然是胜了，可是哪里的战况不是惨烈的呢？他现在看起来好端端的，之前也在前线吗？可曾受过伤？
这些年来压抑的心情，在这一晚达到了巅峰，韦氏是翻来复去的睡不着了，身边的丈夫感应到了，侧身起来询问妻子是否有什么心事，韦氏又怎么敢透露，只能说是入秋后身体烦躁，起床喝了一杯水后，再次上床跟丈夫一起故作安稳睡下。
第二日趁着丈夫出门，韦氏交代好了家中，装作有事，单独出了门，在路上打探到了燕王府的所在位置，走到跟前，却又不知道对方现在姓甚名谁，也不能贸贸然靠近，只能在在附近打转。
过了半晌，养尊处优的韦氏觉得有点疲累，可是看大门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叶不明的出现，她有点灰心，想着也许是自己搞错了，或者是对方根本就不在，转头刚想走，便被从门口出来的聂平拦住。
“夫人请，我们将军在屋内等候。”聂平面无表情的招呼让韦氏的心一下子纠了起来，她此刻的脑袋无比清明，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她要找的人就是叶明，是她的儿子。
近乡情更怯，这话在韦氏身上可是体现的很彻底，她甚至有点犹豫，不太想跟着对方进入这燕王府中，可是事到临头，对方的样子也不像可以容许她退缩，只能是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在路上，韦氏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道你家将军的名讳是。”聂平回到：“我家将军姓叶。”
果然是叶明！韦氏激动起来，叶明既然让她走进来，那么是不是代表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她想的那么糟，那孩子还是和自己一样也惦念着她？
韦氏想着想着，一会可能要迎来的母子相认的场面，有点感动的红了眼睛，她有很多话想和儿子说，她会好好的问问他这几年的遭遇，也会说说自己的，想来儿子长大了也会理解自己当初的选择，弄不好再告诉对方你又添了几个弟弟妹妹，他也会欣喜自己有了手足的。
被聂平领进个偏堂，韦氏看到叶不明静静的站在那，身后的聂平也是悄悄离开，同时将堂门关上，只是韦氏没有察觉，只是呆呆的看着叶不明。
青年现在长成了超越她梦想中的模样，不像前夫，十足十像极了自己，身子也是挺拔俊秀，现在还成了燕州的副将，她之前也打听过了，对方年纪虽轻，却也立下了不少战功，属于年少成名的将军了。
韦氏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激动，一声饱含着热情的呼唤出口：“叶明，”
话还没有说完，叶不明嘴唇轻启，：“夫人恐怕是喊错了，在下名为叶不明。”
叶不明？像是被人打了脑袋，韦氏愣了下，“你明明叫做叶明，怎么会改了名字。”
“夫人是说怎么会叫这么个类似杂种的名字是吗？”叶不明有点残忍的开口，“对于一个父不详的人来说，我则是认为不明更为恰当。”叶不明不打算装了，在看到韦氏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饱含了怨恨。
“父不详？怎么会父不详？你是堂堂正正的叶家子，是滨州叶秀才和我的亲生儿子！”韦氏反问，她不知道为什么叶明改了名字。
叶不明慢慢走到她面前，直直的盯着她的脸：“对于一个十岁的孩童，父亲亡故，母亲远走他方，剩下一群虎视眈眈觊觎财产的族人，有什么比污蔑对方是个野种来的更快更正当呢？”
听了叶不明的话，韦氏瞬间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眼神变得闪烁慌乱起来，：“怎么会这样，明明他们当初说了，我走后会好好待你，会尽心培养你考取功名的。”
说到这里，像是想要证明些什么，韦氏回过神来，仰起脖子，伸出手抓住叶不明的袖子，：“他们答应过我会好好待你的，他们答应过的！”
叶不明看着对方现在的样子有点好笑，拂开对方的手，让她再次跌落在地上，：“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眷恋顾念的人，怎么能够指望旁人来对他心存善念，细心照顾呢？”
“我没想到的，对不起，我没想到的，是他们骗了我。”韦氏泪流满面，慢慢的直起身子，再次走到叶不明身边，：“这么多年，我都一直在思念你，不知道你过的是否安好，你不知道我在心里想了你多少次，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对你，早知道，早知道。”
哽咽着说不下去，韦氏开始哭哭啼啼，叶不明看了面前的样子心里划过熟悉的感觉，她的母亲果然是这样。
遇强则弱，遇弱则强，面对父亲那样没脾气的人她是完全的骄纵小姐模样，在面对对她不假颜色凌厉的自己时候又是这副模样，怪不得当初在族人的三言两语之下就能舍弃自己，跟随商人寻求富贵安稳的生活。
“夫人哭什么，你是个什么人，你我心里都很清楚的，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一个能威胁新丧父亲，让寡母离开的家族会对留下来的孩子做什么吗？”
叶不明笑了，眼神却带着冷淡的鄙夷，：“你当然知道，要不然你离开作甚呢？”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韦氏像是有点受不了自己被戳穿了一般，她没有想到儿子如今这样的不留情面，随即提高了嗓门：“我只是个柔弱的商户女，我能做的了什么，你们叶家自诩为书香门第，平素就鄙视我的出身，那时候还说我会带坏了你，种种威胁之下，我是为了保全你和我才走的！”
韦氏嘶吼完，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柔弱添加了几丝狰狞，她似乎想起了当初被人围攻谩骂讥讽的时候，她有什么错，一个丧夫的妇道人家，她只是在保全自己和孩子的时候选了条正确的道路有错吗？
之后叶明的遭遇，不是她造成的，是那些族人造成的，凭什么现在她要感觉到愧疚？这么多年自己的思念折磨的还不够吗？
瞧瞧，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永远把自己的利益保护的好好的，什么丈夫儿子，都比不上自己。
叶不明冷眼拆穿她：“夫人是什么柔弱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那远在滨州尸骨已寒的叶秀才会不会后悔当年的日日娇宠温存换来的，却是这么个下场，自以为的爱妻，家业，儿子统统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