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糖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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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彩虹的时候，陆凛在看他。
也只有在他眼光移向别处的时候，才敢看他。
陆凛想，他此刻天真得像个孩子，竟然妄图去追逐彩虹。
从下往上看，彩虹叠现在瀑布之上首，在人往下走时，彩虹又叠现在瀑布之下首，这样的虚无缥缈，这样的飘忽不定。
那样的绚丽、美丽，美的接近梦幻。
聪明人的选择，应该是绝不碰触。
因为这样的彩虹太美，太虚无。
他注定是抓不住彩虹的。
……
瀑布极美，山风柔柔吹拂，远远望去，瀑布上半段如白素横空，飘云拖雾似的。
阳光从清爽的绿林中透射出来，潭面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像琉璃般美丽，流光溢彩的彩虹，当真是绝美。
闲云空自远，随风逐流水。
黎星从上往下看，瀑布底端的天然水潭，水潭碧波泱泱，那个清冷冰冷的少年一动不动，宛若水中玉石人。
陆凛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他虽然没过去，但是他知道。
他知道那种追逐彩虹又抓不到的感觉。
当他沿着石阶往上或往下走时，无论处于哪个位置，彩虹均出现，瀑布总好像近在咫尺，伸手可揽，又远在天边。
好远，好美，令人心动神往，又令人恐惧迟疑，怕下一步，就跌落无望的深渊。
……
黎星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远门了，他第一次看见大自然这样奇瑰丽的美景。
不由得神思悠悠，乐在其中。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彩虹桥上看风景，彩虹桥下的人在看他。
许多一念一生的场景，当时只道是寻常。
……
继绝美的瀑布彩虹之后，是风寒着凉。
黎星有些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他只觉得头晕，浑身无力。
显然是病得不轻。
陆凛正在旁边亲自喂他喝汤药，本就讨厌苦味的黎星喝苦得倒人胃口的汤药喝得连连皱眉，表情痛苦。
“都是我不好，不该玩水的……”小瓜带着哭腔道。
黎星还没说话呢，陆凛就冷着一张脸，冰寒的眼神就把本就忐忑不安的小瓜给吓哭了。
晓泓沉默着，拉着小瓜的手，示意她别害怕。
黎星此刻状态确实是说不上好，药苦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脸色也烧得有些微红，像白瓷瓶透出冰透的浅浅晕红，双目含水瞪了陆凛一眼。
“不许吓唬小瓜。”
他又看向小瓜，安抚到:“没事，都是我自己贪玩着凉，跟你没关系。”
好不容易哄好小瓜，他让晓泓先将小瓜带出去。
这才松一口气。
哄小孩子就是麻烦。
还是哄陆凛这样的少年郎比较有意思。
嘴里泛着酸苦，苦药还久久喝不完，仿佛无穷无尽，实在是难以忍受，他抬手抵住碗:“太苦了，我不想喝了。”
陆凛并未放下碗:“良药苦口利于病。”
他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黎星顿时来了脾气，他躺下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满头乌发铺满了枕，像一团黑云:“拿走!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陆凛沉默，他起身出门。
片刻后，他进门，坐在床榻上，弯着腰:“吃糖。”
“什么?”
黎星翻了个身过来，错愕的看着他手心里的五花梅子糖。
黎星迟疑的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是酸酸甜甜的，他最喜欢的味道。
陆凛将手心里的糖都给他，然后端起药碗，将已经不烫的药碗递给他:“吃过糖了，喝药，喝了药，病就好了。”
黎星失笑:“你是笨蛋吗?吃了甜的再喝药不是更苦吗？”
陆凛一怔，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难道你不知道吗？”黎星追问道。
见陆凛没有回答，黎星索性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陆凛本欲躲开，但架不住黎星的动作更快。
柔软的手指碰到他嘴唇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仿佛静止。
由嘴唇最初体会到温软的触觉过后是甜腻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接着便是细微的酸在舌头两侧蔓延开来。
他垂下眼帘，原来，糖是这个滋味。
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
黎星从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漠然又复杂的样子，心里当下起了些许小小的坏心思。
他凑近，去拿陆凛手里的糖，但偏偏不一起拿，而是轻轻在他手心抓起，玩耍一般捉弄他。
掌心传来微微的酥麻感。
陆凛回过神来，表面不动声色，但衣衫下的左手却握紧了。
他也没有生气，只是道:“别闹。”
他将手中的糖都交给黎星:“都给你。”
黎星要的哪里是糖，他将糖一放，有些虚弱无力的躺下，眼波柔润，闷声道:“我难受。”
微凉的手覆盖上他的额头，陆凛的声音难得的微柔:
“乖乖喝药，病消散得快。”
黎星拉住他的衣袖，撒娇蹭蹭:“我要听故事。”
“不要听什么案情和旁人的故事，我要听你的故事。”
“比如你怎么会一副没吃过糖的样子。”
见陆凛微微皱眉，沉默不语，黎星赶忙扶住额头:“哎呦!”
“我头疼，真的好难受，药又难喝，你给我讲故事我才喝药。”似是疼得狠了，他眼角泛起泪光。
陆凛沉默片刻，伸手为他掖掖被子。
明知他是装的，但他还是开口讲述:“我吃过糖，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声音有些低沉:“在很小的时候，我母亲想带我一起走，在糖里放了毒药。”
黎星一愣，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又听见陆凛说:“我知道里面放了毒药，但是母亲叫我吃，我就吃了。”
“那颗糖很难吃，这么多年了，那个味道似乎一直都在我嘴里回味。”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久到我已经不记得真正的糖的滋味，只记得那颗糖的味道，后来，我一度以为糖的味道都不好，所以不再吃糖了，父亲后来再也没在家里放过任何糖。”
“一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