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闺蜜和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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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马上是国庆节，无线电一厂给每位职工发了一箱苹果和一桶五斤装的浓缩橘子汁。
宋如刚迫不及待地拧开橘子汁的盖子，倒了一杯出来品尝，就听见母亲刘秀琴的声音：
“要兑水，要兑水，这样喝不行。”
宋如刚已经喝了一口，说是黏黏的，很甜，有橘子的香味。兑水之后味道淡了许多，香味也没有了。
宋如岚喝了一小杯，严重怀疑是香精色素兑水而成，不过看大家都很珍惜还有些舍不得喝的样子，就收起疑问入乡随俗了。
后来在大家吃晚饭的时候，说是为了庆祝国庆节每个人又喝了一杯果汁后就由母亲收起来了，下次过节或待客的时候再拿出来喝。
至于苹果，因为家里发了两箱，就没有什么限制，随时都可以吃。宋如岚倒是很喜欢苹果的味道，又甜又脆，多汁美味，没有像后来那样过度使用激素和农药，吃起来还安全很多。
晚饭后父亲宋天保提议明天十一国庆节，全家人出门一起去文化宫看菊花展。说是今年的菊花展规模很大，市里还引进了好几种珍品菊花，都是第一次对外展出，很值得去看。
宋如岚想想后世的国庆长假，到哪里都人山人海，出门到哪里都是人挤人，就有些提不起兴致。但父亲说了这是家庭集体活动，不参加确实不好，只有勉强答应了。
国庆节的早上，一家五口睡到自然醒，吃了早饭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
宋如岚走到楼下就碰到小学初中都是同学的马艳丽，他们一家四口准备走亲戚。
马艳丽和宋如岚小学起到初中在子弟校都是一个班，两人上学放学都一起。
宋如岚考入市三中住校后，因为周日在家待一日就返校，没有时间和马艳丽联系。
马艳丽是个活泼外向的性格，在厂子弟校读高中，成绩不是很好。
但马艳丽的妈妈对她要求比较严格，经常到新华书店买辅导书习题集给她加作业，母女俩经常为这事发生争执。
今天的马艳丽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粉嫩的颜色衬托着她白皙的肤色很是好看。
母亲刘秀琴忍不住问道：
“马艳丽越长越好看啦！这个外套真是好看，质量看着也好，在哪里买的？”
马艳丽的妈妈回答了母亲的问题，两家人一起走了一段之后分开。
马艳丽一直喋喋不休地和宋如岚说着初中同学升入高中后的一些变化和趣事，分开之前还和宋如岚约好第二天到她家里听她新买的磁带-----台湾的齐秦的专辑。
菊花展没有想象中惊艳，但整个公园人流如织，大家摩肩擦踵乐此不疲。
这个年代人们的娱乐形式不多，收录机电视机很多家庭普及了，却很少有人出门旅游，因为交通不便，火车的速度很慢，也没有高速公路。
国庆节假日大家都是逛逛公园和商场，看看热闹，感受节日的气氛。
看完菊花展出来宋如岚以为可以回家休息了，但母亲刘秀琴拉着大姐宋如芳和老二宋如岚的手对父亲说：
“老宋，你和小刚先回去把午饭准备好，我带小芳和小岚到商场看看。”
宋如岚明白，刚才看菊花展的时候母亲都有些心不在焉，估计和马艳丽妈妈分手后还惦记着人家那件粉嫩的外套穿在自家闺女身上的样子呢。
宋如岚和大姐随母亲又花了些时间来到百货商场二楼，只见成衣柜台堆满了人，有的在喊营业员拿一件来看看，有的在催促营业员开票。
这个年代买衣服商场是没有试衣间的，买衣服最多只能拿衣服在身上比划一下大小，也没有什么七天不满意无理由退货，基本是卖方市场，东西都供不应求，没有人可以得罪营业员。
母亲刘秀琴拼体力一般挤进柜台空隙，瞅着营业员空手的时候拿到一件天蓝色的马艳丽同款外套，把宋如岚拉过来放在身前比试一下。
宋如岚知道本尊的肤色有点偏黄，不显白，对这种娇嫩的颜色根本压不住，平日里都是穿冷色调的衣服居多。看母亲眼睛里面放光的热情，一边推开身前的衣服，一边说：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大姐来试试。”
大姐的皮肤要白净些，但大姐快满十八岁了，对这种少女风格的外套根本不想要。但架不住母亲的热情，还是拿在身前比试给两人看。
宋如岚给大姐眨眨眼，给母亲说：“不好看，没有马艳丽穿上漂亮。”
母亲刘秀琴原本还觉得大女儿穿上不差，还想动员女儿买下。结果“没有马艳丽穿上漂亮”几个字刺激到了双手，几下把衣服递还给营业员，口气生硬地说“不要了”，惹来营业员的白眼。
宋如岚拉着大姐的手走在还在商场里东看西瞧的母亲后面，偏头躲过大姐伸过来戳脑袋的手，嘴里抿着微笑。
任何时代都不能低估中年妇女的攀比心理，比丈夫的收入，比孩子的成绩，比单位的福利......
母女三人回家的时候，手里只多了一包花生糖，就算是完成了国庆的逛街计划。
晚饭后各自干各自的，宋如岚边看书边听到父母在谈论厂里的事情，忽然就听见母亲提高了音量：
“那些人都是嫉妒你办公室现在这个位置，你以为喊你到广东去闯是为你好哟，是想把你动员走了别人好上位。”
父亲急切地回答：
“我能分辨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但厂里面的货款有三分之二都要不回来，生产材料又欠其他厂一大笔，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的。”
母亲仍然不理：
“全国都是这样的，都是国营单位难道国家不管吗？你说有隐患我没看出来。特区都是私人老板，说哪天不要你就不要，这时给你高工资，到时候退休费都没得。”
父亲也生气了：
“你一天在厂里面跟那些混日子的讨论家长里短，哪知道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妇人之见！”
母亲这下不依不饶了，追着父亲要把话说清楚，是嫌弃她岁数大了吗还是文化低了。
宋如岚从父母的争吵中看出来了，父亲还是想到广东特区工厂去闯事业并一展抱负，母亲始终放不下这个时代的“铁饭碗”要一辈子靠厂里养老。
宋如岚虽然知道国营企业的结局，但又不能透露给他们。
所以在一旁冥思苦想，想找一个契机顺理成章地把父亲推向特区工作。
好在没费多少脑力，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舅舅刘庆强拎着一堆土特产敲开了宋家的大门。
舅舅刘庆强比母亲小四岁，现在在省城东南市供销社汽车队工作，职业司机一名，和姥姥住一起。
父亲忙着给刚进家门的舅舅泡茶，母亲接过舅舅手里的礼物放在桌上，大姐去把暖瓶里的热水倒出来给舅舅洗手，小弟欢快地扑向舅舅，大声嚷嚷道：
“舅舅，好久没来啦！这次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吗？”
宋如岚也在一旁问舅舅好，没有忽视掉父亲狠狠地瞪小弟的眼神，也没有错过母亲看向自己兄弟的慈母般的眼光。
舅舅刘庆强是一名司机，这个年代很吃香的职业。这个时候的司机都是从学徒干修理工的活培养起来的，所以和后世的只会开车的司机不同，每位司机都不同程度地会修理汽车，所以被称为技术工种。
舅舅刘庆强又不同于厂里的司机，他所在的汽车队是省供销社，全省的物资运输调配基本都由他们车队完成。所以舅舅经常在省内各个城市之间来往，每次来西林市都会带些土特产或本地没有的东西，最是得到小弟的喜欢。
舅舅坐下和父亲母亲拉家常，小弟把舅舅给他带的一套涤盖棉运动衣裤换上准备出门给兄弟伙显摆。宋如芳和宋如岚都收到舅舅买的运动服，说是不久前省城针织厂引进的沿海特区生产线推出的最新产品。
母亲刘秀琴嘴里埋怨舅舅胡乱花钱，但自己的兄弟能干会挣钱还大方而且经常想到给姐姐一家买东西，又不由自主地感到骄傲和欣慰。
在问候过姥姥身体情况后，父亲和舅舅的话题就说到了现在内地和沿海经济特区的经济发展，母亲装作忙碌实际在旁边竖起耳朵偷听。
宋如岚和大姐一边帮母亲准备午饭的肉呀菜呀，一边想怎么把父亲的心思和母亲的矛盾告诉舅舅，让舅舅出面说服母亲。
午饭的饭桌上，当舅舅在不经意间讲到省城有人办理“停薪留职”后下海经商的时候，宋如岚发现父亲的眼睛亮了五百度。后面都没有其他话题了，全部都是围绕这个话题展开，最后连母亲都在追问舅舅各种小道消息来源。
后面的时间里宋如岚抽了一个空档，把前两次父母发生矛盾的事情告诉了舅舅，舅舅表示这对父亲是个好机会，他会劝说姐姐支持姐夫的决定。
至于舅舅是如何分别和父亲和母亲谈的，宋如岚就没有关心了，她按照昨天和马艳丽的约定到前面家属楼找她去了。
马艳丽的父母也是厂里双职工，父亲没有担任部门科长只是一般干部，母亲是装配车间的工人，家里只有两个孩子，马艳丽还有一个哥哥，高中毕业后进入系统技校学的是电工，明年毕业就会进厂工作。
马艳丽一个人占了一间卧室，看得出来在家里比较受宠。宋如岚去了之后就被马艳丽拉进房间，翻出一盒磁带放进收录机。
“听听，这个叫齐秦的唱得好好听。”
宋如岚接过磁带盒子一看，熟悉的歌名进入眼帘：《狼》《大约在冬季》......
再听耳边传来的熟悉的旋律，经典就是经典，流行就是流行，三十年也不晚。
宋如岚和马艳丽从流行歌曲说到以前的学校老师同学，发现马艳丽对读高中略有些抵触，多次提到讨厌做题。宋如岚心想：马艳丽妈妈的方法是不是起到了反作用。
等宋如岚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父亲也刚刚和舅舅从外面回家，说是为舅舅联系了从西林运输到省城的一车货物，明天一早去**厂找调度库管装车。
宋如岚虽然不知道舅舅和父亲母亲的谈话内容，但看见父亲宋天保如释重负的脸色，再看母亲刘秀琴微微上翘的嘴角，明白了舅舅的劝说工作是成功的，那就不用自己费神了。
最后一天假期照例是家里三个学生完成作业的时间，母亲这次用舅舅带来的榨菜和着肉沫炒了一罐头瓶子叫宋如岚返校时带到学校，可以在早晨喝粥的时候或者去食堂晚了没什么菜的时候用来下饭。
国庆后返校的第一次晚自习班主任公布了本次月考的成绩，宋如岚看着排名表上自己名字后面的年级名次第三十二名和班级名次第七名陷入了沉默。
宋如岚初中的时候各科比较均衡，没有明显的偏科现象，但也没有哪一个科目可以名列年级前茅，综合总分倒是在年级前十。
这次月考宋如岚感觉难度不大，但数学的附加题因为是奥数所以没有做出来。前世的宋如岚是没有学过奥数的，对奥数的解题思维是陌生的。
市级重点中学还是不一样，把一道奥数题放在了月考的附加题里面，也说明了学校出题的意图。宋如岚思索着找班主任聊一聊，分析一下自己的优势学科，尽快提升成绩。
两节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里，宋如岚来到教师办公室，向班主任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把这次月考的各科试卷给班主任看了一遍。
班主任齐老师是科任物理老师，听了宋如岚的话之后盯着宋如岚看了片刻。随后仔细研究了宋如岚的卷面和分数，提议宋如岚把数学和英语作为优势科目进行提升，同时把物理这个短板要补上来。
宋如岚回教室后班主任齐老师陷入沉思：“学生在一次考试后短时间就分析出自己的问题并找到解决办法的并不多，这个学生还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