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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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在这世界中的确有着那样的地方，那里的时间流逝跟世间完全不同，有人在其中大梦三生，而在现实中不过是须臾之间。
踏仙君沉浸在虚空之中，他知道自己应该睁开眼，应该醒来，却突然没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试问，这世间有谁能像他这样将短短三十年的人生循环往复那么多遍，又有谁，像他这么傻，这么笨，生生世世护着爱着的，都是最不该护着爱着的人，却将自己本应挚爱的人踩在泥里，毁的彻底。
曾经，他想要一个家。
有人默默的给了他一个永远可以回去的地方，为他燃了一盏不灭的灯。在春花秋月严寒酷暑里日日等着他归来，他却一直对那盏灯视而不见，甚至刀剑相逼，直到那盏灯终于油尽灯枯。
曾经，他以为他深爱一个人，他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柔情都给了那个人，但那人送了他一朵蛊花，泯灭了他心头所有最应珍惜的美好；曾经，他以为他深恨一个人，他将自己所有的恨憎怨怒都发泄在那个人身上，那人却不惜舍弃转世的机会，只为他某一日回头能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踏仙君想，果然，像那些所谓的人间正道所说，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然，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事，重伤了最应该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却依然感觉不到难过呢？
甚至，他觉得梦里梦外的三生，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过，也从未像此刻这样条理分明的思考过。
阳光透过窗棂，斜照在踏仙君的侧脸上，一半光明，一半晦暗，像是戴了一张阴阳面具一般。
像是感觉到了阳光的温度，漆黑如鸦羽的睫毛颤了颤，继而露出了一双黑中带紫的眼。如果有熟悉的人在，大概会觉得有些奇怪，人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又让人觉得那么陌生，像是壳子里换了个人。
踏仙君推开门，几道目光齐齐转来，一道戏谑，一道愤怒，一道惊讶，一道平静，踏仙君觉得有点儿失落。虽然他明明知道，他最想看到的那个人，被他强行留在了红莲水榭。
祁浪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有些惊讶——一盏茶前，他见到的踏仙君像是随时会爆发的山洪，蓄着摧朽拉枯的力道，像是时刻准备着要毁灭看不顺眼的一切，此刻的踏仙君却像是山，稳重内敛，不动则已，动则如蛟龙出海，引来雷霆万钧。
“看来本座的法器很好用。”祁浪肯定道。
踏仙君点了点头道：“嗯，我都想起来了。”
“没什么要说的？”
“有”
踏仙君认认真真的对着祁浪行了一礼，那是下属对长官、晚辈对长辈的，最是恭敬的一礼。
薛蒙认识踏仙君十余年，第一次见踏仙君如此郑重其事的对一个人道谢，他甚至怀疑踏仙君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而是换了灵魂，被人夺了舍。
梅含雪和哥哥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凝重，接下来他们所听到看到的，或许，比他们曾以为的还要令人震惊。
“说来听听？”
“魔君的要求我都答应，但我希望魔君做到两件事，一件是帮我除去八苦长恨花，第二件事是帮我师尊恢复修为。”
“可以，算起来，这两件事都是本座答应过你跟楚晚宁的。只是本座很是好奇，你怎么突然主动要求除去八苦长恨花，之前可不见你这么热衷，还是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想师尊再担心而已。至于魔君的第二个问题，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能保证对接下看到听到的保密，尤其是对师尊保密。”踏仙君看了看众人道。
“墨燃！你搞什么鬼？！为什么要瞒着师尊？！”
“放心，我不会害师尊。而且，相信我，你不会想让师尊知道的。当然，如果你看过听过之后，还是要告诉师尊，我也不拦你。”
薛蒙闻言愣了半晌，勉强点头道：“那也要看过之后再说，如果是对师尊不利的，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放心，跟我来吧。”
踏仙君说完，率先向外走去。
越走，薛蒙越觉得疑惑，踏仙君带他们去的方向是死生之巅的后山，这条路薛蒙说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这条路的终点是一处断崖，深不见底，崖上更是寸草不生，到处是黑不溜秋的石块，像是被大火烧过，因为此处景色极差且断崖又有天然的防御功能，即使是巡山的弟子，也很少到这里来。
薛蒙看着脚下的路，不像以前那般人迹罕至，也比记忆里宽敞些，像是有人特意修缮过。他想不明白踏仙君为什么带他们来这里。
路虽然难走些，但几人的轻功都不差，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踏仙君就停了下来。薛蒙等几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唯有祁浪像是熟门熟路一般，越过踏仙君，径直向前走去。
“啧啧，就算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本座还是不得不说，你们人族的品味真的是……还有，究竟是谁告诉你们这玩意儿能打开通往魔界的大门的？”
踏仙君站到一旁，示意薛蒙和梅氏兄弟上前，薛蒙几人正准备走上前去，突然听到祁浪说什么“通往魔界的大门”，几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还有啊，本座看这巫山殿倒像是什么门派的所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才能选这样的地方开山立派？一边紧靠鬼门，一边正对魔界大门，只能说，这位兄台眼光真是奇特。”祁浪俯视着周边的风景不紧不慢的说道。
薛蒙耐不住好奇心正要继续向前，看看前方究竟有什么，听到祁浪如此说，突然有几分不自在地移开眼道：“这地方是我爹爹和大伯选的，当初后山鬼界结界经常破裂，爹爹和大伯为了保护山下无常镇的百姓就选了这儿开帮立派。”
“嗯，跟本座曾经认识的那些正道君子一个德行。”
祁浪边说边朝踏仙君走了过去，像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伤眼的风景。
离断崖两三步远的地方有块凸起的巨石，巨石上可容四五人并立，是以，站到巨石上之前看不到巨石脚下另一侧有些什么。薛蒙和梅含雪、梅寒雪站到巨石上，等他们看清脚下的东西，惊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跟巨石下地面相接的地方铺起了一座仅容两三人并肩而行的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就是这铺路的材料，那赫然是一具具的尸体！靠近巨石的地方能看到一具具的白骨，稍远处还能看到尚未完全腐烂的血肉，不知是因为此处位置特殊，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附近竟然没有腐尸的味道。
“这、这究竟是什么？”
薛蒙像是被吓蒙了，晃了几晃，被梅寒雪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就着这样的略显虚弱的姿势缓缓转过了身，看着踏仙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