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杜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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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云雨楼，灯火辉煌。
那红墙砖瓦的楼阁翘檐、那站定在门口的粉黛佳人、那粼粼而来的马车、那频频张望的行人……都给眼前这一圈繁盛的景致更添几分朦胧与风流。
苏珩早就吩咐张敬和高飞蛰伏在云雨楼附近的某处商铺里，他自己一人独自前往。
他刚踏进门口，满堂的繁花瞬间失色。颀长的身形，劲瘦的腰身，外表风流矜贵，内里冷清孤傲，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婀娜多姿的女子想要上前投怀送抱，均被他冷漠的神情吓得止住了脚步。
莫大娘远远就瞧见了这富贵逼人的公子，忙走上前，仔细一看，才认出原是苏小侯爷。
只见他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目光汇聚在台上正在弹唱琵琶之人的身上，投其所好地开口，“侯爷，可有几月没来我这云雨楼了，今日莫不是想我们若兰姑娘？”
“杜娘子今晚可有空？”苏珩掏出一张银票，递到了莫大娘的手边。
莫大娘一双眸子毫不避讳地扫向那张一千两的银票，两眼发光，“若兰姑娘必须有空，她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能来呢！今晚我定让她好生伺候你。”转而看向身旁的小厮，“将若兰姑娘请来。”
片刻后，一袭火红色身影款款而来，肤色白皙，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独有的气质，即便沦落风尘也丝毫掩盖不了骨子里的优雅与高贵。
一旁远远站着的宋婉儿双拳紧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杜若兰厢房。
杜若兰把房门锁上后，见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方才开口，“侯爷，今日突然寻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珩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最近我的人没有你的消息，有些不放心，便亲自来了。”
苏珩此前暗中调查苏达、滕菁华、许庆之死的时候，突然横生变故。
元宁十五年，自苏达死后，大绥频频来犯，边关多地时常民不聊生。
宁安帝不忍百姓深受其苦，一方面派出吴大人前往黑城安抚民心，赈灾济贫；一方面任命邝骞为主帅，率领大军扬国威，守边疆。
只是这好日子没过多久，吴大人就突然被朝堂之上众多官员弹劾。宁安帝为稳前方军心，派了陆宏前往黑城调查。
陆宏经严查密访后，言辞犀利地上奏朝廷，痛批吴大人的罪行擢发难数，实在是罄竹难书。宁安帝在百官的不断谏议下，最后只能以贪墨罪将其定罪。
吴大人一族所有男丁皆流放，其妻女皆没入贱籍，但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他们的死讯。
苏珩当时疑惑不解，为何会动吴大人？难道是吴大人查到了些什么？而且这般行径与当年许大人一事有异曲同工之处。他必须得摸清楚他们二者之间的关联。
后续他费了好大一通心力才查到杜若兰便是当年吴大人的女儿。
当日莫大娘逼着她接客，她却宁死不从。苏珩见情况紧急，便借此机会，一掷千金，既保了她，又得以一见。只是这事后来被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戏本子都有，所以他便有了汴都最风流的称号。
杜若兰笑了笑，举起茶杯轻抿了两口，“左右不过是那莫大娘逼我接客，我不依，被她锁了一段时间。”
“怎不让张敬告知我？”
杜若兰似是有些自嘲地开口，“我自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敢再给侯爷添麻烦了。之前幸得侯爷帮助，才得以逃过一劫，侯爷宛如我的再生父母，我实在不敢再污侯爷清名。”
因着吴大人生前的交情，刑部的张大人偷偷保下了他的妻女。唯恐有人对她们不利，更改了名字，隐藏了她们的踪迹，所以除了他以外，并未有旁人知晓。
苏珩面露疑虑，“那今日为何突然登台？”
“自是受不了了。那莫大娘扬言若我再不登台，便让我那尚未及笄的妹妹替我，我没办法……”
“我来替你脱籍赎身。”
“我这身份，会有损侯爷的。”
“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上次确实唐突了，实不该如此行事。”
“侯爷当初也是为了帮我，我感激侯爷都来不及。”杜若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身前的茶壶，抬手斟了一杯，继而开口，“只是我听闻侯爷已娶妻，今日突然前来，夫人会不会误会？”
苏珩想起那抹孤单的身影，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若是他日有需要我解释的地方，侯爷尽管开口。”
苏珩轻轻地点头，看向她，神情严肃，“当日匆匆，还未来得及细问，吴大人丢失的赈灾账册可有寻回？”
杜若兰回想了一会儿，摇头，“没有，因为我爹没有了自证清白的证据，陆宏才敢一口咬定我爹贪墨，对他施以酷刑，逼迫他签字画押。”
苏珩摩挲着茶杯边缘，沉思片刻，“当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年我爹赈灾的时候，受灾范围实在太广泛，一时兼顾不来。恰巧那黑城郡守毛遂自荐，我爹不忍百姓受苦，便让他从旁协助。只是最后为何我爹出事，他却毫发无损？”
又是黑城郡守王大人？
他忽而想起邝景的一番话。
如此看来，汴都的联络人是陆宏，黑城的联络人是郡守，这两人是一条船上的。
既然是以贪墨罪诬陷的吴大人，那想必是吴大人此行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想要贩卖赈灾米粮来换取白银？不对，没那么简单。难道是想扰乱边关？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许庆是因赈灾而被流寇作乱杀死。吴大人是因赈灾而被诬陷贪墨，最后身死他乡。母亲滕菁华、父亲苏达则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而这一切都发生在黑城。
目的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煽动黑城的暴乱。若是长期以往，百姓受苦受难，想必会对朝廷失去信心。而唯一可以仪仗的军队，也被敌人打败，动乱迟迟得不到平复，那最后得益的会是谁？
是大绥！
苏珩心里头渐渐攀升了一个骇人的想法。
大康朝堂里有敌国奸细。
若是黑城被攻陷，对陆宏、王大人、孙天明这几人没有任何好处。而这几人或许只是奸细手里头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既可以让他们替他搅乱这时局，又能让他继续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能把这几人控制在手上，想必是位高权重之人。而这人是谁，苏珩心中已有几分肯定。
“吴大人的冤屈，我会替他平反，只是需要些时日。”
杜若兰心里隐隐激动，“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孙天明是这的常客，若他出现，替我留意着，还有这段时间我会经常过来，帮我打掩护。”
“若兰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