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这个人护短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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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柠柠的笑意顿时一僵,想了想,突然抬起头:“又不是有才之人,贸贸然画出这么一幅画,难免会让人不服。说不定还真是侥幸而已。”
她的声音并不低,四周又围着一行人,自然一字不漏全听清了。
这话听上去没什么,却是将一行人心中的怀疑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许知意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而已,又岂会画出这么一幅令众人震惊的泼墨画。
许知意却听清了王柠柠字里行间的讥讽。
微微一笑,迎上她的目光,那一点凉薄的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
“不知诸位可有听过汴都近年来才女的名讳?”
王柠柠嗤道:“汴都的才女,怎会没听过!可是我翻遍脑海,也寻不出你的名字。”
许知意不咸不淡地说:“我当然算不上,只是不知可有听过周凝?”
滕元柏和王文卓面色一僵。
周凝他们当然听过,传言中汴都最令人惋惜的才女。
自从周震平流放后,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混入到鱼目里,再也发不出一丝光亮。
王柠柠忍不住追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知意浅笑:“周凝乃是我母亲。”
郑元柏皱着眉,怪不得她能画出如此佳作。
和他这般想法的又岂止他一个,众人纷纷以一种万分诧异的眼神讨论着。
王文卓也是愣住,目光一直落在画纸上,迟迟没移开。
王柠柠听见此话,面色不太好。
原先还以为此庶女根本不通六艺,却没曾想她母亲竟是汴都的大才女。
这下,倒显得她和跳梁小丑别无二致。
想了想,拳头捏得紧紧的,垂死挣扎:“就算你母亲是汴都才女又如何?作画离不开持笔者的心思,倘若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我认输。”
许知意微微一笑,原本嫣然的笑意此刻在心怀鬼胎之人眼中却十分可怕。
声音柔和如风,却又像寒冬凛冽的霜雪,听着美好,却让人心生胆寒。
只见她道:“昔日梁楷先生泼墨成画,寥寥数笔成传世佳作。如此大才,阿娘心生敬之,自少时便亲自教导于我。”
“而我不过才疏学浅,今日效仿,只当一全往日遗憾。”
“之所以作这幅画,自然是源于汴都前往黑城的所见所感。”
“当日听夫君提起多少英雄儿郎马革裹尸于战场,身陨边关,甚至连一处像样的坟冢也没有。”
“也正是有这样忠勇将士的守护,黑城才不至于沦陷敌人之手,百姓才不至于流离失所。”
“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辜负了他们的满腔英勇。”
“为图私利,踩踏着将士们的尸体,喝饮着他们的鲜血。”
“虽是成功坐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可是对得起他们吗?夜里还睡得安稳吗?”
许知意的一番话,令在场之人都沉寂了下来。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她默默垂下了眼帘。
清冷素雅的淡蓝色衣裙更衬得此刻的她纤弱又不堪一击。但偏偏如此柔弱的她,说出了这么一番悲悯又愤恨的话。
滕元柏和王文卓同时心下一凛。
亲眼目睹此画,对于历经无数次战乱的他们来说,心中早已思绪万千。
再听此话,仿佛一字一句都在往身上鞭挞。
旁人或许不知他们暗中所行之事,可他们却历历在目。
只是,已无回头路……
滕清微没好气地接过话头:“不过是舌灿莲花。
许知意轻飘飘地回:“承蒙夸赞。”
滕清微顿时一噎,她哪是要夸赞她!又见王柠柠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心中早已积蓄了满肚子的气。
“有本事就当众誊写一句诗,好让我瞧瞧你的实力。”
“没有必要。”许知意不紧不慢地解开襻膊,递至秋橘手上,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滕清微。
滕清微没料到许知意在滕元柏和王文卓面前,竟敢多次拂她的意。一时间面色有些难堪。
还没等她缓过来,便见许知意轻拂衣袖,颇有意味地将目光落在王柠柠的脸上,眉眼闪过一丝肃杀:“今日,你输了。”
话音刚落,王柠柠双手一抖,终是维持不了面上的好脸色,努了努嘴,似乎无地自容,想要转身回席位。
只是还没来得及迈脚,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男声。
“就这么回去?”声音低沉又冷淡,仿佛冬日里的冰窟,“未免太过健忘。”
王柠柠捏紧拳头,咬了咬唇,并没说话。
郑玉娥见王柠柠当众被苏珩刁难,心中不忍,连忙插了一嘴:“不过是女子间的小打小闹,算不上要紧事,珩儿就别多加计较。”
苏珩嗤笑一声,见缝插针地提醒:“滕老夫人不知道愿赌服输四个字怎么写?”
“方才咄咄逼人的是你,现在和颜悦色的也是你。”
“怎么对象不一样,性情也不一样?怕不是只是针对我夫人罢了。”
郑玉娥被苏珩说得一噎,一口气坠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滕元柏轻咳了一声:“珩儿说的什么胡话!谁都知道柠柠是黑城公认的才女。如此一来,你让她脸面往哪搁?”
苏珩冷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难不成因为我夫人不是汴都的才女就要受此等屈辱气?是非曲直总该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只是我夫人大气不同你们多加计较,可我却没这样的好脾气。”
顿了顿,将身旁的许知意一手揽进怀里,垂眸浅笑:“我这个人护短得很。”
“既然比试是诸位同意的,今日胜的是我夫人,输的是她。”
“按理说,她得当众向我夫人认输!”
众人一愣。
王柠柠更是面如土色。
寻常女儿家被男子这般不留情面地逼问,自然会觉得羞愧难当,甚至还会当众哭上一场。
可她毕竟是堂堂郡守的千金,哪怕再难堪也得勉强维持着高贵的形象。
思及此,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文卓。
王文卓对上王柠柠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竟慢慢涌现一阵无力感。
正欲开口之际,却见苏珩漠然的目光早已落在他身上:“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王大人堂堂郡守,莫不是要当众徇私?”
此话份量有多重,怕是只有为官的他才一清二楚。
尤其是眼下的局势,特别是孙天明一事后,宁安帝严查官员徇私枉法一事。
若是他徇私的名声传了出去,怕是头上的乌纱帽再也保不住了。
思及此,只得“断臂求生”,连忙摆了摆手,催促王柠柠:“愿赌服输,柠柠赶紧给夫人认个输。”
王柠柠心中虽是满腔怨愤,可又架不住王文卓狠戾的眼神攻势,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早已捏得青筋暴起。
片刻后,不情不愿地走至许知意跟前,低头道:“今日比试,是我技不如人,输给了你,我认输。”
王柠柠表面虽是这样说,心底早已波澜起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地赢回来。
苏珩并未就此放过王柠柠,笑着对秋橘说:“如此精彩纷呈的一出大戏,怎能就此湮没,不如让黑城的人也乐呵乐呵。”
秋橘会意,连忙笑嘻嘻地小跑出门。
王柠柠哪怕是有心想要制止也无法制止。
对上苏珩冷漠的神情,连王文卓也退避三舍,她又如何敢开口。
只是这样一来,她所谓才女的名号,就会沦为黑城的笑谈。
只要旁人一提起,总会想到她输给了从汴都来的一个庶女!
这让她堂堂郡守嫡女的脸面往哪搁!
郑玉娥见此情景,面色僵了僵。
这庶女竟然深藏此等大才,又得苏珩庇护,甚至不惜为她得罪滕王两家。
如此一来,哪还有王柠柠的位置!还怎么攀上王文卓的船!
不行,明面的路走不通,迂回的路也不通,只能兵行险招。
待生米煮成熟饭,一切已成定局,又能奈她何!
滕元柏亦是此等想法。
原先不动许知意,是顾忌着苏珩。可眼下苏珩为了她,竟然连滕王两家的面子都不顾,他又怎会轻易地放过她!
想到这里,滕元柏和郑玉娥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