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妈妈的一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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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个性强很爱面子，其实就是有些虚荣。表现在想把日子过好了，想让丈夫孩子都能胜人一筹，现在看来她的理想实现了一半。杨爸由普通工人逐步走上领导岗位，最后做到单位一把手的位置，他算是成功了，他成功的背后离不开我妈对他的支持。嗯，不成功的一半就是三个儿女中，没有一个考上大学，进而实现一飞冲天的梦想，但是，老杨兄妹能做到自食其力，在工作中尽最大努力，认真工作力争上游，虽然成绩不大但也腰杆挺的笔直。
说杨爸成功离不开李妈妈的支持是有事实依据的，比如家中的资源全部向他倾斜。杨爸要求进步就要努力工作，努力工作态度诚恳，那个年代就喜欢这样的员工，会得到领导的赏识，就会多方培养，外出学习到参加各种会议等，所以这时老杨就会看见爸爸穿着整齐，在他身上决不会看到补丁之类的，总之，就是在外面整整齐齐体体面面。有几件事侧面能说明这一点：有一年，好象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学后，老杨举着扫帚捕捉低飞的蜻蜓，同住家属院的邻家小一岁的郭利，跑来挑逗我。因平日里小伙伴们在一起经常胡闹玩耍，这次也不例外，老杨举着扫帚做出要将他扑倒的样子，他呢，配合着回头就跑，不幸，脚下一滑扑倒在地，结果把头磕破了鲜血直流，事后扒着他脑袋看，都没有找到疤痕。但当时可不得了，郭利一哭立刻惊动了他爸妈和奶奶，这下算是炸了锅了，爹喊娘叫奶奶哭，杨爸得知冲出屋来，不由分说一脚把儿子踹出老远，然后领着郭利一家去了卫生院。事后李妈妈埋怨杨爸：
“你也不看着点，真踢孩子呀，你那皮鞋底子那么硬。”
瞧明白了吗？杨爸穿的是皮鞋，那个时代一般人不会舍得买。
还有一回，杨爸难得的去了一次学校，是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教语文的孟老师打发同学来叫老杨，同学非常吃惊非常羡慕的叫到：
“君子，你爸衣服那么白！”
是啊，在孟老师宿舍兼办公室里，让人感到两个中年男人在衣着上存在的强烈反差。杨爸穿的是新的白的确良衬衣，与灰旧的快看不出原来颜色汗衫的孟老师反差太大了，这给人的印象太深了。当时，孟老师和杨爸每月工资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块的样子，但在生活观念上生活习惯上差别也太大了。
与全力打扮杨爸相反的是，李妈妈对自己对三个孩子却吝啬的多。举几个例子吧：
由于老杨姥姥家离县城只有八里地，抄小路的话最远也就是六里地，姥姥姥爷隔三差五的会来城里赶集办事，与李妈妈经常见面。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勤俭节约的因素吧，李妈妈有整整八年没有回过娘家。这绝不是她不想家，是不想多花钱。另外李妈妈几乎每个春节都在单位加班，就是为了挣那几元加班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想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守着丈夫孩子过个春节？她不是不爱家不爱孩子，她也不是精神上有问题，那么，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答案是肩上的担子太重了，重到她不能顾忌自己家人的感受，执意要去多挣几个钱，多节省几个钱。
李妈妈和杨爸结婚没几年的时间，也就是在大女儿两三岁时，老杨的爷爷查出了血癌，他老人家去逝五年后奶奶也得了胃癌。两位老人家都得的是重病，查病治病拉下沉重的债务，并且在两位老人离世后，分遗产时，在外面工作的杨爸和大哥共同承担了全部债务，而把房屋财产留给了在家务农的三弟四弟。还有，杨爸在爷爷奶奶死后还坚持每年春节都要给两个弟弟寄钱，十块二十块现在看着不多，可在当时却是一个工人的半月工资。要知道一家五口的生活开支必须保证，仨孩子的学费要保证，还要保证杨爸每次出差，除了花光补贴之外，还要多花出去的钱。因为杨爸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出差尽量省下补贴，以便给家人带回点礼物，杨爸呢？带回来的是不锈钢刀叉和一些别人没见过的玩意，这些新鲜东西在当时卖的价格可想而知。
离家近有好处也有坏处，姥姥姥爷来城里赶集，时常就要向李妈妈要钱。有一次姥爷来城里赶集向又要钱，正赶上月底手头紧，李妈妈搜遍全身也只有五毛钱，姥爷火了，说李妈妈不孝顺不想给他钱。那时，看场电影五分钱，大碗茶二分，不买衣服不喝酒，五毛钱足可以让姥爷玩一整天了，但是……
还有舅呀姨呀，虽然不是亲的但他们都把李妈妈当亲姐姐，因为他们每次进城都可以在她家歇脚并能吃上一顿饱饭。一顿饭花不了几个钱，但是老杨唤叫舅叫姨的有十多个，都是青少年饭量大的很，再加上天长日久的……钱就不是小数目。
那个时候，家里除了杨爸，别人都很苦。老杨上小学二年级时，由于长身体没有了合身的衣服，只好将就穿妈妈女式的工作服上了半个学期的学。冬天下雪了，没有棉鞋就穿妈妈的，拖拖拉拉的不跟脚直到发了工资，老杨才能有姥姥现做的新棉鞋。李妈妈更苦，她曾经穿一件工作服过了四个季节，为什么这么苦？我们吃苦省下的钱都去了哪里？
李妈妈杨爸为钱三天两头打闹，为什么？用李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家里不能有余钱，只要杨爸发现家里存了点钱，他立马拿上钱去北京大哥家，等回来则又身无分文。北京的大侄大侄女们可喜欢他们的二叔了，都盼着他去，为什么？二叔去了，他们就能吃到好东西了。
生活就是这样，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吵吵闹闹一生的父母相继离世，到了那边他们应该不会再为钱吵闹了吧，每次扫墓老杨都会烧给他们很多钱，足够花了。
几个月前，杨爸因心梗去逝了。
想想他最后瘫在床上两年半时间里，每日默默的对着窗外发呆的样子，有时也为他难受，年轻时那样，现在这个样子……
生老病死，大自然法则谁能违背？无论你是多么的英雄好汉，到头来都会归于黄土一杯。珍惜吧，活着的人，什么名利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活到死，才是我们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