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真是个极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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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阁?”
萧承暄站在灯下,一身雪白大氅,怀中还抱着一只粉红眼睛、雪白毛发的兔子。
鸿蒙阁整个儿的笼在雾蒙蒙之中,檐牙高啄,隐隐冒着的紫气升腾至空中,与夜幕遥相辉映。
萧承暄要往前,怀里的兔子就开始不安的“吱吱吱”直叫,还往他怀里缩。
兔子这类生灵胆子是真小,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胆战心惊,害怕得瑟瑟发抖。
“没事的。”萧承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耳朵,聊以安抚。
兔子安静下来了,萧承暄就迈步靠近鸿蒙阁,而后停在离门约莫一尺的地方。
他伸手,手指似是受到了什么阻隔,被弹开了。
“禁制。”
阵法把鸿蒙阁和外面隔绝成两个不相关的世界,没有主人的应允,外人绝不能冒犯一步。
但是影信然在里面,那这禁制便留不得。
“得罪了。”
萧承暄理清了其中关窍,后退一步,捏诀破阵。
只见鸿蒙阁之外包裹着一层薄薄的壁,紫光闪烁,莹莹生辉,忽地“砰”一下,如镜一般,稀里哗啦破碎,露出了鸿蒙阁的真面目来。
鸿蒙藏于宫内深处,矗立在夜幕里,耸入云霄,高台厚榭,画栋飞甍,雄阔而壮丽,神秘而莫测,悄然渗透出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敬畏拜服。
身临其中,仙灵之气浩渺,美不胜收,彷如世外悠远之境,是个难得清幽的修炼圣地。
萧承暄往里走,雪色大氅在夜色中扬起一道美而雅致的弧度,他进来了,比谁都更像是这鸿蒙阁的主人。
循着红线找去,萧承暄在鸿蒙阁正殿看到了影信然。
影信然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恭敬且虔诚的抬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画像。
那画里的人身量颀长,着一袭深紫色衣裳,银发顺滑垂下,如流云泄地,长相俊朗。
他立在一株红梅底下,神情慵懒自在,周遭一切在他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就连盖在雪下初初露蕊的红梅也要逊色三分。
“呵。”
萧承暄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这点轻微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影信然分毫。
“听闻国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在下慕名前来,但求一事。”
话到这里,他顿了许久,才接着道:“我心中挂念一人,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他向我许诺他回之日,便是成亲之时。如今他远游一载有余,音信全无。
倘若国师当真有灵,就请国师照拂一二,不叫他受苦。”
说到这里,影信然又是一顿。
“我……”
他似是有些难堪,似是难过,又像是生气,或许还夹杂着几分责怪和自弃。
“我身畔已有佳人相伴,身心皆已沦陷,不可自拔。他既不按时按约归来,负我真心一片,就叫他不必再回来了。”
萧承暄立于黑夜里,影信然身处昏暗烛光下。
一人藏于阴暗,一人露于光明。
在苍国之前,人界全境由两个政权掌控,一是雪国,一是景国。
苍国建立之后所定国都乃是雪国当时的皇城,以至于如今苍国人民所沿袭的风俗多与雪国相同。
雪国百姓信奉神明,心中有所求时便诚心向神明祈愿,苍国百姓尤甚。
而这神明有且只有一个,便是影信然口中的国师。
萧承暄一颗心五味杂陈,从所未有的复杂。
小凤凰第一次历劫的时候,投身于雪国皇族,夜神无咎当时也是投身在雪国皇族历情劫,水神北静洲为了方便,便施了神通,让雪国百姓心中深种下一个国师,奉若神明。
他现在所处的鸿蒙阁就是北静洲当时的容身之处,画像里的国师正是北静洲的丹青图。
萧承暄一时不知所言,落在影信然身上的目光显得非常非常的静。
要是让小凤凰知道他不仅上辈子被北静洲耍玩了一通,这辈子还诚心诚意的向北静洲祈愿,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小凤凰所求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他呢,一会儿是道长,一会儿是陌公子,一会儿又是萧承暄,由着一根姻缘线,牵弄着小凤凰的心,真真是罪过。
萧承暄胸腔里那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即便再不知情爱风月事,也知道自己这般行径把影信然一颗真心磋磨得狠了,如油煎火炙。
这样乖软温驯的小凤凰,他是怎么忍心逗弄他的。
我真是个极恶的人,萧承暄心想。
那边的影信然随意坐在蒲团上,不知打哪儿摸出一只玉壶和一个白玉杯子,大约是从宴会上离席的时候顺手带走的。
他不喜宴席上的喧嚣,却极其喜欢此处的清幽寂静。
然而他身畔无人,看起来难免落寞孤独了些。
萧承暄看着,心尖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惜来,酸楚不已,这样的结果原非他所愿。
影信然往那杯中倒酒,开始自斟自饮,举手投足间,如诗情画意,自有一番潇洒不羁,神色看起来却是愁而怅惘,与进宫前那个兴致勃勃邀他看灯会的人相去甚远。
他把心事藏得这样深,日日以笑示人,真要难过了,也是故作冷漠,全然不知他说那些绝情话的时候眼中有多软。
我怎么就把他欺负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戍边回来,意气皆消,天道让他忘却了少时那个天外来客。他不记得曾想要挣取功名来迎娶娇养的道长了,可他遇到了一个陌公子。
梦中常相会,一见钟情之。
陌公子一去不回,萧承暄执意相嫁,闯入他的生活,扰乱他的心境,一番风雨让他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此间种种,到底是在他心中剜空了一角的。
光明里的影信然静静的注视着画像里的国师,阴暗处的萧承暄静静的注视着影信然。
“咔嚓。”
很小的一声,应是哪处的树枝碍了事被折断。
萧承暄深深看了影信然一眼,转身离去,厚实的大氅随风扬起,只留下一抹飘忽的白影。
他来得无声无息,去的时候,亦是悄无声气,从始至终没让影信然察觉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