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问心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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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您是克罗德少爷吗？”少女笑着问道。
一旁的魔法师想要呵斥其无礼，被克罗德制止了。
“是我。请问您是哪一家的小姐？”克罗德点头回答。
“在下是皮革商人金尔奇先生的远房外甥女莎夏，最近回舅舅家探亲。出来游玩碰到了克罗德少爷，真是幸运。”
克罗德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身边的莫妮卡，莫妮卡双眼瞬间变幻为一黑一白，又在下一秒内变了回来，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看到莫妮卡不出所料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克罗德心下了然。
不过这位漂亮的少女借着假身份想要上来对话的行为，克罗德并没有揭穿，而是同样和颜悦色道：
“哦，是这样啊。很高兴见到您，莎夏小姐。不知您跟在我们身后是想要做什么？”
莎夏眼珠子一转，答道：“我在舅舅家听说了您最近的一些事迹，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如今在集市上见到真人，我就忍不住想要...想要和您认识认识。”
“但是又怕您拒绝我，所以就...”
说着，还故作扭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只不过这话语中的娇羞之意实在是...不够自然。
这下别说克罗德了，连魔法师都看出这位少女“演技不行”了。
给卖唱少女赏钱那会，可看不出什么“想要认识认识”啊。
克罗德看着对方低头以掩饰慌乱表情的动作，倒是觉得有趣。
对方实力不高，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的恶意，似乎只是想着靠近套套话，灵魂状态也只是限于想要恶作剧或是想要拆台的程度。
自己就和她聊聊呗，看看这个“莎夏小姐”想弄些什么名堂。
如果对方真的是别有用心，克罗德也不介意棘手摧花。
心中主意已定，男孩转头看了看莫妮卡和高级魔法师。
莫妮卡依旧是古井不波的表情，而高级魔法师则是握拳咳嗽了一声。
见两位随从都没什么看法，克罗德也不做作，直接向对方发出邀请：“既然如此，我们准备去往不远处的麦田，莎夏小姐你要来吗？”
没想到克罗德一改之前的淡漠，愿意邀自己同游，兜帽少女瞬间露出得意之色。
哼，说到底也是个没怎么出门男孩子，还不是被我的演技给骗过啦。
“咳...谢谢克罗德大人邀请，莎夏乐意之至！”
克罗德微微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队伍向着预定目的地继续前行。
一路上，这位叫莎夏的少女除了时不时和克罗德搭个话，就是抽空偷瞄一旁的莫妮卡，显然她也有些被莫妮卡那冰山美人的气质惊艳到了。
不一会，众人便已经到达目的地。
在微风吹过的绿油油的一片麦田边上，一小片丘陵起伏绵延，而其中一座大概五米高的岗楼便坐落其中。
莎夏皱了皱眉，看了眼克罗德。
这地方地处偏僻，要是这个伯爵家的三儿子图谋不轨....
克罗德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嘴角一翘，说道：“莎夏小姐，看到了那个岗楼没有，马上我就带您一起进去，上面的风景很不错哦。”
莎夏听出了克罗德话语中的促狭之意，皱了皱漂亮的小鼻子。
你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我 还怕你？
“求之不得。”少女换上了甜甜的笑容答道。
克罗德当先走了进去。
一层是类似谷仓的地方，堆放着不少破旧的农具，地面上不过倒是没什么灰尘，看来经常有人出入。
克罗德让高级魔法师在一层看守，自己带着莫妮卡和莎夏慢慢走上了二楼。
刚才还有些逞能的莎夏，这会儿表情也开始有些忐忑了，不过最终还是跟着克罗德走上了螺旋式的木制阶梯。
刚想说些什么的莎夏，看到了克罗德身后的美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哇！”
站在岗楼上，俯瞰着坡下那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让少女的心中充满了惊叹和喜悦。
微风拂过，麦浪滚滚，仿佛是大地在呼吸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在麦田中，少女看到了不少农户们辛勤劳作的身影。而麦田的中央，有几条小路穿过，宛如几条灰色的丝带，将麦田分成了几部分。
有几个小孩在田边奔跑嬉戏，他们的笑声在麦田中回荡，与满眼的绿色一起，让人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
远处的麦田边缘，有一排杨树挺立着，它们像守护者一样环绕着麦田，为这片麦田更添了不少生机盎然的绿色。
这些树木高大挺拔，枝叶繁茂，为农民们提供了一片凉爽的休息之地。
可以说，在这岗楼之上，举目望去，是一片让人感慨生机勃勃的画面。
看着一脸陶醉的少女，克罗德也没多理她，而是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碳笔，照着岗楼上看到的地形，开始绘制周边的大致地形。
少女从那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中回过神来，发现克罗德在拿着碳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便好奇问道：“你在画什么呢？”
听到少女这不再掩饰的问话，克罗德头也没转，一边写写画画，一边答道：
“画地形图。”
“地形图？”少女一脸问号，她不明白克罗德为什么要画这个。
克罗德也没多做解释。
这个世界和前世比起来，称的上一个地广人稀，在族群聚集地上，例如城镇、村庄，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通过标志性建筑，或是店铺之类的来帮助记忆大致分布和自己所处方位。
可一旦出了聚落范围，那可供参考的东西就很难找到了。
就像眼前的这一片麦田，身处其中，非本地人很难第一时间分辨出该往哪儿走才能进入街区。
尤其是领地与领地之间，这一点尤甚。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高速公路、铁路之类的玩意。
这就使得要想领略这个世界，一份不那么粗糙的地图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克罗德才会抽空来到这个岗楼，借助高度俯瞰地形，绘制自家领地的地图，如果有什么疏漏，还可以找莫妮卡查验。
他可不想等到自己都长大了，连在自家领地上都会迷路。
不过少女在一旁也不甘寂寞，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克罗德画图，一边问道：
“克罗德，听说教堂事件里你们三兄弟都被卷进了幻境之中，是真的吗？”
听到少女按捺不住开始有所试探，克罗德心里冷笑一声。
随即装作不想谈及地顿了顿，抬起头瞟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继续绘制地图，嘴里回道：“没错。我和哥哥们都被卷进了眼魔创造的灵魂幻境之中。”
“传言说是你契约了一位‘永溺者’，才得以从幻境中脱身，对吗？”少女继续追问。
“对。多亏了那位‘永溺者’...这样说好像不太合适，但的确是因为她，我们才得以活下来。”克罗德面对这少如同女记者一般的连珠炮问题，开始了忽悠。
“那克罗德你不感到害怕吗？”少女抛出了一个特别的问题。
“怕啊，怕得不行，事后我都怕得睡不着觉。”
话里满是惧意，结果脸上云淡风轻。
看着克罗德的表情，少女的脸皮抽了抽，从集市上相遇开始，她就觉得克罗德这个伯爵家三儿子有些特别，有着一股他这个年纪的男孩所不具备的从容与淡定。
“莎夏小姐，你的问话有点过界哦？”少女正思考着，谁知克罗德停下笔，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你真的是想和我认识认识？我怎么觉得你在审问我呢？”
“啊...哦，我、我是听到舅舅说起你、你的事，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急于求证，所以才...希望克罗德少爷不、不要见怪。”
少女连忙再次使出娇羞的招数，低下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哦，这样啊，原来如此，那我就原谅你的莽撞吧，莎夏小姐可得多注意啊。”听到少女的辩解，克罗德一秒“变脸”，脸上又回复了平静的神色，然后还故意用上位者的口吻原谅了少女。
少女有点生气，但又不敢表露出来。
“我虽然怕，但是一想到我的两位哥哥正在需要我的援救，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克罗德冲少女笑了笑，“莎夏小姐应该也有过那种为了亲人勇往直前的时刻吧？”
“啊...？哦，有、有的，我也有过...”少女似乎没反应过来“莎夏”是在叫她，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不过回答的话显然没什么底气。
“那...克罗德少爷您契约了‘永溺者’，她就没对您提出什么要求吗？”
“当然有提要求，这不前些天我父亲才因为‘永溺者’的要求，处死了死刑犯取血，结果...”克罗德假装后怕的晃了晃脑袋。
“那如果‘永溺者’继续要求大量的鲜血，您父亲波罗斯伯爵会不会为了你把屠刀伸向那些没犯死罪的人，甚至是没犯法的普通血族？”少女的眼中闪过犀利的神色。
听到少女的问话，克罗德眼中猛然射出一道寒芒，身上灵魂之力开始涌动。
素昧平生，少女一直想要隐瞒身份，结果却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克罗德一瞬间起了杀心。
莫妮卡也感受到了“小主人”的不快，向着少女的身后逼近。
少女也被克罗德脸上的肃杀之意吓到了，不过她死死咬着牙，就这么看着男孩，没有后退。
这一刻，克罗德看到了少女美丽的脸上强作镇定的表情，红宝石双眸中透露着一股倔强与执着。
不过在看到少女只是变得有些不安害怕的灵魂时，克罗德基本也确认了对方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否则这会灵魂颜色早就变成刺目的红色了。
少女这会儿仍没有做出什么殊死一搏的战斗准备姿态，看来她本意的确不是想要对自己图谋不轨。
克罗德身上的气势缓了下来。
少女感到身上的压力一松，暗暗喘了口气。
“并不会。”克罗德对莫妮卡做了个手势，缓缓说道。
“哦？克罗德少爷您怎么那么肯定？”
刚刚才缓了口气的少女，一下感觉像是一下抓住了克罗德的“弱点”，像是破罐破摔式地刨根问底。
克罗德看了看少女那一脸“我豁出去了，看你怎么回答”的表情，决定满足这位大胆的少女。
他笑了笑，沉稳而坚定地回答道：
“因为我会阻止父亲。”
“我爱我的家人，我的父亲，我从小就厌恶恃强凌弱，仗着自身势力草菅人命的行为，我不希望父亲因为我而变成那种我从小以来就很讨厌的样子。”
“我不会让父亲去做那个艰难的决定，而是我自己来。”
“如果我因为父亲放弃了底线才得以活下来，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有负罪感，觉得自己欠了一笔债，我对不起我的家人们，也对不起那些因我而死的普通百姓。”
“我会觉得，都是因为我，才会让父亲变成了那样。”
“所以我一定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克罗德表情坚定地说道。
少女被男孩这一番诚挚而深沉的话语震撼到了，她完全想不到，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贵族少爷，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即使成年人也很难说出的话语。
她扭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吭声的莫妮卡，发现对方低头垂目，毫无惊讶之情。
“我...你...”少女嘴唇嗫嚅，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发觉，这个她一开始想要作为切入点了解教堂事件和刑场事件的男孩，好像并不简单。
“好嘞，完成。”谈话间，克罗德已经完成了地图绘制。
正事完成，该轮到他发问了。
“好了，莎夏小姐...呃，或许我该用别的名字来称呼你，我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听到克罗德的问话，少女宝石般的红眸下意识地看向脚下：“克罗德...少爷，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到少女仍想要隐瞒，克罗德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先前你说你是金尔奇先生的外甥女...”说着他向莫妮卡一努嘴。
莫妮卡会意，接道：“其实金尔奇先生的外甥女早已出嫁，你的样貌身形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嫁作他人妇的贵族夫人。”
“我...”少女还想辩解，克罗德没等她说话，继续道：
“我一路上和你聊天的时候，每当聊到金尔奇先生生意方面的事，你总会带到另一个话题上去，还有...”克罗德说话间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说起领地上一些过往的事和人，你也一副完全没印象的模样，这可不像是在领地上长大的人。”
“刚才的一番问答中，你也一点没用敬语，而是以一种隐隐的高姿态来询问我事情，你总不会想说出嫁把礼仪都忘了吧？”
“当然，还有最为明显的一处纰漏。”克罗德伸出一根食指，在少女的眼前晃了晃。
少女板着脸，默不作声，看向克罗德。
“你的鞋面过于干净了。哪怕是穿新鞋回舅舅家探亲，在集市中走来走去，又跟着我们来到这处岗楼，鞋面也应该蒙上了不少灰尘。”
“然而你的鞋子也并不是新鞋，反倒是你的鞋面——”克罗德低头看去，“啧啧”有声，“我不得不怀疑你身上带有用于清洁除尘的一些魔法道具。”
“而以金尔奇先生的外甥女的身份，基本不可能会购买这样的魔法道具。”
说着，克罗德两手一摊，给了对方一个“你懂的”眼神。
“你前面的问话，我也算是有问必答。现在对于你的身份问题，也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怎么，你难道还想把我怎么样不成？”少女一副横到底的模样说道。
话一出口，少女脸上便露出了懊恼之色，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后悔。
克罗德轻笑一声：“女士，我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哪怕这里地处偏僻。但是，请你拿出应有的贵族礼仪好吗？我可不想事后回忆起来——”
“只记得我在某天下午碰到了一个缺乏礼数的刁蛮贵族小姐。”
少女闻言，涨红了脸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