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事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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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贝尔德听了，焦急地看向克罗德，可惜除了感觉到弟弟明显的虚弱，就只看到包得密不透风的头颅上那双欣慰高兴的双眼。
贝尔德嘟囔着：“本来弟弟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脸上会出现伤口？难道是最后的自爆...”
贝尔德并不知道“夜之城”里的事，自然以为是克罗德在和眼魔交手时受到的伤势。
吉利万听到克罗德脸上出现可怕的伤口，不禁想起在幻境中，自己被控制时朝着克罗德疯狂劈砍的样子。
吉利万那时候虽然被控制，但是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记忆还是有的。
这也是他在克罗德和“魅影”对敌时醒来，态度却有些回避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这份愧疚，在现实中醒来后，他对于这段回忆闭口不谈，只是向父亲讲述自己被卷入幻境后遇袭昏迷，醒来后便是三兄弟在一起的时候了。
堂堂伯爵长子，因为猜忌弟弟而被黑暗力量趁虚而入，发狂发疯想要砍死弟弟，这样的情景要是复述出来，恐怕父亲对自己的观感会一落千丈。
爵位继承之事自不必说，甚至会影响到母亲在家中地位。
于是现在听到克罗德脸上重新出现可怕伤口，吉利万眉目低垂，眼神有些飘忽——虽然克罗德在和眼魔对战时脸上并无伤势，吉利万还是心中有愧。
贝尔德和哥哥不同，他在幻境中可是被克罗德推到一旁，才没有杀死大哥吉利万，避免了酿成大错，并且克罗德还替他挨了一匕首。
这种亲兄弟舍命相救的行为，在贝尔德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和感动。
贝尔德向来活泼好动，渴望见识更为广阔的世界。
可同样的，在慢慢长大后见识了世界更多精彩的一面后，他也一直都担心兄弟三人因年岁渐长而淡了兄弟之情。
加之又是生在贵族之家，争权夺势反目成仇的例子屡见不鲜。
两方原因下，兄弟之情若是放任，恐怕还没等个几年，就淡如路人了。
所以他才一直以一种任性、倔强的姿态，提出各种点子，哪怕被父亲母亲责骂，也要维系住兄弟三人的情谊。
尤其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年龄最小的克罗德。
但是克罗德与他们两个哥哥的感情，在克罗德五岁后（克罗德封印的灵魂苏醒后）就贝尔德感觉来看，却始终是一种有限度的亲近。
（克罗德虽然并不反感两位兄长，但是前世成年人的三观和阅历摆在那，所以也难以和两位少年兄长的感情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
贝尔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阿丽娜为了让大哥吉利万继承爵位搞的小动作太多，让克罗德心生嫌隙。
虽然黛姨和克罗德对于母亲的小动作绝大多数都是听之任之，但也许别人母子早就有很多不满了也说不定。
所以贝尔德一直都希望用自己的行动，用自己的态度来告诉克罗德：我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亲兄弟，我很在乎你这个弟弟。
希望能软化克罗德那“有限度的亲近”。
但是在幻境中舍身相救的那一幕，却让贝尔德明白了。
根本就不是什么“有限度的亲近”，而是自己这个弟弟的内敛不擅表达而已。
克罗德并非没有珍视兄弟之情，他甚至都不在意母亲为了爵位动的小心思，阻止了自己刺死大哥的灵魂。
如果当时克罗德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阻止自己，而是等到自己刺死了大哥的灵魂再出现...
又或者是等自己也被假克罗德刺死再出现...
每当贝尔德脑海中浮现这个假设，都会下意识地打个寒颤。
他不敢想，也不愿深想。
虽然他也对幻境中弟弟的战斗力暴涨有着不小的疑虑，但毫无疑问，这份兄弟情是真实存在的，他才不管什么“永溺者”呢。
他才不信如果克罗德是那什么“永溺者”，最后会以贴身殉爆来解决眼球怪。
“克罗德，我和大哥把在幻境中的遭遇跟父亲说了，父亲立刻让人给我们做了驱邪法术。听说他们给你也做了，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克罗德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都跟他们说了你在幻境中救了我，结果他们对那什么“永溺者”挺紧张的，硬是说要等你醒了马上也给你做个驱邪法术。”
“明明就没必要，小克罗德也还是小克罗德嘛。”
贝尔德嘟了嘟嘴。
贝尔德的话使得波罗斯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受，但是这个命令必须由他来下。
虽然克罗德救了吉利万和贝尔德，但是他展现出的力量来历很是蹊跷，况且还涉及到“永溺者”这样的存在。
波罗斯无论是从父亲的立场还是领主的立场，都必须弄个明白。
因为这次的事件性质，伯爵于公于私都不得不让人检查三兄弟是否被某些不明的邪恶力量所侵蚀。
同时伯爵也下令在整个领地境内追缉普尔莫以及调查和他关系密切的人，对于常来往于教堂的信徒更是重点关注。
看着二哥摆明态度站在自己一边，克罗德心中很是欣慰，不过他也没打算让家人对自己的身份做过多猜测，于是便问道：
“父亲，‘永溺者’是什么？”
波罗斯本以为克罗德已被“永溺者”同化，结果听到他这样问，很是惊讶，不过还是详细的跟克罗德解释了什么是“永溺者”。
“看来这个‘永溺者’就类似前世阴曹地府里的恶鬼，还是有实力的那种。只不过在这个世界的灵魂之海里，海夜对于‘永溺者’的约束并没有那么严苛。”
听了父亲的解释，克罗德才算是对“永溺者”有所了解。
“怪不得父亲他们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急忙来确认我的身份。恶鬼上身，的确不能等闲视之。”
克罗德抬起头，视线扫过屋内众人的脸庞。
紧张、担心、好奇、愧疚，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不过屋子里只有家人而没有护卫，说明父亲对于克罗德的身份，是有一份信任在的，是不愿深究的。
他依然愿意相信现在床上的这个克罗德，就是他的三儿子。
克罗德笑了，这样的家人，的确是值得他去守护去扞卫的“锚”。
我是不会让女神杀掉他们的！
猛然间，心中给自己鼓劲的克罗德想到了一点，为何不把锅甩给女神呢？
反正横竖都由得自己编不是？
“兄长们并没有经历过第一个幻境，而在第二个幻境中，我们兄弟三个人一上来都是被分开的，能互相参照印证的只有三人共同对敌眼魔的时候。”
“那些两两在场时候的事，只要有一方有所隐瞒，就很难查清，毕竟那是一个幻境。”
克罗德看了看阿丽娜镇定自若的脸，立刻就知道大哥吉利万应该没有把他和自己在场的那部分情况完全说出来，不然娜姨现在的脸色恐怕就是忐忑不安了。
“正好我也不愿意太过于居功，淡化一部分内容也没什么。就把女神大人搬出来领个身份好了，谁叫她硬是要给我安排个‘监督者’...”
君子报仇，宜早不宜迟！
打定主意，克罗德思索一番后，便假装为难地开口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当时我在幻境中救下二哥，接着就被假身捅了一匕首，我伤得很重，倒地上晕了过去，本来以为都要死了...”
说着，克罗德看到了贝尔德愧疚的眼神和母亲担忧的神色，心中一片安宁温暖。
“谁知道我晕过去之后，却来到了一片到处都是乱石的海岸边，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黑色的海水，我恍惚地走在海岸线上，也不知道要去哪。”
“就在我迷迷糊糊往前走的时候，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克罗德假装陷入回忆中。
波罗斯和黛帕拉对视了一眼，克罗德的描述再加上“永溺者”的特性，他们怀疑克罗德当时是去到了灵魂之海。
“她就仿佛是突然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等我发现她时，离她已经很近了。”
“那女人有着三只眼睛，一头白发，脸上青筋毕露，十根手指尖如利爪，很吓人，张开嘴尽是细小的利齿，声音沙哑难听，提着一把巨大的镰刀拦住了我。”
克罗德边说边趁机查看众人神色，发现亲人们都被自己的描述吸引住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跟我说了一些话，好像是要我和她做交易，让我给她什么东西，她来帮我解决面临的困难。”
克罗德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要回想起交易内容，不过好一会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记得好像她是要我的血，还要我的一部分灵魂。”
听到克罗德说以灵魂作为交易条件，在场的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我当时面临的境况，肯定也只有答应她这一条路可选。”
“不过她在摸了摸我的脸后突然说，觉得自己与我缘分不浅。以后少不得还会来打搅我，这第一次的交易干脆免费好了，当做是她的诚意。”
听到克罗德不需要付出灵魂的代价，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又对他将来要面临一个“永溺者”的纠缠而感到担心。
“后来她就带着我重新回到了幻境中，附在了我身上，杀死了那个眼球怪，救下了大哥和二哥，然后我就又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克罗德特意略去了利用魂枪自爆和眼魔同归于尽的情况。
“虽然我以后可能都要和那个‘丑陋’的女人打交道，不过能救出大哥和二哥，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克罗德在心中代入了女神，还特意重读了“丑陋”二字。
吉利万与贝尔德眼中都露出了深深地感动。
“我脸上的这突然出现的可怕伤口，可能就是那个‘丑陋’女人留下的‘标记’，让她能更好地找到我。”
克罗德故作洒脱地说道。
贝尔德眼眶已经湿润，要不是弟弟现在头上满是绷带，而且还很虚弱，他肯定已经忍不住拥抱弟弟了。
黛帕拉也不禁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尤其她是知道他“神子”身份的。她想到了克罗德对自己做出的承诺，心中的母爱亲情更加浓厚。
“你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波罗斯伯爵则是对克罗德的身份疑虑尽去，虽然儿子有可能被“永溺者”盯上，但是这舍身救兄长的行为无疑值得称颂。
“父亲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摆脱‘永溺者’的纠缠的。”
吉利万和阿丽娜则在一旁既是感激又带着内疚的心思看着克罗德。
就当一家人温情四溢时，一股强大的灵魂力量突然出现在屋内！
众人回头望去——
女性，白发，三眼，脸如恶鬼，手若利爪，拿着一柄巨大的镰刀。
克罗德提到的疑似“永溺者”的女性出现在了屋内！
众人一下全都愣住了。
波罗斯立刻反应过来，当即探手向怀中想要捏碎护身魔法道具时，女性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波罗斯一下僵住了，仿佛灵魂被冻结。
接着，这个未知的女性咧嘴一笑，露出细碎的牙齿，慢慢走到克罗德的床边。
黛帕拉想要起身阻止，却发现自己同样动弹不得。
克罗德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杜撰出来的人物就这么走到了床边。
什么情况，我言出法随？胡诌的人物成真了？
女性俯下身，看着克罗德越来越近的脸庞，三只眼睛中露出戏谑的目光。
不过她并未言语，只是用手轻轻抚过克罗德包扎地严严实实的脸，动作轻柔，眼神中却仿佛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在完成这如情人一般的动作后，这名陌生的女性甩给克罗德一个“后会有期”的眼神，便如遇到阳光的露水般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伯爵大人！”察觉到屋内情况不对的护卫打开门冲了进来。
“您没事吧？刚才感知到屋内突然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我们敲门询问，您却没有回应，所以我们才...”
打头的大魔法师见屋内伯爵一家子都好好的，松了口气，低头请示道。
“刚才的确出现了一个疑似‘永溺者’的灵魂体，不过她只是...四处看了看，就离开了。”
伯爵并没有说出刚才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