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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各婴各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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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入尘,青籽归土,虬根罩翠,拔树参天,云霭遮天,霞雾蔽日,青天杳杳,黄日召召。邪魔鬼秽魍魉,不由得见惧怕分毫;金刚菩萨诸神,万般敬意紧锁心门,生死有命富贵由天,铁血铮铮俱是爹娘生来的铜皮铁骨精贵骨肉,威风凛凛全都高宗撒下的福荫庇护千百传承。晓不得,排忧解难忧国忧民,身虽死志节不可更也,人但殒忠勇之心不可灭也,存旗,竖帜,立幡,堆坟,开碑,书文,时也运也,命也去也,十八年后皆是轮回的好汉。

……………………

汪毓三人自出宗历练从死人堆中爬出后,都是一身的煞气与杀意,心中揣着事情,忧心忡忡惶恐终日,表情也都是苦大仇深样,同届的不论亲疏想来交流,可一见是这番模样哪敢靠近,生怕惹火烧身,躲瘟神一般离得远远的:“他们仨,像是从阎罗殿回来的,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倒也没什么不好,乐得一清净。

汪毓仍旧披星戴月只顾埋头练剑,偶尔花万剑偷摸溜来指点几句;赫连济说有秘术相授,钱炜便就住在脊堂不回杉楼了;田流终日贴着双剑,吃饭睡觉也不离身,苦思剑法。如此累日,宗内难是看得三人身影,偶有堂主领晨剑炼心诀也不曾露头。虽说考剑的日子临近了,但其实合乎练剑的剑材早已被几位堂主挑选得七七八八,便是当作己堂新徒待之了,平日里练剑养气也都是有的放矢,只待考剑日一抵高下。万剑宗素来若此,一年的练剑期差不多能是瓜果归盘鱼入塘,徒弟早便收下,便等这一载之后的考剑,与其说是考剑入堂划阁,倒不如说是几个老家伙们的较劲罢了——且看看谁调教出来的徒弟更有本事!

“哎我说,你们可曾听得内剑阁辛师兄一事?”

练剑练乏了,十多个年轻人辄便聚在一处嚼些口舌,年少气盛虚荣心总归有的,总想着把心里头那点秘事稀罕事讲出,博个眼球,若讲得气势出来引旁人乍舌惊恐,一阵阵的刨根问底、承酒许肉的奉承宴请,那心中滋味可是堪品。

“辛尘师兄?不说是宗主派出执行机密任务去了?这才一直没看到他,如今内剑阁,能扛事的也便他了。”

“屁,真唬得你来,我才不信!那天观有宗主说此言时颜色便是不对,我就觉得蹊跷,要我猜猜,辛师兄断然不是被派出去的,此事另有隐情!得止兄弟,你知道些什么,与我们说道说道。”

被唤作得止的小兄弟满面得意:“如若我说辛师兄是被擒住了,你们信是不信?”

“切,还真当你知晓些什么秘事,原来也是哗众之徒。”

“华得止你净放这些个闷屁,你臭是不臭,你不怕蔡堂主知道你造谣,拿了你回去刷茅厕?”

“辛师兄被抓?你不如说辛师兄出宗寻偶相亲,还可信些。”

“哈哈哈……”众人一哄而笑。

“你……你们别不信!”华得止憋红了脸可是激动:“此系千真万确,我也是那日偶然经过兰居居外木榭,闻蔡堂主与秦师姐闲聊时听得,实实在在的,就是出宗助剑那次被擒住的!”

“嘁嘁嘁,摆出堂主来,便可信了么。且不说辛师兄那一身的高超剑术,就说顶着‘万剑宗内剑阁亲传弟子’这个名头,谁敢动他?不怕花宗主兴师问罪?再是说,蔡堂主秦师姐那样的本事,说话还能被你小子偷听去了?你下次编瞎话编个顺当点的,编这个属实找骂。”

“莫莫莫,我倒想知道,他小子怎么就窜到兰居去了?那里是花师姐与秦师姐住处离我们处尚且有段距离,两个女子的住处,他特地过去,嗯?啊……”

“哈哈哈,你小子色胆包天,我这便去说与蔡堂主听了,叫她敲断你的腿!”

“哎,你们,说给你们真事你们不听,总还是打岔又无理取闹,我那时……我那时只想远远的看上一眼秦师姐,哪有你们说的这般,这般……”音若蚊蝇说话已没了底气。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德行,秦师姐眼光甚高又冷若冰霜的,能瞧得见你?”

华得止把头埋了下去。

“非也非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人伦天性也,得止兄弟敢直视心中仰慕之情,远观不亵发乎情止乎礼,不可不谓大丈夫也。再者说得止兄弟练剑又勤天赋又高,秦师姐未必就看不见他。”

音从身后传来,众人手足无措呆立当场,只见树后绕出一年纪相仿男子,左手提着入鞘铁剑两柄。

“我道是谁,田大哥,你咋躲在此处,冷不丁听得有旁人言语,差点吓死。”

原是田流。

“哈哈哈,此处静谧清幽,练剑累了我就爱到此处休憩,不曾想众位兄弟也爱于此处相聚,倒是我搅了各位雅兴了,这便告辞。”

“莫急莫急,田流兄也坐下来聊聊,我们倒是于你助剑一事好奇得紧,一直没能寻到机会叫你说说,眼下得了空可不叫你溜了。”

“惭愧,甚么助剑,不过是去拖了后腿,人外有人我远是不配,练剑去了!”启足便走。

“田大哥。”华得止叫住了田流:“小弟求证一事烦请实话告之,辛尘师兄遭擒是真是假?”

“辛师兄剑术逾我百倍还甚,他若都遭擒了,我如何能回?”

已是走远。

华得止头埋得更低了:“可我那日明明听得……”

旁人拍了一把华得止:“丧什么气,管他遭擒了被派了,眼下被这田流一打搅,我倒有个比辛师兄去处更叫我好奇的事了。”

“哦,说来听听。”身旁一人凑来。

说话那人起身好好搜查了一圈,见是无异样,招了招手,余人都迎了过去,只听其悄悄说道:“汪毓钱炜田流三人自出宗助剑后,可一直没有出门啊,比不得我们这些有师父带着练剑的,你说说我们如今,能胜过他们三人么?”

“呸!”

“去去去……”

“黄汤迷心,胡言乱语。”

众人散去不屑一顾,那人却不罢休,煞有介事般凑到跟前

“我此番分析也并无道理,你们想想,我且几位也是被堂主选中关门授剑的,说明资质不差,他们三位助剑之时便就耽搁不少光景,回来后更是闭门造车,啧,我倒听说此次助剑颇是惨烈,你说便是剑心不稳都有可能,那我们便就胜过入了剑阁,实非不可能啊!”

“打住打住,吴兄你何来的自信?别的暂且搁下不论,就说刚刚遇得的田流,你敢去与他交手么?”

“不敢……”

“那你看看。”

“哎,那一身的煞气做不得伪,端的死人堆中带出来的,回宗也有月许了,远远瞧见了还是瘆得慌,就刚刚谈话的功夫,我颈子里直往冒冷气,这帮家伙是经历了如何一场浩劫啊?”

“越说越邪乎,看看你个怂样子!”

“啧,我们打个赌,你们说三人中最后,谁能入得内剑阁?”

“此端噱头不值得赌,田流、钱炜均得赫堂主曹堂主要术相授入各堂无疑,至于汪毓呢,花宗主与他本就相识有牵染,谁入剑阁,还需要赌?”

“那赌三人谁能胜出,如何?”

“我选汪毓!来来来,买定离手,这局我得回个血!”

“田流!”

“汪毓!”

“那肯定是汪毓这小子啊!”

“得是啊,我也赌汪毓!”

“我赌田大哥!”

“咋都是田流汪毓,就没有人选钱炜?”

“吴兄你想,一个是宗主亲传一个是名门之后,钱炜可不就落了下风了?资质再好能比过十来年的耳濡目染与名师相承?来来来这是我的银子,我压汪……咋你们都压汪毓,那剑走偏锋我压田流!”

“哎哟我去……”一坨黑影自空中砸下,肉石相撞只听一“噗呲”沉闷声响,但见爬起一结实汉子端着把巨剑揉着屁股,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我……那我也赌汪兄弟好了。”

“钱炜兄,你……”

“哦哦,哈哈……诸位兄弟都在此啊,倒也是巧了,重剑实重细枝架托不得!可真叫我屁股摔成了六瓣了!”

“钱兄弟如何在此?怎的还上树了?我等瞎聊,你莫要当真,你……听去了多少?”

“哈哈哈,一字未闻,刚刚睡醒!此处静谧清幽倒适合休憩,不曾想众位兄弟也在此处,倒是我搅了各位雅兴了,这便告辞。”

这可不就是听全乎了么!众人哪敢让钱炜走了,宗内一向严令禁止堆聚赌钱,若钱炜回去跟赫连济一说,这些人还能不能进万剑宗了?赶是拖住真要他一起下押,钱炜急了:好啊,你们一个个的轻视我不押我倒也罢了,如今还真想拖着我下水,我且不与你们厮混了。重剑抡甩出一股劲风直将旁人吹退,口中道也:

“告辞!”

已是不见了踪影。

众人也没了赌钱的兴致,掸了掸剑风刮来的尘土:“钱炜兄这番出手,与我们真倒有云泥之别,差距真是愈拉愈大,看来此次考剑,终究只是陪衬了。”

“是啊,这点到为止的巧劲,我们当中几位又有谁能使出啊。”

“我倒不信,一样的年岁都是人耳,我姓吴的未必就比他们差了!”

“哎……我押钱炜!”

“我也押他!”

“别押了,撤吧……万一宗主堂主再突然从哪冒出来……”

有几人慌了神,只觉得假山后浅塘里林荫上还有人居蛰着,紧忙又里三圈外三圈搜了起来。

“此处静谧清幽,练剑累了我就爱到此处休憩,不曾想众位兄弟也爱于此集会,倒是我搅了各位雅兴了。”假山掩体内部真是传来一人声。

“呀……呔!四周皆有潜伏于此!此处以后不便来聚!”

作鸟兽散,眨眼功夫十几人尽皆遁去。

只见汪毓徐徐从假山内钻出,举着连鞘子母铁剑拍击着肩膀:

“溜得倒挺快,打搅我与田兄钱兄练剑倒要叫你们好看!回去就报说有聚众赌博一事。”汪毓歪着头,笑道:

“罢了,看在你们大都押我嬴的份上,且饶过了。”

信步拾阶再攀高处,迎面春风醺醉意,项首暖阳摧暖情,登高眺望俯瞰处处,汪毓目着收于眼底的剑宗下的林林荫荫、青山碧水,一时百感交集,心中不免感慨,唉声叹气时有,壮志未酬时有,迷茫困顿时有,抱负宏图时有。怎记得起,那时年少,不知所谓,认不得山高,晓不得海阔,只当山脚是乾坤,错将村落识人生,身旁的孩童便是玩伴,林中的野兽俱是朋友,食可果腹裘可遮体,更有享用不尽的物华天宝珍馐美食。如此过完一生倒也安然,却曾汪毓心中,总有异火烧起,不可名状不可言说,真是为何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是只终日闷闷不乐,只对这般平静如水的日子再提不起兴趣,直至那日,花万剑到来,汪毓林中救下一陌生男子,男子教他习武练剑诸般口诀,汪毓心中深壑恰正填满——原是自己心中空虚无为,只缺练剑这一良药。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只觉人生着实有趣,是便练剑遇得瓶颈,汪毓铁了心要去山外学艺。

一经多处辗转多年,学得剑去抱得艺来,多次命悬一线险象环生,如今想来劫后余生总免不得暗叹那时命大,却是笑着忆出,果然比山中充实。

望着宗下石阶砖路上来来往往的白衣,汪毓又念:着实认得不少好前辈,真兄弟!一程走来,也不算枉过此生,真真也算是融入了江湖。

诚然,不论大名小名,也算声名在外,彼时汪毓俨然剑宗可提起名号的高徒,不仅宗内多有地位,便是剑宗之外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家侠客,也都知得此届万剑宗,花万剑又收得了一个不得了的徒弟。至于其中花万剑是如何吹嘘如何卖弄,我等尚是不知。

汪毓半眯着眼睛,倚去松旁。

江湖实好,引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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