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见说苍茫云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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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淑略加思索道,
“学生的师叔已经隐居复真观清修十载,如今也是并无沾染俗务的心思,如今缥云峰的手尾,以及将来丹朱陵的事务只怕已经让他老人家熬费心力。况且,若非师叔察觉复真观中有不法之徒,而让我等纠察,这才牵连出来紫虚观逆党以及邪教与横山白戎勾结之事,目前,复真观内是否已经荡除余孽尚未可知,故此还是不必将紫虚观再归到复真观名下,我想师叔他老人家也是此意。”
承公点了点头,
“便依你言,只是城外紫虚观偌大产业,又该花落谁家呢?”
营丘栿这才说话,
“学生有一言,不知可否,还请惟公指点。”
“且说来。”
“何妨将紫虚观的产业析分出来?听世衡提及贼人修建这暗道也是用了兕溪白石,更是用许多财货来故布疑阵,可见这紫虚观已是邪教在应天府活动的主要助力,如此为了绝此后患,学生建议将兕溪白石矿收归官办,只留田产三百亩,山林千亩作为紫虚观道产,再将紫虚观道士数量检点,削其度牒五张,将此转至复真观处。”
承守真捋须,片刻说道,
“将兕溪白石矿罚没收归应天府衙兼办,所收银钱另册登记,应天府春秋两课税赋若有不足,皆从此中弥补,府内诸县公支不足也从此出。”
芦颂这边已经罗缕纪存,润色完毕了。
公良吉符也补充道,
“复真观自从缥云峰案以来,倾心协助我司许多事务,先有救死扶伤之恩,再有近侍衙前大义,然后又是救危扶困,讨逆除奸之举,如此善举,我司当奏报朝廷予以旌表嘉奖,以弘扬正义,彰显天恩,使世人知晓何为天下正道,以涤荡人心,涤除邪教歹念!”
这不是谦虚的时候,包括宗淑都深以为然。
承公也做了决定,
“故怀朱台关涉城防,因此收归官有,并在此兴建子城,以为归德城城防之用,”
又继续安排道,
“因丹枫馆为贼人所焚,殃及大石廊瓦子,因此大石廊瓦子迁出内城,往原福昌县衙旧址安置,如此与寿昌县教场瓦子东西并列,也可弥平两县税收。”
再说道,
“福昌县衙迁往外城紫虚观处,因紫虚观、翠蕤阁为邪教逆产,因此收归官有,作福昌新县衙营建之用。”
这还没完,
“原丹枫馆之建设经此案已显露危及内城城防之大患,因此不必重建丹枫馆。”
然后继续说道,
“涉案诸人犯田产皆收归官有,交房舍务发卖或租赁。应天书院南房舍藏污纳垢,有伤学风,责令改为邸店,由应天书院打理,府衙亲自监督,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到这里又说到了关键处,
“丹枫馆与大石廊瓦子这片地界,你们怎么看?”
“也当收在府衙,然后仔细发落!”
公良吉符牵头,大体都是这个意思。
“那老夫便先说几个意思,丹枫馆原址兴建文昌阁,不许杂七杂八的乱了世风;至于大石廊瓦子则改为宅基,由房舍务督办发卖,许外城仕宦迁入。外城腾挪出来的房舍许内外城居住十年以上客户购买落户,可进学科考或坐商起店。”
这些都安排妥当了,才说道,
“奏报朝廷复真观义举,请赐紫衣师号,加赐度牒为常例,令赐度牒为奖励。另,因故怀朱台原系复真观打理,作为补偿,特请将北尨山及南北各十里交给复真观打理。”
宗淑听罢与智全宝对视,二人高兴之余也是惊诧,如此手笔堪称绝妙了,如此那乱坟岗子即便迁坟,也有了安置地方了,而且更是毗邻北尨山,如此只怕许多人还会争先抢后的主动迁坟了。
“学生代师叔先致礼于惟公当面,感念惟公恩典!”
承公挥挥手让他二人安坐。
“幸亏这场祸事正值秋税,否则如此规模的损失,应天府是难以为继的。”
公良吉符也说道,
“也幸得羽廉访允诺了京中禁军抚恤皆有三衙那边料理,不必咱们地方支出,还有都转司那边也打算从秋税转运的漕纲中调剂部分留为地方支用,只是还需应天府出具个明细出来。”
承公问道,
“今秋秋税如何情形?按现在账面出入可有盈余?”
芦颂则回复道,
“秋税应于八月五日结讫,按去岁结合目前进度预估,秋税五谷约合八万石,约值五万贯,绢两万匹,值两万贯,杂钱四万贯,房舍税三千贯,酒课三万贯,各色商税两万贯,除役钱两万贯,约合十八万三千贯,与去岁平。地方留支只五万贯,截止前日,莫说盈余,还有往年与今年积欠两万八千六百四十四贯。”
“知会都转运司,需留支一成在地方。”
“如此也不足两万贯,便是清欠尚且不足。按着惟公方略,因为丹枫馆、翠蕤阁、紫虚观以及许多富户牵扯逆案,这些都是抄没的,明日里便能得到确信之数,略略估计该有万贯。福昌县衙迁址都是现成建筑,只需些改建费用即可,其余房舍发卖租赁今年也有三千贯的收益。只是怀朱台子城建设,文昌阁建设以及新瓦子与房舍建设乃是不小的开支,还有城垣等处修缮费用,以及诸军抚恤、赏赐、安置费用也是不菲。这些还需有个章程。”
“估算这些需要多少开支,且不论文昌阁与子城费用,那些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改建修缮还需一万五千贯,教阅厢军、驻泊禁军等抚恤、赏赐、安置费用则需八万贯上下。”
承公也是两手一摊,
“莫来找我伸手,只看哪里还能打的许多秋风来!”
宗淑则从旁急着回报,
“惟公,算来算去十万贯的费用,学生这里倒是有法子。”
“哦,原来善财童子就坐在旁边,你倒说说,怎么填上如许窟窿。”
“只说那密道之中我等便查抄贼人故布疑阵的财货,估算也有十五万贯,只是这些银钱沾染了尸气,总要托人洗干净了才好使用。”
“只是故布疑阵便有十五万贯之巨?贼人好大手笔!”
“都是愚夫愚妇们的奉献,还有巧取豪夺的手段,便是紫虚观便不知道收入多少!”
智全宝也是恨恨的说。
营丘栿也接话,毕竟他们父子与那紫虚观可是许多说不清的来往,此时节也要说清楚,
“这些年,那贼道人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也是骗了不少人,咱们应天府每年的赛神会与端午、重阳节气的扑买、博彩也少不了他的张罗主持,今日我便将此人在各抵当所与牙行的寄存做了统计,也有不下三万贯,这些明日便能送到衙门里。”
不管他虚虚实实,惟公并不打算追究此事,毕竟如今这几个案子已经牵连甚广了,反而要把许多人摘出来,否则应天府也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宗淑又是小心翼翼说道,
“惟公,只是这笔钱有些麻烦事。”
“说吧。”
“当时,都是军汉们跟着,为了安抚人心,那时候学生越俎代庖,许诺把这财货分了些出去,便是军汉们拿去万贯,皇城司那边许诺了五万贯。”
“你倒是大方,怎么没给自己留些?”
“只是担心军汉们那边出乱子,我们几个,便是霄崇宪几个都是当面也分了,却绝无取用之意,至于皇城司也是买个平安罢了。”
“军汉们也就罢了,皇城司如何能拿这些钱,也罢只许他们拿万贯,其余十三万贯都要充为公用。”
这么一算,两边足有十六万贯,如此修城建阁的费用有了,许多公共开支的费用也出来了。
倒是公良吉符来劝,
“惟公,所谓敬君子不恤小人,如何在这上面与皇城司纠缠,若是被他们把这事捅出去,天下人还以为咱们与皇城司私相授受,互通有无。如此岂不落人话柄?”
“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哪里计较别人口舌,再者,便是给了他们这笔钱,难不成你指望这些男女守口如瓶?”
宗淑急忙接话,
“学生闯下来的祸事,还是让学生来收拾首尾。”
“你莫要逞强,你们几个还有其余几个都要长个记性,少与这些人过多瓜葛,宫中朝廷殊为不同,各安本分才好,否则是引火烧身!”
“谨遵惟公教诲!”
众人都是慎重的答应道。
“说说你的打算!”
这便是惟公的独道之处,便是无论如何都会让手下人一舒胸怀的机会,即便别人都以执拗来形容承守真的个性,但是这份执拗放在用人上却显示出其格外的可爱来,那便是只要是惟公认可之人,他总会以最大的宽容给予其最多的机会。
宗淑也因此对于承公倍感亲近,这份亲近便是承公有着与宗放类似的教授育人的格局。
“惟公,学生那里有仝家那边的效劳之意,仝家愿意义捐十万贯,以资地方振兴之用。”
“仝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这话是问向公良吉符的。
“许仝家船队外可往东海与南海,南海深入不毛之输送占了一成,东海香料与谷物等输入以及杂项输出有两成,内海之中掌握渤海沿岸贸易三成,只是南面只许一处靠港,渤海诸港不禁然不许深入内陆五十里。”
公良吉符果然无愧承守真身边第一堪用之人,哪怕是因为蛇继先事才查实这些消息,短时间便能掌握如斯,足称干才。
“仝家义捐十五万贯,其中助学五万贯,许仝维、仝商,”
惟公顿了一下,
“给他任意五个个名额,如应天书院进学,但有所成许一人往太学就学。”
宗淑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意,看来惟公还有大手笔,否则不会如此安排,如此也可看做仝家留质子在应天府,但也是给了仝家一个前程。
之所以许仝家任意安排,也是给了宗家面子,毕竟人情不能占尽,否则宗放就尴尬了。
“另有十万贯算是义助乡里,仝家也算半个丹南路人士,这十万贯取之于斯,用之于故里,许他在归德城内设立货栈商铺,土货、海货、杂项三牙行各给他一个牙人名额。”
果然是厚报了,但是宗淑也听出其中深意。
“惟公,莫非咱们要动手将北面淤塘都清出来?”
惟公笑而不语,公良吉符则问宗淑,
“世衡以为利弊如何?”
“百利而无一害也!”
“利在何处?”
“北面淤积数十载,不止荒废航运,还浪费了许多好田,若是清淤恰到好处,咱们便可将航运直入丹水,如此往西面商贾之利大盛。更为重要的是,还可逐步将生田培育为熟田,如此三五年间便可开拓万亩水田。”
宗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而如今更是急迫于清淤便是城防之用,因为北面淤积,反倒使北面成了易攻难守之势,更因为水道淤塞,每到旱季还牵连整个护城河都干涸成了护城濠,若是清淤便能连接大野泽,如此城防体系更为稳固。说句不中听的,万一东丹南下,咱们也多了几分成算。”
承公不置可否,倒是营丘栿问道,
“怎么,东丹人还能嚣张至此,中间山南丹北何止千百城塞堡垒,如何能放他们至此?”
芦颂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衡甫,也莫要以为北面便是固若金汤,山南绵延千里,便是秋帅也不能处处严防死守,而翻过了山,便是一马平川,咱们之所以拖时间便是熬过现在的旱季,然而对方若是待到明年二三月南下,北面只怕都是一片冰封境界,只有咱们丹水以南还能保持不结冻,若是东丹人凭借骑兵优势,绕过城塞一路南下,未免咱们这里便是前沿!”
听了芦颂这么一说,营丘栿也无言以对,原以为遥远的战事,原来迫在眉睫,近在眼前,这才让营丘栿患得患失起来。
公良吉符似乎智珠在握,对于这番话并不意外,而是澹然说道,
“若说前些日子,我还忧心忡忡,如今反而豁然开朗。如今外有东丹使团那边已经承诺,他们返回东丹之后,便尽量将战事不晚于今年十一月开始,”
他看向几个人说道,
“这已经是绮里太后力所能及的了,其余的他们也没有底气。”
再说道,
“其中,邪教虽然几次三番闹事,但是也将其自身力量消耗了许多,至少咱们应天府内,短时间他们掀不起风浪;于内,咱们如今钱粮已经解决,那许多事便好办了。”
他只提起一事,
“如今,只有横山白戎那边动向不明,而大綦使团还是踌躇不前,这才是心腹之患。”
转而,他又笑吟吟的说了一段话,
“今日便得到了子庚相公来函,紫舒輈将调往京兆府任职,除此之外都转运司中新文郁、御芝茸也将调往京兆府方向。”
营丘栿心中一动,
“莫非,这段时间咱们丹南路又有人事变动?”
公良吉符点了点头,
“衡甫,君父子便要分开一段时日了,正澜公调任入京已经确定了,只是中间还需等待些时日。”
营丘栿抚手来拜,心中也明白,应天府虽然注定不是营丘家立身之地,但是此时还是有些惆怅。
三日后,许多事成了定局。
许多事都如承公既定方案或脚本执行着,首先离开的便是羽微行,他甚至没有选择与使团同行,风风光光的来,离开时却低调的似乎没有人察觉他的离开。
而东丹使团也如期启程,留下来的乃是一地鸡毛,除了许多刺客尸首,还有那早就被羓制如肉干一般的十几具干尸,这些便是营啸之夜死掉的副使及其亲信,至于枉死的娼妓似乎已经无人记得了。
霄氏父子与熊暠也来辞行,除了拜别惟公,更是来辞谢宗淑、智全宝等人,尤其是霄瑟夜如何不知晓自己这番站对了队,跟对了人,才获得了天大好处。
不同于外人看来,他们似乎是贬谪在外,其实是因祸得福,霄瑟夜此番跟着敬洎返京,只要不出错便有枢府子庚相公那里张罗,少不得还落个文武兼得的差使。
至于儿子霄春臣更是起伏跌宕,先是因福成祸,到手的武功却背上了坐失东丹副使遇刺的莫名其妙罪名,正当他们瞠目结舌时,却又否极泰来,不仅霄春臣远离是非之地,还能投身于集真观门下,如今只看集真观几个弟子的坦荡前程,便让霄瑟夜安心不少。
而霄春臣还有跟着倒霉、跟着走运的熊暠也是与几人洒泪分别,几个人之间感情更是不同,等他们归来时,便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