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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混沌若教休凿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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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吉符不置可否,继续听他说下去,

“然而细思之下,愚以为咱们地方甚为被动,乃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所指的是谁?”

风鸣并不迟疑,乃是直言相告,

“并非贼人,乃是皇城探事司。”

“慎言!”

公良吉符闻言果断打断了他,站起身来在书房内绕了两圈,确保左近无人打扰才说话,

“清鹏,这话也就是咱们几个人能说得,其余人切不可提及,其中深浅你要放在心上!”

公良吉符虽然这么谨慎,却对风鸣的话不置可否,又踱了两圈才说道,

“这两日,皇城探事司的人都聚在应天门瓮城,但是关注点不在那邪教的老道身上,反而是那梅儿多次提审寿安县内抓获的邪教妖女,只怕此女身上干系不浅!”

这番话似乎自言自语,但是熟知公良吉符城府的,已经大致明白他的用意,

“麻烦清鹏走一趟,告诉皇城司那边,夜袭案凶顽都看押在寿安县,看他们有没有兴趣问一问!”

风鸣点了点头。

公良吉符轻握住风鸣的手腕,声音平稳而严肃,

“明日东丹使团的接风宴后,只怕惟公将携余等亲自料理使团的那桩公案,只怕数日间就要有个了断了,世衡如今重伤,肃仪、玉端在外,可信重者只你与秉文文武相济,许多事务清鹏你要一体担待下来!”

风鸣走出府衙颇有些踌躇,他此时颇为想念山中修行的岁月,那时是多么惬意与洒脱,所有的艰辛与磨砺充满着对于未来的向往,可是身心打磨至此,就是为了如今这样的生活吗?

与其余诸兄弟不同,风鸣并没有许多功利之心,或许他应当如雷厉一般先在人间行走,可是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弱冠之年的他已经已经与雷厉并排而立,虽然让许多人艳羡,可是对于他自己只是迷茫与困惑,甚至他愿意将自己缩在更加年轻的宗淑身后,而这反而会让他安心,看着师弟如此适应官场,如此迎刃有余,他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放松,或许这才是最适合他的方式。

而如今,他却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府衙门口,颇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对复杂的正务,而当他想起宗淑又觉得心口发闷,手脚发凉。

“风大侠,怎么有闲暇在此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扑入他的耳内,如此洒脱的女子便是梅儿了,只是这份洒脱之下的真实面孔如何了。

“在此便是再做打算。”

“作何打算?”

“打算何时前去寻你!”

既来之,则安之。风鸣的性格便是只要答应下来的事,一定要尽心尽力办好。而直来直去才符合他的个性。

“怎么,既不去探视宗三郎,也不审问被擒获的贼人,却来找我作甚?”

“你都知道了?”

“如此大事,我若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也颇不尽职了。”

“说起尽职,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到你?”

“原来,你是真的要找我,”

梅儿莞尔一笑,在她眼里一切不言自明。

“找个地方说话。”

如今已经到了上灯时候,他们二人站在衙门口就颇有些突兀了。

“且随你牵匹马,咱们还是去外城自在些!”

这便是一拍即合,风鸣骑在马上与她并辔而行,才醒觉原来不是他要寻她,而是她也在找他,眼神才递过去,梅儿便开口了,

“莫要如此看我,确实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风鸣颇有些无语,总以为自己城府总比智师兄强些,岂料在别人眼里,还真是一眼就看透了。

“怎么如此颓然,你也别妄自菲薄,若非你这个性子,我还懒得搭理你。”

主街上甚为拥挤,莫看最近出了这么多灾祸,依旧不能阻挡大肇子民的晚享夜游。这份熙熙攘攘,也许有人生厌,但是风鸣却对此颇为钟爱,这等人间烟火气,让他这么个清冷人心里炽热起来。

“你这副样子,可是看到什么美艳娘子了?”

“分明是许多汉子都瞅着你不放!”

“却不见你眼里有我。”

“我眼里有世界,你若在世界中,我眼中必然有你!”

梅儿白了他一眼,

“还真是个老学究,我与你闲话,你却来论道,这边是欺负人了,我一个小娘子可辩不过你这牛鼻子。”

“道理复杂,修行却是纯一,闲言明白,人心何曾简单。”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你这可是变着法指摘我呢,人心简不简单也是对人对事,所谓快意恩仇是蠢人作怪,古道热肠是愚夫荒唐。要么认命,要么听命,要么没命,这才是活人!”

风鸣听罢也是微微摇了摇头,

“你是在大内长大的吗?”

“突然问这个,是要来摸我们的底?我倒不怕说的多些,只怕到时候你可就甩不掉我们了!”

“那便不要说了,”

风鸣连忙收住这问话,

“这几日,你们从那白莲教女贼人身上可问出些能说的?”

梅儿睨视风鸣,

“你倒是直率,怪不得我总爱找你说话,那我也直白告诉你,问出来的都能说,不能说的也问不出来,我们本来知道的不便说,你若问的聪明或许我也能说一些。”

“行不行的一句话,倒是让你绕来绕去。”

“那便是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了!”

二人信马游缰还是来到了智宅,有些话在这里说彼此也能放心,更何况如今大伙儿都是公干在外,除了管事与下人也无他人打扰。

管事伺候起来已经是驾轻就熟,知道这位好酒,便去张罗酒食了。

二人便在院内连廊中坐下,毕竟孤男寡女若是独处一室,便是江湖儿女也极不妥当,这里四面无遮碍,便于下人们看到,却又距离合适,说起话来不为外人打扰。

“那女子莫非与你们皇城探事司有关?”

梅儿略微一愣,点了点头,

“原来你也察觉到了,看来这事怕是遮不住了!”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风清鹏愚笨至此吗?”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心无旁骛的人都能觉得我们与这女子关系匪浅,其他有心人岂能不知?”

看着风鸣点头,她又说道,

“莫不是公良参谋想拿这个事情拿捏我们?”

风鸣眉头一皱,急忙说道,

“何出此言,谁又能拿捏得住皇城司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公良参谋是有求于人,却又不想欠人情啊!”

风鸣拿起酒一饮而尽,

“怎么我这张脸是写了什么?”

“看来,我是说对了!”

“你这小娘子原来是摸我的底来了!”

“可不是,否则我何必在府衙门口等你?”

“你,”

风鸣简直哭笑不得,

“只是你为何要来等我?”

“这个时候,你还能在府衙待多久,更何况你手上还有这么多糟心事?”

“我是问你为何等我?”

“省掉你找我的时间,”

梅儿摆手让三郎不必说话,

“昨夜袭击你们的真凶,除了走私大案的主谋,还能是谁?”

梅儿继续说道,

“这九户人家有积善之家,有书香门第,有一方豪富,有累世勋贵,有经世名门,可都能为其所驱使,竟然公然勾结邪教,更何况地方官员、经代吏目不惧灭门之祸,投身贼穴以身为逆,便可知这幕后主谋是何等不同凡响。”

“而这些邪教中人不仅藏身其中,更用如此匪夷所思办法来暴露这九户人家,可见主谋之人的决绝,不仅如此还能拿我朝视若至宝的火丹作如此荒唐行径,便知道这主谋者如何的自负!”

“横转运才征召蛇继先丹南效力,蛇继先随即便被袭杀,则可见主谋如何的手眼通天,知微见着,行事果决,睚眦必报!”

风鸣又是一盏酒入腹,

“原来你们什么都很清楚,皇城探事司果然名不虚传,却是角立杰出!”

“错了!”

“错了?”

“出色的是你们!”

“我们?”

“不错!”

“我们集真九霄?”

“是也不是,乃是你、宗三郎、芦秉文、虢三娘、柳秦越、仝元载、药诚中以及宗六郎、仝十一郎!”

“什么意思?”

“我们皇城探事司的察子身为大肇密谍知道许多事,也是要费些心力,可是你们这些初踏江湖的名门子弟却对许多事知机识窍,对许多人知根知底,对许多暗线也是知彼知己,才来了丹阳城多少时日,便已经成为应天府不可小觑的人物,你们才真是厉害!”

而梅儿的下一句话,甚至让风鸣闪过一丝杀机,

“云溪醉侯果然名不虚传,柳文质自以为困住了宗先生,未想到宗先生看似无奈之举,还真是才是润物细无声啊,自从你们到了丹南路,着实让我们为难!”

“缥云峰之事你们事先已经知道了?”

“难不成我们在哪里出现还是偶然不成?”

“果然被三郎说中了!”

“果然是他!”

梅儿莞尔一笑,但是在风鸣眼里好似鬼魅一般,

“你想杀我?”

“什么?”

“你刚才对我动了杀心?”

“我,”

风鸣不打算否认,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罢了!”

梅儿也饮了一盏酒,

“若是我有心害宗三郎,你若是不来杀我才是咄咄怪事!”

梅儿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且放宽心吧,我们这次来此也是那一位的意思!”

又听她似乎又是没头没尾的说道,

“那位曾与人言,名臣俱是君子,君子都是忠臣,只是有些是大肇的忠臣,有些是官家的忠臣!”

风鸣只觉得头疼,

“为何与我说这些?”

“便是想要看你头疼!”

“你!”

“罢了,不调笑于你,倒是有几句正经话说给你!”

梅儿纤纤玉手托腮来言,

“若非三郎重伤我也不会来寻你,因为平日里都有三郎管顾着你与智二郎,还维护这仝家体面,但是如今他养伤之际,我便要提醒你们切莫做傻事!切莫随随便便就做了别人手中的刀,釜中的鱼,横幼璋与承惟新之间,若是如胶似漆只怕所有人都不能安心,可若是他们分道扬镳,许多遮遮掩掩的旧伤疤可就藏不住了!”

她的样子可爱,言语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你能参与其中的!宗淑受伤的实在不是时候,承公乃是刻意维持,这横幼璋却是步步紧逼,此人十年前折腾垮了士学士,如今还不知道收敛!”

“莫非蛇继先?”

“不错,本来事情到此打住,稳定两三年局面,便把这功劳与富贵都作为官家亲政的大礼,可是横幼璋节外生枝,这便是杀鸡骇猴,只是可惜了蛇继先。”

“蛇继先何辜?许多大肇将士何辜?”

“何止他们无辜,你们不也是无辜,可是这等话有什么意义吗?”

风鸣愣在当场,无言以对。

“你也知晓这太平世道何等珍贵,可是你哪里知道维持着太平盛世,哪里只是边关安定,政治清明,如是中枢分崩离析,这大好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梅儿之后的一句话,也让风鸣彻底听进去了,

“这个道理大晟的天子晓得,否则也不会姐姐没了,再娶妹妹当皇后;大綦的凰帝也懂得,否则为何迟迟不立储,甚至东丹君臣也懂得,否则绮里太后携幼主为何与宁静王合流犯边?”

梅儿摇了摇头,一杯冷酒入腹,

“大肇庙堂重臣们也都晓得,但是聪明人太多,于是总把别人当成了傻子!”

她越说越激动,

“偏偏这些人拿着这走私大案当做了尽忠的脸面,上进的踏板!承公之所以又把东丹使团拉了出来,便是让这些浑水摸鱼的真正知道一下什么是浑水!等他们手上都沾满了淤泥,才知道欲速则不达,才知道不进未必是退!”

风鸣没有接话,也是一杯杯喝酒,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话,

“你我年龄相仿,怎么心性如此的。。。”

“如此的老气横秋?”

“怎么在你嘴里就没我的好话?”

“我帮着你折损自己,你怎么还委屈?”

“我是想说你老成的,但又想起三郎说过,但凡人间女子皆听不得一个老字!”

“说起来老气横秋、老谋深算,我可比不过你这个师弟,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师兄在侧。”

“怎么说是两个,分明是四个!”

“嗤,”

梅儿揶揄道,

“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说的不是你们四个习武的,说起来你们集真观弟子,论起智谋来也就是宗三郎、彰小乙撑得起门面,雷师兄更是老于世故,至于你们几个不惹事便罢了。”

她认真的说道,

“我说的是宗学门人,他的文脉师兄蒲介文与芦秉文!”

“介文与秉文师兄?”

“所谓旁观者清,更知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道理,别看你们一个个冲锋陷阵、杀伐果决,许多关键之处若没有他们,你们只会举步维艰!”

看风鸣不明所以,梅儿继续说道,

“你可知晓,你们忙碌在外,是谁在小心维持你们与经抚司彼此关系?”

“我们与惟公是上有所命,下必有果,政信畅达,无所不应,有什么问题?”

“经抚司难不成就是承公一个人的经抚司?你以为朝廷派遣苍龙固、紫舒輈兄弟、杨永节、祥守忠、羽微行是来充数的?”

“你们分明都是杨永节的所管属下,这几日可曾被他点卯衙参?可曾受他指派办事?羽微行至今可曾命你等当面详勘出身?”

梅儿没好气的说道,

“没有芦秉文借势于公良嘉言、营丘正澜,没有蒲扩与他传递消息,互相压制,你真以为这些人拿你们几个没法子?”

梅儿一字一句的凝重说道,

“你们不是宗世衡,他身后有其父母在!而他也为你们几个操碎了心!”

梅儿没好气的说道,

“那个智二郎简直就是一根直肠子,让他举荐能用之人,他却几乎将整个应天府变成了自家天下,即便这几个人有本事、有能耐,可是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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