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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白贲黄中自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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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于情于理都是明摆着逼东丹人离开,那时候便是咱们手段激烈些,那些东丹人也发作不得,便是想派人回去请命,只怕来回消息自己也送不出去!”

智全宝也点了点头,莫说丹阳府民意昭昭,便是东京城百姓们拦住御驾告状,也并非什么奇谈怪论,天家宽容,就给了官员们利用百姓民愿的机会!

“至于东丹用牛马偿还之事更是妙笔,如今咱们北面其实已经开始战备,但是却不能宣之于众,虽然依旧是井然有序祥和风貌,但是许多军需采买便有颇多不利。毕竟,平时贩卖马匹价格不菲,只有战时才能强制平价采购!”

源净也听明白了,并非他自己想明白了,而是他们集真九霄就有做马贩子的!

“但是这等谣言出来,民间并不知晓东丹整军南下之事,还以为将来数年都有许多廉价牲口源源不断将输送进来,那些养马户也就罢了,这些有着大量马匹的马商还能坐得住?更何况还有买断马源的商人只怕更急于将手头的马匹低价销售出去好回收现钱。如此以来,北面各路便可以低价大量买入马匹以充军用!东丹使团越是赖着不走,只怕所有人越是相信这些谣言,无论如何咱们两面都不吃亏!”

所有人也都想明白了,只怕细细想下去,老道的筹谋还不止如此,但是只想到这些,已经让这几个年轻人收起了骄矜之心,对于这老道乃是实心实意的佩服起来。

眼看着山岚忽起,却夹杂着水腥气,这便是暴雨的征兆。炎炎夏日,总算盼来一场酣畅淋漓,只是四下里也没个遮蔽处,于是一群人说着话便往下面走。

来到山脚下,除了复真观门人,那紫虚观住持以下也都在候着。道人们本来便是测算阴阳推衍晴雨的本行,也都是准备了雨具,只是未想到这场雨说来就来。

只是过了酉时,一旦雨下来,再好的骏马,再顺的大路,也不敢纵马驰骋,万一有个闪失便是人马俱伤,因此年轻人们便准备冒雨回城,赶在内城关闭前好回去待命。

正事已经说完了,老道也不耽搁他们,便将多余的雨具都拿给他们,那紫霄观住持准备的更细致,除了蓑衣斗笠,还准备了油布,衬在里面更是滴水不漏。

再多说了几句话,紫芝真人指定了两个门人作为彼此联络之人,其中一个便是那三个童行幼儿的师父,这人也是伶俐,看出来这三个童子深得三娘的喜爱,便也让这三个童行参与进来,迎来送往也方便许多。

于是众人作别,才打马快行里许,还未到朱雀门前,这暴雨就压了下来,雷声滚滚,风驰电掣,即便是从头到尾都被罩上了,也挡不住雨水迎面而来。众人只能减速,便是马匹虽然也因为凉爽而兴奋,也是自觉地减低了速度。

通往朱雀门的官道上零零散散的是往来奔走的百姓,偶尔也有骡车急匆匆往城里赶,也幸好是官道上,虽然车辙纵横,毕竟地面已经夯实了的,走起来也不至于打滑,于是大伙儿都低着头往前赶路,眼看着城门便在二三百步之外了。

就在此时也是一支队伍要从寿安县那边的朱雀东门进去,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风七哥儿,还真是巧了,这般的天气还能碰到一起?!”

风鸣乃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兄弟姐妹,如此称呼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等那边从都斗笠下露出容颜,果然,便是那皇城探事司的女察子月曜梅儿是也。

“梅儿?”

女子噗嗤一乐,却也是俏然生动,

“果然风七哥儿还记得我,这里不是说话处,咱们可否找个地方叙话?”

话是冲着风鸣说的,但是是让他们所有人听得,而且里面还透着不能拒绝之意。雷厉点了点头,示意智全宝去给门禁打声招呼,梅儿以下这一路人三四匹马,还有两辆厢车,就在他们关照下免检入城,所有人直奔智家宅子。

智家宅子如今已经成了他们的暂居之地,因此智金宝便将宅子后墙邻着的院子也租了下来,如此以来智家宅子便成了一面邻着大街,南面是药铺子,药铺子后面乃是仓库与药坊,北面则是骡马行,后面是牲口棚,再往北便是一排背街邻巷的厢房,在北面就是寿安县衙,如今这处院子租下来,颇有些铜墙铁壁的意思,便是有心人想往里面渗透进来,也是触不到核心地带。

所谓核心地带便是智家大宅的偏院,此时一行人几乎挤满了这处院落,便是夏日,毕竟也沾了水气,因此正堂副阶下已经起了炉子准备煮茶了。

梅儿看似随意,但是都知道她是故作轻松,才回去交差便又得到应天府报上出的消息,估计马不停蹄的便又赶回来了。虽然她是潜伏于此的察子,但毕竟大伙儿也都算熟识了,因此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与她同行的众人。

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果然来头不小,竟然是金曜星君,昔日宣宗朝便是其身边听用的宦官,如今便是皇城探事司的首席勾当官,也是皇城探事司实际的统领者,实在没想到这位人物竟然衔命出宫亲自办事。

至于其余人也是大有来头,有三人便是金曜麾下察子,还有两名老者,一个来自审刑院,一个来自东京府,也是奉旨专办案件而来。

即便是皇城探事司的首领,即便是资深大珰,提起雷厉也不免恭维几句,毕竟从事暗谍之人大部分时间也是游走在江湖四海之间,反而对于江湖中的豪杰更有些难分难解的羁绊,尤其是对于雷厉这等名满天下人物,也是惋惜于不能收入囊中,为我所用罢了。

如今即便雷厉已经是朝廷在册的武臣,却也并非那些俯仰由人、任人摆布的笼中之鸟,不只是雷厉,隐仙派诸门人皆是如此,或者说这些道门出身的文武之才绝非王权所能轻易束缚的,只看雷厉的师祖白云先生,师叔云溪醉侯,皆是以帝王至尊用恩义才能获得他们全心全意的报答。

而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宦官所能企及的,因此心里也只是感慨慈圣太后的机缘实在不逢时,错过了宗放,更抓不住这年青一代。

而这宦官虽然是对着雷厉说着些客套话,眼睛却一丝精芒稳稳的瞄着宗淑,天下知道白云先生、宗放师徒作为者不超过十个人,而他便是其中之一,故而即便没有梅儿的汇报,他对于宗家未来的门主已经不能以少年小觑之。

心里所念极多,但是还是满面的祥和,客客气气的说话,实在是与让人心生畏惧的皇城司首脑难画上等号。

“咱素来以为天纵之才总是一时之选,千百年来未尝得见几个,却不知西昆仑究竟是如何的神仙境界,数代以来不只是真仙临凡,更是能人异士如许。便是泰霄玉狻猊名满天下,乃是武林二十年来未尝一败之豪杰,不想同门诸君也是万中无一人物,直教人倾羡!”

这等人物对于后辈说出这等肉麻的恭维话,即便是源净、智全宝也知道此人乃是有求于人,可不同于其他人物的求人,他们的请求是不容拒绝的,而且自己也千万别想着拿捏身段,除非希望自己以后都过得不自在。

因此诸人也都是十分客气的彼此恭维,直至第一盏茶都饮罢了,这才开始进入正题。本来三娘还想带着六郎与柳瑒一起退出去,岂料被这老宦官亲切的出言拦下,

“大晟与咱大肇乃兄弟之邦,二位也不是外人,何况将来咱只怕也免不了要麻烦二位的家中长辈,便是眼下,梅儿此次一个人过来形单影孤,若是能得刺奸的同道襄助岂不是相得益彰吗?”

这话一出,三娘与柳晏变颜变色,还是三郎招呼她二人就挨着自己坐下,也就是事起突然,转瞬也就释然,若是此时还搞不清楚三娘和柳瑒的来历只怕皇城司还真是只知道趴窝的老狗了,但也是这宦官有些警告意思,毕竟能知晓三娘与柳瑒身份,如何不清楚眼前几位究竟都做了哪些事呢?

芦颂倒是有些诧异,他便拿眼色来问旁人,不是说皇城司只能在东京城内活动吗?从未听闻其爪牙能探出京畿的。彰小乙倒是在一旁冲他摇头,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只看梅儿都潜伏于当地青楼了,只怕其罗网早就已经开始布局四隅,顶多是网点还少,网眼还不够密罢了。

暴雨总是来得急却去得快,方才的大雨滂沱已然散去,甚至都未拖延残阳西下时绽放的余辉。

至于智家上上下下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家里曾出现过陌生的客人,至于门房也只是注意到才回到家里的官人们只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匆匆出门了,只是不同于上午的鱼贯而行,这一次是三五成群的出门,神色也不同于上午那般轻松自在,敏锐的门房只看到平静的神色下隐藏着焦躁与不安。

而或许在渐渐黑暗的街巷中隐藏着的眼睛看到的是经略司的爪牙们又出门办事了,只怕这个夜里许多人家都是难以入眠了。

雷厉他们与皇城司诸人其实分作了三路人马,其中走的最急的便是雷厉、风鸣、宗淑、三娘这一路,也是人数最多的,包括梅儿与金曜星君以及审刑院、东京府之人,因为他们要夤夜进入内城办事,紧急入见承守真;源净、彰小乙则带领两个察子往福昌县,他们要到紫虚观附近观察近况,另一路只智全宝、芦颂、柳瑒与一名察子往寿安县办事,乃是襄承勖来报府衙女尸案已经发现一些端倪来。

且说这智全宝他们几人从后门进入县衙,因为寿知县这几日已经在转运使司办事,三两日后才随着横公一起回来府城,因此也省了一道程序,莫说此时县衙里其余佐贰官都已回了自家宅子,便是平日里智全宝也是大大咧咧的来往,虽然他已经不是寿安县的吏员,却谁也不曾怠慢与他,比如此时便有节级前面小心翼翼引路,一起往前堂狱神庙而去。

虽然整个县衙已经安谧下来,但是狱神庙里分外热闹,襄承勖领着几个青壮捕快看管着几个男女,只看这几个都是乌帽白衫素布便知道是寻常商贾身份,但是这几个人也并不恐慌反而与襄承勖他们一起用着酒食,这些酒食一看便知是街上采买来的,当然也绝不会是衙役们花钱。

智全宝他们几个人进来,仔细一看,却也认得这几个人,只是叫不上名字,但也知道都是城里面几个药铺的管事,看来襄承勖到底是世代差役出身,颇知道做事的规矩,这几个乃是代替店铺掌柜和坐堂郎中来此听差使的,安排他们在狱神庙里面问话便是这几个都是知情人没有当做共犯看待,彼此都留下了进退余地,说的好便是安心回家交差,否则再去拿人也莫怨天尤人。

“丰髯伯,如何情状!”

当着许多人面前,彼此再熟稔也不能用诨号称呼,便是用美称来给足自己这朋友面子。

“禀告侍禁,”

襄承勖领着众人毕恭毕敬的回话,这里乃是称呼智全宝的武阶,毕竟武人差遣都是随遇而安,真正看中的便是阶官,毕竟武阶不只是决定自己的本官与职司,将来还决定子孙们的出身。

侍禁乃是左右侍禁的通称,如今智全宝才入承公幕府便已经实现了身份的转变,虽然襄承勖接替了智全宝原职管着寿安县治安之任,而智全宝也不过是总管了内外城治安,二人职权差距看似并非相差巨大,但是身份却是云泥之别。

之前襄承勖在蓼谷县不过是役使,严格地说不过是作差役的平民,不仅没有官俸还需搭进去自己这么个劳力以及钱粮,但是衙役不同于其余杂役,乃是手中有权能收取孝敬的,比如他们家三代作衙役也不过混了个三班总头儿,看似风光其实就是个当差的,而如今却已经是吏员身份,较之差役已经是可望不可求之事,不只是权力更上层楼,更是有了做官的盼头。

比如智全宝如今便已经是官身,侧身小使臣之列,再进一步便是大使臣了,便是现在也是妥妥的九品官,还是实授差遣的,便是与那中县、下县的两榜进士出身县令也能拱手称兄道弟了,也因此昔日那些老兄弟再见了他哪个不是毕恭毕敬,更是倾羡的不得了,一个没了爹娘的穷酸猎户竟然机缘巧合下成了应天府数得上的人物,这哪里是祖坟冒了青烟,简直是祖宗积了八辈子的阴德!

也因此,这些日子里,智全宝的老家才是热闹,蓼谷县自县令以下已经都往他族里走了一遍,便是家里的祠堂都是成了族里子弟听长辈教训的地方,所用榜样便是智全宝,之所以智全宝不再轻易回去,不只是事务繁忙,更是已经被长辈们拥坐在族长身边受上上下下的大礼而搞得浑身不自在。

而这一切其实也在影响着智全宝的心态,他之所以与营丘家渐离渐远也源于此处,毕竟承公给了他以前所不敢企盼的一切,这等的大恩大德对于他这么个直性子之人来说,便是再造之恩,而他的想法也很简单,便是唯承公马首是瞻,也因此便以独臣自居,便是亲大哥也甚少谈及衙门里的公事,至于他将元三儿、奎九儿派在埠头管事,其实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公心罢了,至于别人怎么想他也不屑于此,也是今日师兄弟们说了些重话让他有些不自在,可是遇到了正事,又把弟兄们说的话抛之脑后了。

一行人说着话便来到狱神庙旁边的公廨里面说话,这边除了襄承勖只有一个差役端着书箱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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