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凌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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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旭东从秦栩这边出去又回了天字号雅间。
林簇正坐在茶案跟前翻一本厚厚的册子，听见门响也没抬头，只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朝我挤眉弄眼的，不是叫我过来吗？”穆旭东在林簇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林簇从身侧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穆旭东：“我查到了这个。”
穆旭东狐疑地接过小册子展开来看，没看两行就变了脸色：“黎东布防图是军中机密！你……从哪儿查到的这件事？”
林簇冷笑道：“你当兵部那些人都是罗正平那样的皎皎君子吗？他在兵部只是个主司而已，兵部尚书曾梁可是太后的老相识。这些年来，各方势力都往兵部安插自己的人，所以兵部其实是六部中最乱的衙门。”
看穆旭东沉默不语，林簇又说：“什么军中机密？只要银子花到位，就没有拿不出来的东西！再说，当初你们穆家手握大玄十二万铁骑，又是国舅之尊，还有一个天下瞩目的太子……多遭人恨呢？挡了多少人的青云富贵路？你心里没点数吗？”
穆旭东依旧不相信小册子里说的事情，黎东驻军布防图居然能落到沙北大汗巴赫沙尔的手中？
这怎么可能？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亡国，所有人的富贵梦都得碎了！
他皱眉沉吟：“这件事情，太后不应该参与其中，毕竟弘德皇帝也是她的亲骨肉！”
“嗯，这个还不确定——不过不确定不代表没有。只是她老人家身份贵重地位超然，又深谙权谋之术，我的人没那么大的能量罢了。”林簇说着，把手中的厚册子合上，放入身侧的柜子里。
“……”穆旭东深深地叹了口气。关于黎东当年的兵败以及穆家满门的倾覆，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查。
他知道孙茂润是被摆在最明面的棋子。原本以为只要拿住这枚棋子，他就可以为穆家翻案。
但如今看来，巴赫沙尔连边防驻军图都能拿到手，那么大玄的朝中宫中必定有他的人。
谁是那个细作？
余时飞跟这细作之间有什么共谋？
像余时飞这种有无限贪念的精明人，他的梦想是手握权柄，为他的家族谋取更高更远的利益，但一定不是亡国。
因为亡国，他便是被新朝踩在脚下的烂泥。
“别想了。”林簇劝着穆旭东，“就你那脑袋，想破了也没啥用。这件事情，你还得指望宸王。”
“……”穆旭东斜了林簇一记白眼，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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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栩同元莘在墨泉楼用过饭便去了益云堂。
她许久没过来了，一进门便被小伙计恭敬地请进后院用茶，并喊了云非渡过来。
“秦姑娘有什么事直接唤我去府上就好了，怎么亲自过来了？”云非渡拱手问。
“我是来配丸药的，因为时间紧迫便直接过来了。”
云非渡忙说：“那请姑娘把药方给我，我去为您配药。”
“有两味药咱们药铺没有，需得去别处买。我写下来你打发可靠的人去。”
云非渡立刻让人拿了纸笔来。
秦栩斟酌着把药方写下来，又单独写了两味药：紫杉，海螵蛸。
“益云堂不是帝都成最全的药铺么？怎么还缺药材？”元莘纳闷的问。
云非渡忙回道：“回郡主，原本是不缺的，这两味药年前已经用完了。因为北边的互市因战叫停，而且天寒地冻水路也不通，这两味药就一直没补上。”
药材产自天南地北，即便是同一类药材，产地不同，药效也不一样，普通疾病还好，若是疑难杂症，药材若不对，想要治愈，难于上青天。
“唉！北边战事不休，咱们竟连药材都凑不齐。”元莘叹道。
“郡主不用着急，京都各大药铺互通有无是常事，我知道济世堂的东家祖上是沧郡，他们兴许有这两味药。”云非渡说着，便出去安排人去济世堂买药。
秦栩不知道元莘为何一直跟着自己，只好说：“郡主先在这里用茶，我去药房配药。”
“好。我在这儿等你。”元莘含笑答应。
秦栩亲自去药房，十几味药配齐也不是什么难事。等云非渡打发去济世堂买药的人回来，药方便配齐了。
云非渡又问：“姑娘这丸药何时需要？我叫人按时配好。”
“明日下午务必配好。再请云先生抽空来我家中一趟，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同他商量。”
“是。”云非渡拱手答应。
秦栩也不再耽误，同元莘出益云堂上了车辇。
“多谢郡主送我。”秦栩这会儿想明白元莘为何一路跟着自己了。
今日贡院科场结束了，何明珏已经回家，元莘如此这般就是想去秦家见一见的。
元莘来秦家，罗琉纾自然要亲自接待。
闲话几句后，元莘便笑道：“春天来了，天气一天暖过一天，我今儿从御街上过，眼见着杏花儿都打了花苞。想必郊外春色更好。”
罗琉纾笑道：“郡主说的是，今儿我瞧见我家屋檐下的那一对儿那大燕子居然回来了，正在筑巢。”
“这是好兆头呢！”元莘又笑道：“恰好母亲奉皇祖母之命，收了西川侯府的二姑娘为义女，这样的大事也该庆贺一番，便想着借南林苑组一场马球会，请夫人和栩栩以及住在府上的何公子、燕公子还有阿羽一起去玩一天。夫人可否赏脸？”
秦栩暗暗地叹息，元莘真能豁出去，为了请何明珏，竟然搬出了长公主和梁双珹。这谁能拒绝？
罗琉纾自然答应：“郡主如此瞧得起我们家，我们倍觉荣幸。只是我这身子越发重了，出门不便。到时便叫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一道去给长公主和郡主道贺。”
元莘目的达成也不多留，当下起身告辞回去了。
晚间，秦府为了庆祝何明珏科考结束，准备了一桌家宴。但因秦隽清依然在贡院里阅卷而不得出，大家只吃了几杯酒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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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春闱一共有五百四十多个举子应试，一共选出进士一百六十二人。其中，何明珏中头榜第八名，罗良逸二榜十六名，郁楷安落榜了。
皇榜一放，端的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认真算下来，所有跟今年科考有关的人里面，最淡定的人就是何明珏了。
秦隽清完成阅卷任务回家后，问了他的策论文章后叹道：“正因为你选了这个风口浪尖上的话题，我与其他两位副考官商议之后，把你从前三名里拿了出来。你心中可有怨言？”
何明珏躬身施礼，微笑道：“世叔说笑了。其实我写完这篇文章后，已经做好了落榜重考的打算。毕竟黎东兵败案如今尚未结案，很多事情没有定论。我擅自发表言论已经是极大地不妥了。”
“但你的文章，我与两位主考官都很是赞赏。国之疆土，神圣不可侵犯。若我们读书人连一句硬话都不敢讲，圣贤书算是白读了。”
何明珏躬身附和：“世叔说的是。这次我能进前十，也幸亏有世叔这样的耿耿文臣做主考，还有宸王殿下监国的缘故。”
秦隽清微微点头，又说：“嗯，你是个明白人，并没有把书读迂腐了。既然你对黎东有想法，便可往以后多想一想。若能再把策论写的详细些，便更好了。”
“世叔所言，明珏自然信服。但我并没踏入过黎东半步，那些所谓的策论也仅仅是纸上谈兵罢了。若能去黎东游学一番……”
秦隽清摆摆手打断了何明珏的话：“你有凌云之志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事太大了，你若真的想去，除了朝中的安排，还需要你父亲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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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去黎东？！”原本在看账册的秦栩，猛然抬头看向来通风报信的弄墨，“你没听错？”
弄墨把一支半开的玉兰花用青花球形长颈瓶供起来，方转头看着秦栩认真地说：“这样的大事，奴婢怎么可能听错呢？”
“父亲可有答应？”秦栩忙问。
“老爷没答应。老爷说，这事儿太大，不但朝中要安排，还必须听何大人的意见。”
是了。何筱田现在是江浙布政使，如果让他的儿子去黎东，且不说何明珏刚中进士，毫无官场经验，这父子二人一南一北把持地方。
如此，所有朝臣眼红妒忌，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谣言以及弹劾的奏疏。
元祚只有监国之权，尚未登基。这样的压力他也扛不住。
但是黎东……
还有几天孙幼蘅便要嫁给韩俊竑，随后孙经武就会被发配到沧郡。孙茂润也应该藏在那里……
这种时候，不但穆旭东着急去黎东，连秦栩都想去。
不仅为了前世的仇恨，更为了黎东五郡四港的生意，还想去看看，那传说中的焦土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若我是男儿身就好了。”秦栩幽幽的叹了口气。
弄墨笑叹：“姑娘说什么呢？您若是男儿，我跟画眉可怎么办呢？我们怕是早就饿死在滇河了。”
“姑娘！”画眉手里捧着一套银红色的骑装过来，“花朝节那日琅月郡主组的马球会，您瞧这套衣服可以吗？”
秦栩摇头说：“我不想上场，就是去看个热闹，不需要预备这些。”
画眉把手里的衣服放到包袱里，又说：“总要预备着的。还有一套海棠红的，也带着吧。”
弄墨提议道：“我还是觉得姑娘那套湖水蓝色的骑装更好看。那日是花朝节，各家姑娘女眷们肯定花枝招展的，这红红绿绿的虽然鲜艳，但穿得多了未免俗气。”
“说的是。那就把湖水蓝的那套也带上，到时候咱们看他们穿什么再定，总是要跟他们不一样的。”画眉说着，又去后面挑衣服。
秦栩懒得多说，只低头继续看益云堂的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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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庆贺安和长公主收梁双珹为义女的喜事，且地点定在皇家南林苑，这场马球会自然遍邀帝都名门。
难得这日太后心情也好，便带着梁双珹一起来凑热闹。
罗琉纾无法前来，燕夫人自然留在家中照应，秦家便托了罗戚氏照应秦栩等人。
秦栩同何明珏以及燕氏兄妹一早起来先去罗家，会同罗戚氏母子三人一同赴会。
罗诗筠见着秦栩，便弃了自己的马车挤上秦家的车。
“我怎么觉得何公子比前阵子更风流潇洒了呢！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罗诗筠悄悄地问秦栩。
秦栩拖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姐姐这话大有深意啊！”
“嗯？你什么意思？”罗诗筠警惕地看向秦栩。
“春天来了。”秦栩别有深意地笑着。
“你……你这死丫头！”罗诗筠终于想明白了秦栩的打趣，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旁边的燕墨羽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姐姐是说，诗筠姐姐喜欢何公子么？”
“看，我们家小阿羽终于开窍了！”秦栩捏了捏燕墨羽的脸蛋儿。
“你们两个胡说什么呢？那何公子不是姑父给你挑的未来夫婿么？这种事情也能胡乱拿来取笑的？”罗诗筠瞪着秦栩。
“姐姐，你真的想多了。”秦栩笑着摇摇头。
“在我面前，你害什么羞呢？”罗诗筠只当秦栩不好意思。
“我在你面前当然不用端着装着了。所以我才说你想多么嘛。父亲早就跟我说过，只要我不愿意，婚事就不会定。”秦栩一本正经地看着罗诗筠。
燕墨羽也一副大人的样子，说道：“那位何公子不是我姐姐的意中人，诗筠姐姐若是喜欢他，就赶紧跟舅太太说。下手需趁早哦！”
“你们两个……胡说些什么！”罗诗筠登时羞红了脸。
“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这是肺腑之言，怎么是胡说呢。”秦栩觉得相比元莘来说，还是罗诗筠跟何明珏般配。
凭心而论，何明珏家世好，样貌好，学问更好。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秦栩的私心自然偏向罗诗筠一些。
罗诗筠缓过那股羞涩的劲儿，忽然问：“所以，你是有意中人了？”
“额？”秦栩忽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
“是谁？”罗诗筠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