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发,疙瘩汤,午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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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王老太太今天快被气死了。
她早就盯上了林大军，人长得排场，一米八的个子，又壮实，又会挣钱，还对自家女人孩子好得很，还那么有本事。早就想把自己守寡的女儿介绍给她，可又有个张美兰在那儿站着呢。
那女人还那么的不尊老，自己不过就拿了她一点面一点菜，就敢堵着自己的门骂三天。林家那么多好米好面的，她拿点怎么啦，她就应该主动拿过来孝敬自己！一个解放前臭要饭的，自己肯吃她的东西，就是给她脸了，真不识抬举！那女人屁本事没有，有粮有钱都不会吃，看把那俩小的饿的面黄肌瘦的，可惜了林大军那么好的男人，要是自己女儿当林家的家，肯定比这过得好！再说了，她女儿要是能当林大军的家，她儿子孙子不也能跟着沾点光？自己儿子儿媳一个月不到六十块钱，要养六个人，还要时不时接济一下女儿，确实都吃不饱，就该林家跟自家均一均嘛。
但是不管她多么的眼气张美兰，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上次张美兰闹过后，儿媳妇就警告自己了，林家他们惹不起，那些没用的小九九不要再想了，再闹事，她就把王老太送到小姑子家去，再也不管她了！她想闹得自己两口子都丢了工作吗？
不光如此，之后王大嫂还把家里粮食看得紧紧的，王老太再没能偷出来一点接济女儿了，三个孙子也因此长了点肉，三个孩子吃得饱了，也就不再听奶奶的话了，不肯再偷鸡摸狗，对奶奶也没有个好脸儿了。小孩子又不傻，道理告诉他们，他们会判断对错，天生坏种的孩子还是少的。王老太说话不再管用了，就有点怕媳妇儿，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作妖，可把老太太快憋死了。
张美兰一出事儿，老太太恨不得放上一万响鞭炮，不过她不敢，只在屋里扎扎实实地给老天爷磕了九个响头：老天爷你可真是开了眼了啊，让那个泼妇毒女人得了报应啊。
在老太太的设想里，林小婉最好跟着张美兰一块儿去了，剩下一下小的，让林大军大为悲痛下正好自己提出让自己女儿来给他照顾小的，然后近水楼台，迅速把林大军拿下，自己闺女很快就能嫁过来，然后那个小的那么小，林大军又经常不在家，小娃娃有个头痛脑热丢了小命不是很正常的事儿，那林家不就成了自己家了嘛，还有个林大军任劳任怨地给自家挣钱养娃，多好，光正房就五间啊，自家三个孙子不就能一人一间，将来结婚也有房了嘛。
这可真是做梦看戏——想得美喔。
谁知道那个林小婉，咋就好了呢，王老太快气疯了，她家有个长梯子，没事儿的时候她就搭上和林家毗邻那堵墙，偷看林家。
大早上就吃鸡蛋羹！还吃三个！蒸茄子还要放那么多香油！中午居然还去下馆子，还带回来一饭盒！下午居然还玩白面！面里放那么多调料！还有那么多猪油！居然放在石头子上烙！糟蹋粮食！烙完那么香，居然不给她老婆子送两个尝尝！不尊敬老人要天打雷劈的！最让她老人家生气的，他们居然过得有滋有味的，也没有那么伤心！那她女儿怎么乘虚而入！林大军也不是个好男人，对张美兰原来那么好，都是假的！
王老太当天就气得牙痛复发了，腮帮子肿得老高，晚上哎哟了一晚上，那么多好吃的哟，要是给她孙子吃该多好啊，给那俩小兔崽子吃，都糟践了！
看来以前林家吃得差，也不全是坏事，这两年运动没有那么紧了，早两年小婉要过来林家也这么吃，还不得被这老婆子贴大字报啊。
小婉可不知道这老太太心理活动这么的丰富，她早早的起来，想给林大军做点早饭让他吃了再走。昨天她就把张美兰留下来的表戴上了，没个表看时间真的不方便。
林大军出车从来没人送过，他要是出远门，走的都早，因为还要装车，夏天热，要趁着凉快多走点路，到正午他们一般就找地方休息了，晚上走夜路凉快，猪也不受罪不生病。
他昨天就收拾了几件衣服，美滋滋地带上了闺女给做的石头饼和梅干菜，老伙计这回可没法笑话他没人管没人心疼了吧。
蹑手蹑脚出了门，却看见厨房亮着一盏桔红色的灯光。
昨天的骨头汤没喝完，小婉吃完饭就往汤里加了一把盐，盖上了锅盖又滚了一下，今天早上也没坏，她又添了一点水，白面玉米面掺合着打了点疙瘩，放了个西红柿在锅里煮化了，把疙瘩下进去，又下了一把早菠菜，打了个蛋，该出锅时一点点淋到锅里打了个好看的蛋花，又点了几滴香油，就是一锅好吃的疙瘩汤了。
林大军端着呼呼的吃，眼眶不知道是疙瘩汤的热气还是什么，热热的，他一边吃，林小婉一边在旁边唠叨：“我还给你煮了八个鸡蛋，天热你别不舍得吃啊爸，我想好了，鸡蛋票我今天带着小宝都去换了去，你别担心我们在家吃不好，我们在家咋都比你强，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放心我和小宝没事绝对不出门，你要是到了上海看到有好书你一定要给我带几本，家里的书我都看絮烦了，你在外面不要省钱，你知道的咱家钱足够花，我还给你带了两个午餐肉罐头，是我今早在那一堆包裹里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叔叔寄来的，我们留的还有，你带着吃，要是饭不好吃了你就开一个，在外面别贪凉老喝凉水，你年纪也不小了。。。”
她唠叨个没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有这么多话，原来她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的。
小婉啊，要是没有人听，或者听了也不往心里去，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话说了啊。
林大军听着却熨帖得很。唠叨怕啥，这是我闺女跟我亲，闺女心疼我呢。闺女说的都对，一定要坚决执行！
这么早起床本来是件很辛苦的事，林大军却一点也不觉得苦，话说这疙瘩汤怎么这么好吃啊，从来没吃过！闺女以前听她妈的指挥做饭闺女得有多不开心啊。
当然好吃了，新鲜的刚摘下来的熟透了的西红柿，稍微一煮就起了沙，疙瘩虽然掺了点玉米面，面却和得好，疙瘩大小也匀，煮得火候刚好，都半透明了，却不失嚼劲，又是用骨头汤煮的，带了肉香，当然好吃，前世想喝一碗小婉煮的疙瘩汤都是很难的事，人家是大师傅嘛，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小婉亲自做呢？大师傅的调味，在哪个酒店里不是最关键最能留客的呢。
林大军把碗吃了个底朝天，第一次出门跑车肚子是饱饱的，还有闺女带的各种吃的。好好挣钱！早点回家！
林大军觉得四十年来第一次对回家，挣钱有这么深刻的渴望。
林大军出了门，林小婉把门闩好，鸡喂了，锅都没刷，回到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醒还是被小宝摇醒了。
她醒了也不想起，向趴在她床沿的小宝招了招手，小宝就爬上了床窝进了姐姐怀里。
爸爸出门了，小家伙还是有点不开心，头闷在姐姐怀里：“爸爸走了又不叫我，家里就剩小宝和姐姐了。”
听到这句话，林小婉却笑了，摸了摸小宝的头发：“是呀，家里就剩姐姐和小宝啦！就剩我们两个啦！小傻蛋！咱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啦！”她越说越开心，小宝也抬起了头，越听眼睛越大，是呀，就剩姐姐和小宝，有什么不好？爸爸和妈妈就是在家，有什么用？他们又不会做好吃的，还只会管小宝，只有小宝和姐姐，也不是坏事呀！
姐俩越说越兴奋，也不睡了，直接爬起来在床上蹦跶。
原谅小婉吧，她接管了这个身体以后，好像越来越幼稚了，要把上辈子没做过的事全部补回来一样。也是，有家人，有人可以依靠和没家人，什么都要靠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活法呀。
林小婉也不睡了，带着小宝洗了脸刷了牙，就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她要把身体练好，才能好好过这一辈子啊，不过这个身体确实太差了，在小院里跑了三四圈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她也不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变好的，慢慢坚持就好了。她还小着呢，急什么，日子长着呢。
跑完她也不想做饭了，从空间里拿出来以前做的手抓饼，还有热的红枣豆浆，八宝酱菜，和小宝在院子里的小桌上吃了早饭，骗小宝说是今天早上送爸走的时候做的。
这也就是看人家小宝小好糊弄，要是再过两三年，小宝可就不好糊弄喽。
这姐弟两个的欢声笑语传到了隔壁床上躺着的王老太耳朵里，老太太的牙更疼了。
这头的林大军这会儿已经带着闺女准备的一堆好吃的出发了，跟他搭档的张师傅好奇的打量着他，还老想伸手从他的包里偷张饼来吃，都被林大军无情的一手打落了：“急啥，等会儿歇的时候再吃，还能少得了你的。早上你不是吃饭了，这么快又饿了？”哼，闺女做的好吃的，肯定要坐下来细细品尝啊，哪能这么草率的吃。
老张也不恼，看着他嘿嘿笑：“行啊老伙计，我还害怕你从悲痛里走不出来呢，怎么看着你过得比以前还滋润呢，行，这我就放心了。这吃的是咱闺女做的？不能吧？”
“说实话，怎么能不伤心，但是伤心有啥有，我还有三个孩子呢。不过吧，美兰心好，就是有时候让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她不在了，我们爷仨儿反而觉得松了口气。你说我家小婉，原来咱也不知道孩子做饭这么好吃，就是以前让美兰管得了，这两天我看孩子活泛了，也敢说想要啥了，你一会尝尝就知道了。说实在的老伙计，我闺女也不用下乡了，我这回可算是踏实了。”
林大军到底还是把包给老张递了过去，让他尝尝呗，以前他可是没少吃老张媳妇做的吃的。
老张吃了一口就惊讶了，三口就吃了一张饼，不过到底白面精贵，没好意思再吃，就把包放在了一边，没事，这回出来好几天呢，好吃的也不能一口吃完啊。
到了中午，俩人在路边找了个国营食堂，不过这食堂可没肉卖，只有素面，一毛五，二两粮票一大碗，也不是纯白面，而是白面掺了点杂面的杂面条，说实话，真Gb难吃。哦，还有二合面的馒头卖，八分一个。不过没啥菜，说是这月食堂油用超标了，没法卖炒菜了。
不过他们还要走远路，第一天上路，赶时间，晚上估计要通宵了，明天到了上午十点以后就可以找个地方眯到晚上再赶路了。
林大军要了两大碗素面，又要了四个大馒头，狠狠心，把梅干菜瓶拿了出来，又拿出来一个午餐肉罐头。这顿一定要吃好，要不晚上没劲儿跑。
老张这次出来没带啥吃的，只带了一瓶西瓜酱，天热，也没啥可带的，倒是带了几根黄瓜。一看到午餐肉，老张乐了，“老林，你还有这好东西呢？”
“我闺女心疼她爹，一共没几个，我说给她留着在家和弟弟吃吧，她非不肯，非给我塞两个，咱俩好好吃一顿，你得领我闺女的情啊。”
听听这当爹的得瑟劲。
老张也不打击他，本来就是嘛，小婉这闺女本来就好，不是他说，你看张美兰原来把孩子管成傻子了快。
有了午餐肉，这顿饭就好吃了，两人一人一半分了，夹进了馒头里，又夹了点梅干菜，面里也放了点梅干菜，再吃口黄瓜，一下子就成了好吃的了，吃得周围来吃饭的人一直扭头看他们。
林小婉和小宝也在吃午饭，也是午餐肉，这个东西，真的是不吃不想，吃想来就香得很。特别在七十年代，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林小婉早上煮疙瘩的时候，就手发了一点儿二和面，这会儿也发好了，蒸了四个馒头，开了一盒午餐肉切成片，在锅里不放一点油煎了煎，午餐肉本身里面就有油嘛，煎到两面金黄出锅，就着油又炒了个醋溜西葫芦片，林小婉又拿出了早上没喝完的豆浆，姐弟俩没在院子里吃，这会儿院子里热得很，就在客厅吃了一顿美美的午饭。小宝又吃撑了，吃完后赖在姐姐的床上，姐弟俩一起睡了个长长的午觉。
而这会儿，林红旗正在回来的火车上，一身臭汗。
张美兰去世的当天，武装部就给部队打去了电报，接到消息后，部队第一时间就给林红旗批了假，买了回来的火车票。毕竟他从入伍就没有回过家，每次该探亲，林红旗总把机会让给别人，这次妈妈去世了，总不能再不让人回家了吧。
林红旗一路上都木木的，说实话，他从家走时，除了妹妹，对这个家并没有太深的眷恋。正是叛逆的年纪，对四年前的他来说，这个家并不像别人觉得那样好。专制又偏执的妈妈，常年不在家的父亲，他和妹妹从来没有吃饱吃好过。要是家里真的没有条件也就算了，可家里又不缺钱，为什么就不让他和妹妹吃顿饱饭呢？哪怕让他和妹妹天天吃食堂也好啊。
呃，少年，也不是所有的人生来就会当爸妈啊，不是不爱你们，只不过是见识不够，不知道日子能怎么样过，怎么样是好日子，真的不会，这件事真的不能说是谁的错。
林红旗真的很急，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妹妹带着小弟弟也不知道怎么过的，不知道妹妹都哭成啥样了，她本来就身体不好。至于那个爸，就全当他不存在吧，指望不上他。
这次回去，要是有可能的话，一定要把妹妹和弟弟带到身边照顾，不然他不放心。不过他还只是个排长，不够随军的资格。就是带过去，也只能在驻地附近租个房子安置弟弟妹妹，唉呀，上学也是个问题，就算是老停课，也要上学啊，总不能当个睁眼瞎吧，他就不信，这世道能一直这样下去。
妈妈去世这是第五天了，林红旗只喝了几口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必须要吃点什么，要不他撑不下去的。
火车上真的没有什么好吃的，他翻了翻背包，发现不知道是哪个战友往里面塞了两盒午餐肉，他拿了一盒出来，用随身带的小刀别开，切一块塞进嘴里，却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只是机械地嚼着，他要撑下去，他要回去照顾他的弟弟妹妹呢。
完全是自做多情啊。
同一时间，一家人，把午餐肉吃出了不同的味道。
他们却不知道，王老太已经准备好了，战火全开，准备做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