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人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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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兴致勃勃地欣赏着陆游带队的，又经过改善的冲关项目，然后尹浩然扒拉着把官袍脱了，让四仔带着跑了一次，爽了一下，过了把瘾！
尹浩然逐渐平静下来后，走到陈冉身边，拱手弯腰行了个简单的礼，说：“庆幸老爷有了个好大儿！少爷！卑下佩服！一佩服你这训练法子！二佩服你那算数法子，三佩服你调兵遣将帮助流民，四佩服你大义，将北市市集改为北郊市集，五佩服你的北郊市集百年大计！五体投地！”
陈冉双手扶起尹浩然说：“陈冉何德何能！让尹将军见笑了！”
“少爷！我此次回顺京为礼部为官，不过是权宜之计，实属无奈。”
“为何这样说？”
尹浩然苦笑着说：“因为老爷交代的事，我还没完成任务！”
四仔大吃一惊：“没完成？什么意思？”
“五年前，老爷让我去调查的是战备物资为何迟迟未到。我去了好多地方，然后根据一条一条查到的线索，没想到越查越大件事，越来越多不相干的人拢入其中。最后，老爷从边关退下了，和你们回了顺京。而我，越走越远，到了岭南！呆在西莞！”尹浩然喝了口茶水，接着说，“事情越查越乱，越来越不可思议，最后越发不可收拾！在西莞，我可以说了算，但在岭南，我没法子，老爷也是没办法，只能让我看着办。我只能，顺着能调回顺京的风，想能爬到个能说了算的官职，再回岭南！”
“那，能说说西莞怎么了？”南宫几兄弟和几个老主事官问道。他们也知道陈言下发的任务，只有接手任务的人才知道的，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什么事。
“苦！那边的百姓，太苦了！比现在这些流民还要苦！”尹浩然摇着头说：“官商勾结，欺压百姓！土匪横行，番人霸地！”
……众人等着尹浩然继续说下去。
“百姓太惨了！陆上如此，海上还有海冦恶魔！河里有疍家人驱赶，生人勿近！山里有异族逼侵不让人入山。百姓，连合适的生存空间都没有了！”
“你这几年一直在那边当官？”陈冉问。
“是也不是。我着重在西莞，但也多时走访各地，发觉各地，大概，整个辽阔的岭南，也差不多同样情况。有些地方，同为汉人，也会互斗得很厉害！都是为了生存空间！”
“那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打算？”四仔问。
“我想，希望能带领大军平复岭南，不管是山里，海上，河上，至少！希望让百姓过得好一些。”尹浩然握拳挥舞着。
陈冉和四仔互看了一下，又和南宫兄弟，那些主事官看了看，然后陈冉问他们：“我们没有有关岭南的消息？”
“那里太远了，我们有探马去过几个月，然后他们就撤出了。一个是我们那时候太穷了，互通一次消息需要差不多两个月时间。第二个是我们那时候太穷了，加上语言不通，探马也得不到帮助，熬不下去了，只能撤出。”老主事官无奈地回答着。
陈冉反了个大白眼：“我知道你们很穷了！可是，那尹将军他又通那边语言？能熬几年？”
尹浩然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少爷，我本来就是西莞那边的人。”
“我调！不早说！浪费表情！”陈冉不说话了。
“我们密骑营才五百多人，山长水远，想帮也帮不了啊。”四仔想了一会，才说。
“所以我本来是想回顺京让朝廷处理的。才看着品级高的职位回调，选了礼部。”
“噢，刚才，四仔说尹将军，陈将军，四仔，你本姓陈？”陈冉好奇问话。
“少爷，小的不知道本来姓什么，老爷救了我，就让我随着姓陈了。说以后要是能找到我的亲人，就再改回去。”
“那你名字呢？怎么从来没有人喊你名字的？”
“陈若然。老爷说，救我的时候，只剩下四个人，我是第四个，就一直叫我四仔了。”
“陈若然！挺好听的，又易记。不过若然听起来不够威猛，我还是喊你四仔吧。”
“好的，多谢少爷！”
“别客气，四仔！”
尹浩然一脸羡慕地看着四仔，喃喃自语。
高洪坡和南宫平对看了一下，又怼了起来：
“我就说了，这两人打不起来的！”
“哼，现在是人多，他们不好意思打起来！等没人了！看要不要让你去请御医过来救治！”
……
下午，陆续有很多官员过来安置点看望流民，
只见那些官员或用手帕掩盖着口鼻，或让随从在前面挡住，或让衙差围着一圈，生怕那些孱弱不堪的流民会跑过来围了他们似的。等人们平静下来后，那些官员这才咪咪眼睛，挤挤眼泪，哭哭啼啼地，对着还是一脸懵比的流民们，发表一通抑扬顿挫，嘀嘀咕咕，不知所云的演讲。用陈冉的话来说，就是莫名其妙，你系度Up乜春啊？
“各位父老，受苦啦！我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你们就在这先恢复，过几天，朝廷就会重新安排好你们的。安心哈！”
一批批官员，来耍官威，来刷官望了。故作怜悯流民一番，扔下几贯铜钱，匆匆忙忙又走了。
那些富家，世家，也来了，带着几十个家丁护院来了，差不多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包在里面，生怕有挨坤跳出来，认出了他是个大富翁似的。他们也是哭哭啼啼地，扔下一袋袋米粮，扔下几串铜钱，然后指着，你，你，你，之后那些家丁就拉着哇哇大哭的娃娃走了。当然也有一些壮汉和健康的妇女主动跟着那些人走了。
陈冉他们知道后，那些富家世家，都走了，有百多流民跟着他们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陈冉怒气冲冲地问。
尹浩然平静地说：“就是那些家长，为了让儿女活下去，把他们卖给那么富户人家了。那些壮汉和妇女，为了活命，主动把命卖给那些富家世家子弟了。”
“你不愤怒？”
四仔说：“少爷，他们至少，能多活一阵子，幸运的话，能活一辈子。”
“不是，你俩人捧哏呢！我是说，那些人，就像牲口似的，给点粮，给点铜板，就能随便挑选，买走了?”
四仔和尹浩然没说话，在场的主事官也没说话，南宫二不敢说话，怕挨骂。
南宫平说：“冉哥儿，你可能不知道，要是经过人牙儿转手的话，这些人，还没能拿到这个价钱。”
高洪坡说：“官府是允许人牙儿买卖人口的。”
陈冉傻眼了！“什么意思？人牙儿是做什么的？”
老主事官说：“就是人贩子。就是中间人，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抽取佣金的人。有经官府同意成立的商行，官府称之谓：牙侩。需要找人上工，需要找人建房，需要中间人担保，需要找奴仆奴婢的，都需要去人牙儿那儿挑选。不能自己私下去挑选。当然，那些人自己去逃奔也行。但是被查出来了，那家人会被重罚的。”
陈冉喃喃地说：“就是说，官府是同意贩卖人口的？”
“是的。他们交了税的，官府也支持他们。”
陈冉傻了！他以为，这种牙侩，也就是后世的牙行，都是个人或者多人组合起来的行业。他以为，牙行，顶多就是个中间人，九八佬，介绍佬，促成一单买卖，就赚点中介费之类的，哦，就是那些房产中介，那些在检测站外面帮验车，单位外面帮代办证，之类的中间人。他没成想，古代，连自己想去富家做过奴仆，都要通过人牙儿的！更没想到，官府是支持人牙儿这个商行存在的！压根没想到，通过人牙儿贩卖人口是合法的！
“我真系接受唔到咯！”陈冉苦笑地说。
尹浩然小声说着：“少爷，我知道，你可能还有很多东西，很多事情，都接受唔到，但是呢，那些东西，那些事情，你还没遇到，还没见过。等你见得够多，接触得多，慢慢，你就会变成像我这样了。不会愤怒，不懂愤怒，更不敢愤怒！”
陈冉想了想，又问：“你们说，找人上工，建房，搬运，这些，也都是通过那些人牙儿找人？”
“是的，人牙儿帮介绍的人，他们收了双方的佣金，是要帮保证双方顺利完成的。中间过程如果出了差错，是需要做出赔偿的。”
“哦，这个，就是说比如我是主家，我找人牙儿要人上工，如果那些人打破了我的东西，他人牙儿，就要先赔偿我的损失，是吧？”
“是的。”
“那，我去人牙儿找工上，去了主家，干了活，主家不给我工钱，人牙儿，就会先给我工钱，是吧？”
“也可以这样理解。但一般来说，是要主家先把工钱给了人牙儿，人牙儿扣去了佣金，剩下的才是你的工钱。就是说，主家给一百文，请了你，到你手里的工钱，大概就是六十文到八十文。”
“食水好深啊！”陈冉喃喃地说着，想着。
四仔看陈冉这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了，向大家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
…
陈冉想了一会，问老管家老谭头：“老家伙，我们还剩下多少钱？”
老管家本来还挺有兴致地听着这帮年轻帅小伙谈论着的，一听陈冉问钱的事，马上变脸，露出哭啼啼的表情说：“少爷，我们没剩下多少钱了，就只有四十万余几千贯了！真不多了！”
尹浩然是相熟老管家的：“老叔！多少！四十万多贯？陈将军怎么有怎么多钱的？？不是说，密骑营都是死穷鬼吗？陈将军贪墨了？？”
四仔一巴掌甩他脑袋上：“胡说八道！听到老爷有事就变陈将军啦！正混账！那是少爷讹…那是少爷卖了账本和卖了北市市集赚来的钱！啦”
“卖个账本就能赚那么多钱？”
“是那肥猪，哎呀，反正就是那员外有钱，多给了点少爷当跑腿钱。”
“那，北市呢？我可看过那地契了，怎么能值这么多钱？”
“那朱义旦人家心善，但行好事，莫问几钱，多给了些。”
…
陈冉估算了下，就问南宫堂：“老大，我要是想在你们八大营，抽些人手，充入我密骑营，这样可以吗？”
南宫堂眼睛一亮，发出钱的光芒：“额，这个嘛，也不是不行，就是嘛，你都知道啦…”
“给你两千贯，给我能跑腿的人，至少一千人！俸禄粮饷什么的，都是我负责。要是你们需要人手的，可以借调回去，好了再送回我这边。”
“三千贯吧。”
“那些装备什么的，都要给我配齐。”
“什么时候要人？”
“现在？”
“我马上去调配人手。”
“老管家，给他三千。”
“少爷，三千贯吗？”
“三千个铜板。”陈冉没好气地反白眼。
尹浩然瞪大双眼，目瞪口呆！“四仔，我们家少爷，平时也是这样败家的吗？还有！他现在是不是在贩卖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