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皇帝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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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衙门，尚书值班房里。
刚坐下的叶子明随手拿起下属每天都会按时放在桌子右上方的京报，其他版面他不关心，但是京报的政闻要事总是传报得最快的。
然而，今天头版上硕大的标题文字还是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后目光顿时凛然。
裴世安的大靖律例从未明确规定女子不得参加科举，还有叶繁昨日于朝堂上的那段讲话被加以润色，公然宣称，科举应当顺应天时，迎接赞新气象，允许女子参加考试。
京报的论政版块从创办以来就一直存在，一直很有分寸地做着分析，如此明确论调，站队发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再看文章署名写着长公主杨洁的名字。叶子明顿时明悟，这是公主殿下出招了。
江忆安冒名考试案充满了政治博弈的味道，叶子明悠长悠长吐出口气，这么多年，从未遇到像江忆安这么棘手的犯人，放不得，杀不得，甚至判不得。
“大人！”一位刑部主事快步进了值班房。
看他行色匆匆的模样，急忙想说什么，却被急促的呼吸打断节奏，叶子明皱起眉头：“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刑部主事稳住呼吸，急声开口：“大人，刑部大牢，被围了！”
叶子明怔了下：“你说什么？”
……
……
刑部大牢门口被一群姑娘家们围得水泄不通，她们在叫嚣着：“释放江先生！”
几名狱卒象征性地拦在门外，牢头焦急地安抚着，若是寻常市井刁妇，他早下令动手了，问题是，南白北墨两位盛京知名的才女，以及兵部尚书的掌上明珠也在，瞧着还是个领头人物。
二十来名姑娘家身后，闻声而来的京兆尹捕快和随叶子明等几位刑部官员过来的刑部捕快被一队禁军拦住，双方对峙。
叶子明沉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禁军中的领头人开口：“武安公主有令，这些小姐们只是来刑部大牢喊喊话而已，任何人，不得驱赶！”
“简直胡闹！”叶子明怒斥出声。
禁军队长上前几步，贴近叶子明开口：“叶大人稍安勿躁。”
他眼神往刑部大牢前的一群姑娘瞥过：“您家的二姑娘，也在里面呢！”
叶子明：“……”
“说真的，要不是刑部衙门在皇城之内，这会被围的怕就不是刑部大牢了！”禁军队长悠悠说了句。
也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被禁军拦住的叶子明，顿时调转枪头，一群姑娘家顿时朝叶子明涌了过来，被刑部捕快围成的人墙拦住。
叶子明果然眼尖地发现缩在后头的二女儿，然而此刻已没有功夫去追究什么，数家名门闺秀正群情激昂地要求他这个刑部尚书释放江忆安。
一旁的禁军们严阵以待，叶子明相信，京兆尹或刑部捕快但凡反应过度，一不小心就会引起械斗。
不得已，只得愤愤拂袖而去。
……
……
叶子明紧急进宫，将盛京闺秀包围刑部大牢的壮举呈报给皇帝。
知道长公主必然有所动作的承和帝听闻后无甚惊奇，不过因为此事，六部尚书和首辅，还有杨漓月尽被传至御书房，就江忆安一事进行临时商讨。
杨漓月要求释放江忆安，同时打开女子不得科举的限制。
周尚书誓死反对，称此事万万行不得。
这两个人的态度承和帝倒不意外，让他感到稀奇的是剩下几人的态度居然和他意料中的有点出入。
向来很能包容新想法的首辅林深竟然力挺周宏，拿礼法那一套说事。
以科举为半生事业的前国学院院长于波居然对叶繁那一套女子上进，为太平盛世新气象的说辞很是推崇。
关键于波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还是因为林首辅的担保力荐。
承和帝大感迷惑，觉得这个场面竟然有点看不懂。
林深也很头疼，当初户部连发大案，想捧自己人上位根本不可能，推一个没关系但没能力的人上去也不行，左思右想捞出来个可堪重用的于波。
没想到这个人实在太有自己的想法了，根本控制不了，林首辅真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姚惜今声称此事与工部无关，他不参与，没有意见。
承和帝感觉世界又正常了，姚惜今还是那个能避就避，工部的事情之外不沾染其他的工部尚书。
然后顷刻，剩下几人的表态让他继续迷惑。
吏部尚书‘黄坚’与兵部尚书‘宋东民’竟然觉得当日朝堂上叶驸马所言句句在理，和于波站到了一起，别说大跌眼镜的承和帝以及周尚书和林首辅，就连此刻身为‘自己人’的杨漓月和于波都难以置信。
没记错的话，江忆安要办女学时，这两位可是反对得紧。
最后，叶子明再插一脚，声称女子科举是否能开可再议，但江忆安不能放，国有国法，不论情由为何，江忆安冒名参考证据确凿，不得不判而放，否则律法的存在将等同儿戏，将来是不是聚众闹一闹，罪犯就能逍遥法外？
要不是在御书房前卸了兵器，杨漓月这会都想拔刀砍人。
御书房里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承和帝摇摇头，感觉耳朵嗡嗡鸣响，觉得这件事怕是要走到议政司廷议投票才能了事，心累地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回去。
……
……
“议政司廷议？”
听杨漓月讲完御书房里的一阵喧闹，叶繁给说得口干的公主殿下倒了杯茶：“怕是廷议结果，并没有什么作用，长公主殿下的杀手锏，还在后面呢。”
杨漓月眉头一挑：“你知道她要做什么？”
叶繁道：“我琢磨过，如果我是长公主，会如何达到自己的目的。”
杨漓月来了兴趣：“你会怎么做？”
叶繁悠然一笑：“当然是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
杨漓月皱眉：“就凭那群包围刑部大牢的闺阁小姐？”
“那不够，我说的是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叶繁淡笑一声：“有位伟人的话放在这里很合适，当大靖女子全部站起来的时候，就是这场革命的胜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