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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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叶宅里三兄妹在祠堂吃宵夜闲聊的时候，裴府书房里的烛光亦是长明不灭，快烧到底的蜡烛“噼啪”响动两声，将裴元川的注意力从没有名字的书册上拉回来。
石灰石……
铁矿石……
初步混合……
控制比例……
呵，还画了图，图文并茂的，他是不是该夸一句有才？
裴元川将书册扔到一旁，唤来下人将快烧完的蜡烛换下，目光不知道第几次面对早已摊开良久，始终未书一字的空白奏折。
半晌又半晌，直到天际微亮时候，裴元川悠长悠长吐出口气，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落笔。
天初亮，一骑快马直奔盛京，心腹将奏折和一封信亲手交给了京畿军区统领，裴世安。
裴世安看完父亲的来信，神色凝重地思索了良久。
一场腥风血雨，换宁远侯府，不，准确的说，是他们裴家三房，无法言喻的名与利。
“县尉之子，叶繁？”裴世安喃喃自语，心中对这个将一场无法拒绝的生意摆在裴家面前的小弟好友生出几分好奇，以及愤怒。
赶鸭子上架啊这是！
北地一战，驱逐蛮虏，收复失地。
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已经很久没尝过被人胁迫的滋味了。
县令无权调动军队，裴世安也无权无召行军。
于是，在人为安排下，奏折略过中央议政司，直接上呈天听。
大靖朝经过三代君王，到承和帝手上已是天下大定，百业兴盛。刁民闹事，班房衙役压制不住需要官军帮忙镇压的情况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这一次甚至还无视朝廷威严，势如造反。
大胆刁民，罪恶滔天！
御笔朱红落下一个准字。
得到批复后，复函送回到了裴世安手中，随即唤来心腹，烈火营将领‘刘永明’，吩咐道：“问水县帮派势力冲撞县衙，刺杀县令，已成大患，着京畿军区，烈火营出兵镇压。”
刘永明自然意识到这个调令非常不符合正常程序，但既然有御笔批复，他也不需要多言，领命道：“是！”
……
……
傍晚的问水县下了场磅礴大雨，夏季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早已经停了，问水县却没有恢复往日的热闹，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贩夫走卒消失在无一日不在的码头商圈和中央街区。
浩浩荡荡的黑甲军队围着县衙，严阵以待。
有大胆匪类冲击县衙，刺杀县令，烈火营奉命缉拿，问水县全城戒严！
被一道禁令拘押在家的老百姓们围着各自亲朋好友讨论着这最新最有重量的八卦。
“你说是谁呀这么大胆？刺杀县令！”
“我回家前听说啊，是县令的政敌。”
“县令的政敌是谁？”
……
“那个，县衙真的被砸了？”
“砸了，这不去女学接闺女回家正好经过正府街么，我的乖乖，大门都倒了一半。”
“可冲撞县衙动静应该很大啊，人也该不少啊，这除了满街的小老百姓被赶回了家，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啊？”
“这倒是......诶，管他那么多，趁着这机会不用上工，偷个闲挺好。”
……
……
“你怎么亲自来了？”
县衙内，看着亲自率兵来到问水的长子，裴元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我只让你运作下，派个军中心腹领兵，你跑来做什么？你知道这多么惹人非议么？”
裴世安满不在意道：“这件事无论怎么做都惹人非议，不差我来不来，既然我来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孩儿来处理吧。”
裴元川皱眉：“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做该做的事。父亲是文官，既然是平乱，就交给儿子来吧。”裴世安说完走出门去，经过公堂外院时，正好瞧见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叶蓝山。
叶蓝山看着县衙内外整肃待发的黑甲军兵们，心情无比复杂，察觉到有人走来，侧目躬身行礼：“下官见过裴将军。”
“免礼。”裴世安道：“叶县尉，我正好有事找你。”
刘永明正好走了进来，见裴世安正和人说着话，静立一旁。
裴世安倒先看向他：“都打听好了？”
刘永明回道：“报告将军，问水县，大大小小十八个帮派势力据点都已确认完毕。”
“很好。”裴世安扭了扭脖子，悠然一笑：“都是上过北境战场的汉子，可别说打不过些泼皮无赖，记住，子时行动，速战速决。”
刘永明朗声道：“是！”
“去吧。”
叶蓝山怔怔看着刘永明匆匆离去的背影，好一会，才发现裴世安还站在身侧，想起之前的对话，忙道：“失礼了将军，心中有事失神了，不知道将军找我何事？”
裴世安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跟你家大公子喝杯酒，不知道他今夜有空吗？”
……
……
子时，县衙内全军集结，点好人数，在刘永明一声令下，领命的军兵从县衙鱼贯而出，一分为数队，朝各自的目标疾行而去。
入夜时，瓢泼的大雨又落了下来，比之前一阵一阵的雷雨声势都大，电闪雷鸣。
漆黑的夜色里，城东二街唯一开着的公子烧烤店里，刚把亲手烤好的串端上桌的叶繁转身去大门关上，以免骤然发难的疾风暴雨涌入店内，口中喃喃道：“这又是谁在渡劫啊？”
仍旧穿着一身军服的裴世安刚两口撸完一根串，闻言一时不明其意：“你说什么？”
叶繁走过来坐下道：“志怪杂书上看过，有那修仙之人，能御剑飞行，杀敌于千里之外，修仙者修至大成可踏破虚空，飞升成仙，而在此之前，要经历一道九天雷劫。”
裴世安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倒是有些好奇：“你都看的什么书？我怎从没听过这个？那志怪杂谈不都是些狐妖书生的吗？”
叶繁道：“惭愧，除了正经的经史子集不看，其他书我都略感兴趣。”
裴世安倒是相信这话：“也是，若非学识渊博，又怎能能人所不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奇物。”
见笑了，其实也是学来的。叶繁淡然一笑：“裴将军约我深夜喝酒，有什么指教吗？”
裴世安灌了口酒，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来跟你说一声。”
停顿了下，他的语气变得幽深而冷漠：“拜你所赐，今夜问水地下帮派的人，都会死。”
叶繁闻言目光一凛，看着那似笑非笑的年轻将军，仅仅片刻，平息了情绪，淡淡道：“哦。”
……
……
黑狼帮的据点在城东的八街和九街交界处，这一带鱼龙混杂，大多人都靠着码头夜市的生意过生活，被禁令困在家里的人们做不了生意，习惯了夜市节奏的生活天不亮毫无睡意，几波人三三两两到各自死党家中凑个局，喝酒吃肉，聊天吹牛。
骤雨突临，正喝酒推牌的汉子骂骂咧咧起身关窗，视线不经意瞥下，激灵灵一个寒战，就见那一个个黑甲军士幽灵般飞步急行，眨眼到了平日他们小贩未免生事，非不得已都绕道走的黑狼帮据点。
叫开门后，军士鱼贯而入。
汉子一个哆嗦，眨眨眼，再揉揉眼，连续几次，才终于确认。
那个平时狐假虎威，厉害个不行，其实大伙知道只是给黑狼帮看大门的臭老狗，已经倒在了门边，却是在门开后直接被抹了脖子。
“杀，杀人啦！”汉子嘶哑叫了声，吓破了胆跌坐在地，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