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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激烈时。
黑子白子一个接着一个落下。
这荒野战场中，黑白士兵交错而立。
死神到来前压抑到极致的紧迫，覆盖着整个战场。
黑军与白军隔空相望。
冷峻的猎风拂过，带起肃杀之意。
与战马刀戈呼应，仿佛是战争的吟歌。
“火云如昼，擂军向前，倒海且排山!”。
张良轻声说道。
黑子落下，三四定式，形成一方剿杀之势。
忽然之间，天空变得昏暗，世界一极火烧云燃烈， 一片火红。
伴随着黑军锤鼓阵阵如惊雷。
山倒海呼，巨浪滔天，在黑军身后映衬交互。
这是大自然的神力。
无可阻挡。
在这等天地之势下，白军像是末日下的人类，只能等待着被摧毁，而无能为 力。
“那便还你一句：乱石穿空，风雷奔走，遍地是刀关。”
程邈毫不畏惧。
白子落下，倒挂金钩。
白军背后，峥嵘巨石刺破苍穹，绵延百里不止。
白军向天空举起大刀。
如同回应。
天空骤然狂风呼啸，惊雷在黑云中低吼不绝。
仿若下一瞬间苍天便会倾塌坠落。
像是代替了黑军与白军，
滔天海浪与刺空乱石。
犄角相对。
“这是……”
赢政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震撼。
单单是黑军与白军的战争，便已经让他挪不开眼睛了。
而现在，则是直接将战场蔓延到世界两端。
操弄自然伟力，为自己所用!
之前，程邈与张良不再战斗时，他心底还有一些不爽。
觉得下棋又有何好看的?
觉得无聊。
但现在，他只庆幸这二人以棋局博弈。
不然，他绝对会后悔错过这永世难忘的一幕。
这种身临其境的焦灼战局。
可比个人战斗宏大太多太多了。
与之相比，之前张良与阴阳家二人的战斗，简直不足挂齿。
赢政幽幽叹息，
“人生得看此一幕，死而无憾矣!”
“这还是并没有展开真正的厮杀。”
“若是等下展开厮杀，又该会是如何壮观?”
嬴彻微微一笑04,“这世界乃是幻象，幻化出了黑军白军。而这自然伟力，更是 黑军与白军的意象。”
“真正的战争厮杀，反倒没有那么壮观了。”
“而是壮烈。”
赢政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世界战场上，黑白两军加起来，已逾越百万。
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融入战场。
如果说一子代表一万。
那等到战场真正厮杀时，估计得各有百万军了。
两百万士兵冲杀，那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壮观。
哪怕是王翦当年围杀楚军时，也才不过五十万军罢了。
这两百万之军的厮杀，其壮烈程度不可想象。
特别是在之前时，赢政已经亲眼看到那些士兵。
真实得不像是幻想。
而是有血有肉的士兵!
想象他们倒下，死去。
死亡数量以万相计。
那种感觉，只会让人觉得自己淼小。
哪怕他是无上帝皇，执掌天下之命，依然会觉得淼小。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张良再落一子。
杀程邈七子。
战场之中，战争忽然开始了厮杀。
白军箭驽齐射。
黑军上空，忽然下起了由箭矢形成的漫天暴雨。
箭矢落下。
七万黑军被彻底射杀，无一生存。
嬴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开始了……
两军布阵多久，终于开始了真正的厮杀。
一子便杀了七子。
足见张良棋风之凶戾霸道。
但，程邈却稳若泰山。
在被剿杀的横线中，落下一子。
双飞燕!
两颗棋子相互呼应，对张良棋局的一横一列，形成了剿杀之势。
虽并未杀子，但却让张良陷入了两难。
保横，还是保竖。
保横，将会损失十二子。
保竖，只会损失三子，但接下来的局势，将会完全陷入被动。
战场中，黑军涌入被剿杀的地盘。
但这次刚刚涌入的黑军，却乘坐着五米高的巨大战车。
宛如挽弓之箭。
32.3%
只等命令，便可对白军进行无情的战争践踏。
“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可忍痛割肉!”
张良知道，大势不可失。
因此，他选择了保横。
但这也意味着他将会失去十二子。
“那就多谢馈赠，鄙人却之不恭了。”
程邈再落子，回应张良刚刚那一句道，“君不想，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 民泣!”
赢政忽然轻呵了一声。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明白，这二人的博弈，是什么含义。
“好一句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又好一句君不想，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这是在评价朕之功过啊。”
赢政彻底明悟了。
这两人下的棋，并不在棋局，也不在这世界的战场。
而在他的功过上。
张良所言：秦兵马踏六国，踏的是祖宗传承，踏的也是仁义礼仪，踏的是六国 和平，踏的是天下苍生。
讲的是过去。
程邈所言：大秦一统天下，统的也是六国和平，统的也是天下苍生。
但他讲的是未来。
如果七国不统一整合，等将来一朝虏夷来犯，天下亦是民不聊生。
“呵，谁教他的?”
赢政轻笑一声。
不觉得程邈能看得出这些来。
五年前，程邈被下狱，便是因为得罪他。
而得罪的原因，是程邈认为他统一天下，愧对六国遗民。
结果，几年不见。
程邈从从前的“张良”变成了“程邈”。
关押几年，加入了天机楼后，想通了?
赢政并不认为腐儒下狱几年便会彻底改变心意。
所以，程邈应该是在天机楼时，经人点拨，想通了这些事情。
不过，从最开始反他，变成现在的护他。
似乎还真有些玄幻呢。
张良道，“臣子窃国运，皇室窃天下，本就蛇鼠一窝，饮鸩止渴，盘根错节。唯 有庶民食草芥。”
程邈道，“阴阳平衡，万物守恒。天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人之道，损不足而 补有余。”
张良道，“天之苍苍，熙之攘攘，生之何难，死之何凉。”
程邈道，“世间大道万千，苍生熙熙而往。繁华、衰落都如过眼烟云，不过史书 一笔，不过饭后一乐。”
张良，“…..”
程邈，“……”
… …
棋局上，战争中。
张良皆逐渐落入了下风。
准确来说，应该是辩经里，逐渐落了程邈下风。
张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已经做不到。
心中的信念，随着程邈的步步紧逼，而逐渐崩塌。
他哪怕是听进去了程邈的话。
却依然逼着自己不肯相信。
他不想背叛曾经的自己。
不想就因为这一盘棋，而全面否定自己多年的信仰!
一式。
大龙飞舞!
战场中。
自天空向下了望，土黄的飞沙在中央分隔的战场上翻扬，呜呜的风声回荡。
两军具有两百万之巨。
但这天地间仍旧只余冷厉。
“嘭!嘭!嘭!”
白军高台之上。
上千名士兵抡动巨大的鼓槌。
一下一下的猛击在宽大的夔鼓上。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沉重的鼓声陡然加快。
“进——!!”
“ 军 - - ! ! ! ! ”
阵前将军长声嘶吼、
他策动身下的战马，领着身后十万骑兵，向前方冲去!
一马当先!
十万白军手中大枪舞动，破开呼啸的狂风。
隐约间，似有狂龙随白军而动，亦或是十万白军已身化狂龙。
无往不利的狂龙!
“冲锋-- !”
“冲锋-- !”
十万白军狂吼，怒目圆睁。
“ 风 ! 风 ! ! 风 ! ! ”
十万带动百万。
百万白军共同怒吼。
百万人之音汇聚一处，在这无双血气之冲击下，天云破裂，沙尘停滞，风暴断 绝。
整齐如机械的步子迈出，有如天神降世。
此方大地为之颤抖，地表的浮土都被这步子震起一寸。
在他们不断的前行中，沙尘弥漫开来，士兵们的身影被漂浮的黄沙所遮蔽。
唯一能清楚看见的，只有那一双双发着红光的眸子。
黑军也终于行动。
但相较于白军的冲击。
黑军则是一面面盾牌堆叠。
在隐隐约约的咔嚓声中， 一柄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间伸出，锋锐的矛刃上闪烁
着冰凉的寒光。
化身无坚不摧的玄武。
坐镇大将冷冷的注视着远方袭来的大军。
目光凝固在那个最前方的手持大枪的身影上，他猛然站起，身后的披风被风暴 掀起。
“第一军，防守阵型。”
“第二军，随时替补。”
“第三军，拉弩进攻阻敌，。”
“第四军，与我一同，侧面迎敌，战死不停!!!”
此是交代后事。
而另外一名将军，已经准备好接替他的话语权。
对垒的两军，终于开战!
短短数十秒后，两军接刃。
如苍龙与玄武厮杀，如陨星同火山对撞，亦如坍塌的星空坠落入混沌的大地。
冲锋的狂龙刺入了敌阵，以骑兵之势，竟是硬生生冲破了那近乎固若金汤的矛 阵。
行进而来的无数黑军士兵有如苍龙之爪，猛地抓向对面的玄武坚不可摧的硬 壳。
一时间，龙爪破碎了无数鳞片，鲜红的血液有如涌泉，渲红了这片土地。
但那玄武硬壳也绝不好受。
深深的抓痕残留在壳上，只待那龙爪再一次探手，便非得破了不可。
*………… ·
战争愈演愈烈。
而在战场之外，棋局大势也似乎随着战争而倒悬。
白子被黑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越发减少的白子。
张良的眼睛血红，像是已经厮杀过了头，失去了理智。
他只想赢过程邈。
而不是一直被程邈打压。
“哈哈哈……”
“是我赢了!”
“围棋三百六十子，我已经落下二百四十一，就算剩下的棋子全部被你占尽，占 据也是我赢了。”
“现在，你的棋子已经被我尽数诛杀!”
程邈幽幽叹息一声。
张良的心一抽。
为什么明明是他赢了，
他还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他不明白，明明棋局他占上风，程邈为何还如此淡定!
张良死死定盯着程邈，怒斥道，
“你叹息什么?不要装神弄鬼!明明是我要赢了!”
“战局已定，我已二百四十一子，而你才十六子。”
“即是我胡乱地下，你也已经输定了。”
“我才是对的!”
“我才是对的!!!”
明明赢了，却还像是失败者一样大吼大叫。
因为他只有这样，他才能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结束了么……”
赢政叹息。
这场战局，不可谓不精彩。
虽然如果只是战斗，程邈必胜，
但现在，哪怕程邈输了，他也没有任何责备之意了。
既然张良想要带走墨家弟子，想要埋葬燕丹。
那就随他吧。
无所谓了。
用这样的代价，看这样一场身临其境的绝大战争。
值得了!
太值得了!793
“无憾矣!”嬴政幽幽道。
“章邯，派人将抓捕的墨家弟子全部都放了吧。”
“张良赢了，这是他应当获得的奖赏。”
“ 是 ! ”
章邯领命。
同时也心服口服。
亲身经历这场绝世战争。
真的是此生足矣，死而无憾!
但在这时，赢政忽然将注意到，嬴彻并不言语。
而是脸上挂着若有深意的笑容。
“彻儿，怎么了，觉得那里不妥吗?”
“嗯，这局，是程邈胜了。”
“程邈胜了?”
赢政皱起了眉头。
围棋以子多为胜。
张良二百四十一子。
程邈十六子。
这完全就是碾压式的胜利。
为何赢彻说是程邈胜了呢。
难不成，程邈还能以十六子胜二百四十一。
哪怕张良换作普通人，随便地继续下。
程邈也赢不了吧。
二百四十一子，已经占据大局。
程邈接下来几乎所有的落子，都被是被剿杀的姿态。
根本无力回天。
怎么可能还有胜算呢?
赢彻没有回答。
因为他很清楚。
这十六子布局，正是从前他与程邈下棋时的落子。
程邈这家伙，给偷学了去。
看似败局已定。
32.3%
但这十六子遥遥相望。
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接下来，便是对二百四十一子的全面剿杀。
也正如嬴彻所想。
下方的程邈并没有半点败相。
面对已经杀红了眼的张良。
声音平静淡然，
“棋局之势，有失有得，失大得小，失小得大。正如你之前所言，小不忍则乱大 谋，君子可忍痛割肉。”
“杀，为不杀。战，为不战。”
“反之亦然。”
“当你以为胜局已定时，殊不知才是站在悬崖边缘之时。”
程邈双手贴合，如儒子作揖。
向苍天揖了一下。
而后继续说道，
“上古，有人名为颛顼，绝地天通，锏断了神明垂钓凡间的权力。”
“而后，天下大乱。”
“三皇五帝，尧舜禹桀夏商周，”
“春秋战国纷争不止。”
“直至陛下一统天下，统握人间大权。”
“而这期间，仓颉创字，尹吉甫订诗经；孔孟着大学、中庸。”
“而我程邈，承天之幸，以名冠字形，名为隶书。以供后人研阅!”
程邈向天再一拜!
“虻蜉撼树，可敬不自量!”
“我愿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以十六子胜二百四!”
“向天请势。”
“借斩张良!”
程邈双指执白子。
狠狠压落在棋盘之上。
忽然之间，那已经落定的战局，松动!
一子落下。
黑子横竖各被杀掉十二子!
只一手，便除了张良二十四子!
此乃，
神之 一 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