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困在城中央!
离开, 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我, 偏偏要搞得大费周章。
——司芃日记
对面的小楼里, 卢奶奶正在厨房里做盐焗鸡。从医院回来已过去一个月,她自觉身体恢复得挺好, 所以不再要司芃每日送汤饭过去。
凌彦齐在二楼书房里看杂志, 许久也未翻动一页。他在等一个电话。电话迟迟不来, 他焦躁地走到窗边,现对面的咖啡店已关门。怕是以后都不会开门了。
怅然若失间, 他嗅到隐隐香气,院里那棵孤单笔直的玉兰开花了。
有枝干走了偏路, 斜插到窗前,大而稀疏的绿叶之间, 数朵玉兰花开得毫不起眼。凌彦齐摘下一朵凑近鼻子, 是清新自然的甜香味, 正如它简单纯粹的长相。
手机在桌面终于有了连续的震动,凌彦齐将玉兰花留在窗台。
电话那端是小潘, 本科毕业才两年,人却出奇的机灵活络。分到凌彦齐的项目组后, 主要对接定安村股份公司,上至蔡西荣, 下至会计行政,打的交道都不少。
凌彦齐要他去问, 蔡成虎和陈龙之前有过什么过节。
“凌总, 我打听到了。”小潘在电话那端了若指掌的笑, “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化不开的过节,无非就是为了女人。”
“好,接着说吧。”凌彦齐不表露他的态度。
“好几年前的事了。蔡成虎有一个胞弟是个傻子,不知怎的,迷上楼下大排档的啤酒妹。就算是个啤酒妹,也看不上一个傻子,对不对?这傻子兴许受打击,半夜离家出走,然后被过路的泥头车撞死。找不到肇事者,蔡成虎就去找啤酒妹,说要替死了的弟弟收了她,了了心愿。地痞流氓的出身,啤酒妹也瞧不上,还是个不怕死的,抽一把西瓜刀就砍他,差点把手都给砍断。蔡成虎当场便让人把啤酒妹给绑了,怕她逃,说医院回来后算账。偏偏陈龙这时候来,说这女人是他的。蔡成虎不信,他说你让她跟你走试试?没想这啤酒妹立马跟着陈龙走。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原来如此,凌彦齐心道。
小潘还在手机里滔滔不绝:“有陈龙在,蔡成虎处处受制,后来就还被赶去D市,在那边的工厂里当个保安队长。可是当保安队长,哪有做大哥威风。现在陈龙被抓了,他立马就跑回来。不知那个啤酒妹现在在哪儿,听说也不跟陈龙了。也是,能拿刀子砍人的脾气,谁受得了?要是被蔡成虎找到,啧啧,有罪受了。话说回来,这女的得长一副天仙模样,才配得起这么多人来抢吧。”
凌彦齐不满他随意调侃的口吻:“好了,麻烦你了。”
小潘自觉在上司面前立了一功,不挂电话反而问:“凌总,你怎么对这种事有兴趣?”
他在凌彦齐手下呆了半年,觉得这位上司做事很一般,不是十分的尽责,有点富家公子的闲散味。本来想调岗,找一个在事业上更积极主动的上司来搭配,毕竟好好干活才有利升迁。
可某一天琢磨过来,天海地产在卢思薇的霸道文化下走得挺远,没道理一个真懒散不作为的人,还能进这个炙手可热的项目组。
于是他留了下来,细细观察凌彦齐的一举一动,越观察越觉得他判断准确。
且不说那辆迈巴赫,单就凌彦齐的穿着打扮,气质谈吐,也不是一个五六十万年薪的项目经理能担得住。就工作而言,他也很少管具体的事务,但挺会驱使人干活,放权下去,也不担心自个会被架空。很少开会,万一要开会,话也不多,光听,但不会被任何一个言者的思路带着走。
再比方说,定安村的地产项目,自然定安村的股份公司也有参股,虽然不多,但是和蔡西荣打交道,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给足面子。
没办法,虽然这些村办企业上不了台面,但地多钱多,人董事长又好这一套。可凌彦齐,从来都不卑不亢。蔡西荣去他们项目公司,从没亲自招待过。
以此上所述态度方法来应对工作,绝无道理,这么快能爬到中层经理的位置。
他一定有靠山。
“怎么?蔡西荣是想要蔡成虎回来,取代陈龙的位置?”
难得凌彦齐周末还想着工作,小潘想了想才答:“取代算不上,陈龙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取代的。但是蔡西荣需要这么一个人,当村里或是股份公司不好在台面上操作的事,得有个人帮着做了,是不是?”
这是绕不过去的。现在的拆迁工作都是相关部门主导,不能有以往的野蛮行径,所以进度格外的慢。但是再规范的公司,也免不了和这些地头蛇搞关系,蝇营狗苟那一套。
“我今天正好在定安村这边,见到这位蔡成虎了,行为做事,怎么讲呢,不敢苟同。”凌彦齐冷冷的语气,听起来也挺压迫人,“蔡西荣要是想做点大事,就不能让手底下的人这么出去惹是生非,迟早给咱们惹出一堆麻烦来。”
小潘蔫有听不懂的道理,只道这位蔡成虎果然是个不成器的阿猫,才回定安村就得罪凌彦齐。“我明白,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定安股份,和蔡总聊聊蔡成虎这个人。”
挂下电话,凌彦齐看了眼刚才照的照片。他本想留着它,呈交给警察。可能有多大用?说是专项打/黑行动,怕也是有很大选择余地的执法。他今天来,看到咖啡店一切无恙,心里本是踏实的。这一报警,不是把司芃再牵扯进陈龙的案子里?
更别说今天她嘴角的伤,都够不上轻微伤的标准,而四年前剁在蔡成虎手背上的那一刀,怕是还没过刑事追诉期。
报警无用,司芃应该也不会乐意他留下这张照片,于是便删了它。可脑海里,那只丑陋的手仍摁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他只想,怎么不再剁狠点?
蔡昆跟到宿舍楼下就回去了,司芃低着头大跨步走楼梯,差点和人撞一起。来人是那位楼凤,做邻居大半年,两人很少碰面,司芃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哟,”这女人瞅她一眼,“怎么破相了?”
“没事,不小心撞的。”司芃越过她身边,上楼。
女人趿着松糕拖鞋要下楼,停住,又转身上楼,“等等。”
司芃在门边站住,女人回屋拿药膏和创可贴出来,“你要不要擦一点?”她冲司芃笑,那种想要亲近而生出来的,讨好的笑,“我也知道不好,晚上老是打扰到别人。可我还能租到哪里去?以前你那个室友,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她瞧不起我。”
司芃接过她递来的东西:“自个过自个的日子就好,没有谁瞧不起谁。”
女人说:“我叫张莉,不嫌弃叫我一声莉姐。还有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司芃都快忘了:“哦,没事。”
什么事?还不是一个多月前,这女的招了个烂人回来。那得是凌晨两点,往常这女人都没什么生意了。司芃吃完烧烤回来睡觉,听见隔壁隐隐的哭声。
她本以为是卖肉为生的人在哀叹怜悯这可悲的一生,拢高被子打算继续睡。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哭声越来越大,还有男人高亢凌厉的咒骂声。
司芃不想管,这是旁人自己选择的生意,总有被凌/辱的时候。
可二十分钟过去,这哭声咒骂,还有拳打脚踢的撕扯声,一直没有停息。
司芃动了气,直接从床底拎一把刀,过去踢门。刀是常年备着防身的。管/制刀/具,这几年已经不容易弄到了,还是陈龙给的。门踢得震天响,那个男人来开门,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当场怔住。
司芃拿刀指着他:“赶紧滚。”
“你这人神经病吧。”穿白色背心的中年男人有点犯懵。
“原来知道我神经病啊。对啊,我砍人都不犯法。”司芃望向里面,张莉从来都穿得清凉紧致,露一身的肉,只不过这会不是红肿就是淤青,见有人来管闲事,拨开那扯得跟稻草一样的头,连眼圈都乌黑。
“妈的,”司芃进屋来,把滚到门口的电饭煲踢走,“再神经病,也比你这半夜出钱打女人的强。”
“她是我的女人,怎么,我还不能管?”
“哟,她是你女人?”司芃意外。
男人朝她摆手,“一边去,多管闲事!”
司芃一脚朝人下身飞去,“是你女人,你还让她出来卖,好意思哪!”
冷不防地,男人吃了痛招,杀猪一样的叫,叫罢拿起身边的椅子要回击,司芃拿刀背猛敲他胳膊,男人嗷嗷叫,被司芃的狠劲和刀逼出屋子,只敢指着她,恨恨地说:“你个小太妹!”
“知道我是太妹,还不滚。”
“你等着。我阿根也不是吃素的。”
那时陈龙还没出事,司芃站在走廊,见他狼狈逃走,冲他背影喊:“等你个屁。有种你找龙哥去。”
张莉从床角爬起来,奔到阳台一看,只见男人急匆匆的背影。她转头看司芃一眼,什么也没说。司芃也不想多话,直接回宿舍。
这会张莉倒话多:“那个,你真是陈龙的女人?”
男人以为司芃骗他,真去打听了,但后来没告诉她是真是假。不过那天晚上她就信了,因为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有底气的太妹。
“怎么了?”
“龙哥不是被抓了?你没事吧。”
“不好着嘛。”
“没事就好。你还是要小心。那个混蛋可记仇了,尤其记女人的仇。”
“知道了。”司芃进屋,随手把药膏和创可贴扔矮柜上,鞋也不脱,躺床上玩了半天手机,才起身去洗手间。洗手时看见镜子里的脸,嘴角处的绯红渐渐淡下去。她扬起脸,倒不是想看清伤得重不重,只是想起凌彦齐的吻。
手指一点点触碰嘴唇,然后到下巴,经过轮廓分明的颌骨,到颈部。细细摩挲中,竟看到另一处紫红色的伤痕,不大,但颜色显目。
不对,在店里照镜子时,明明没有这处伤。司芃靠近镜子,猛然想到,这他妈的不就是吻痕么?放一边的手机屏幕一闪,她拿起来看,是孙莹莹,问她在干嘛。
司芃索性把洗手间的灯全开了,找准角度,自拍一张过去。
孙莹莹回得很快:“妈呀,你终于学会照片给我了?”
人毕竟见多识广,即刻就找到重点:“有情况啊。可这不是我们宿舍?呀,呀,你干嘛把凌帅哥带回去了?人有钱,开间总统套房多好,我们宿舍条件太差。”
“不是,他在店里亲的,回来我才现。”
“靠。亲你一下,你就美成这样?那要是他上你,你还不得爽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