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2.不舍得他4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谁把相思折又折!
人类获得了多大的欢乐,就得承受多少相应的痛苦,上帝永远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祸福相倚。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那坞的电话吵醒的,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宁原进医院了……他咯血……遍地都是……”
她的声音慌乱无主,语无伦次,应该是哭过了。
我向她要了医院地址,马不停蹄的往医院赶。
那坞坐在椅子上,肩一耸一落,她一看到我,就扑到我身上,泣不成声。
宁原还在做检查。
结果医生下了病危通知:“肺癌,鳞细胞已经癌变……”
“胡说,他昨天还好好的和我结婚,今天怎么就快死了,我要告你危言耸听,你就等着吃官司吧,庸医!”那坞又踢又踹,恨不得一脚踢死那个医生。
医生被那坞的那句庸医气的脸色发青,他上了年纪,严肃的表情让人觉得威严,他厉声道:“我理解你的口无遮拦是因为紧张病人,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问题,我把我主任的牌子压在这里,医者父母心,没有哪个医生希望自己有误诊的经历。”
我抱住那坞,老主任也算脾性和善,我连声道歉:“抱歉,她主要是太激动了,金主任,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主任说:“家属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治疗十分考验,你们需要有良好的心态和持久的毅力,然后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
“他……还有多少……时间?”那坞喉咙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多则数年,少则数月,别忙着倒下,接下来你们会很忙,忙的没时间难过,医学会创造奇迹,医学往往也无能为力,病人后期会比较痛苦,目前先药物治疗化疗,如果癌细胞转移…是最坏的打算,现在先办理住院吧。”
老主任医师走了,那坞哭得不成样子,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最后急火攻心昏倒在走廊上,我手忙脚乱地呼救。
护士小姐姐帮我把那坞安置在一个应急的病床上,只能请她帮忙盯着几分钟。我办理好入院手续回来,那坞在床上,时不时抽泣一下,我看着她惊慌失色的脸,说不出半句话。
她和宁原今天原本是要去玻利维亚乌尤尼盐湖度蜜月的,却双双被疾病打倒,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就可以抛诸脑后,可不管我怎么否认怎么欺骗,它就是发生了。我不知道宁原未来知道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那坞会怎么样。
不出所料,宁原知道后的第一件事是急着和那坞离婚,他决绝的说:“我这辈子做过最草率的决定就是开始了这场愚蠢的婚姻。”
那坞当时脸都白了,失魂落魄。
愚蠢的婚姻么?那坞不止一次的问我,也不止一次的苦中作乐:“我很差劲是不是,差劲得他不要我陪他,其实宁原不知道,我陪的起的,只要是他,我赴汤蹈火也会做到的。”
那坞是一个坚持的人,不管宁原如何恶语相向冷脸相对,那坞宁死不屈,离婚最后无疾而终。
宁原的治疗开始了,每个月一次的化疗,化疗前还像个正常人,化疗后连个正常病人都不如,两次化疗下来,宁原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的很,皮肤干燥渗出许多小红点,头发一天一天脱落,眼睛渐渐看不清楚,有时走路都会撞到人,血还是会吐,有时会突然喘不上气。
那坞担心得要死,她私下找值班医生聊过,医生说:“咯血,喘鸣,胸闷气短,咳嗽,体重下降都是正常的,化疗药物的副作用很大,压迫眼球损伤视神经会导致视力下降,刺激消化道会导致恶心呕吐头昏,骨髓抑制会导致血功不良,病人目前血小板比值低下,皮肤出血点就是反应,激素调节失调会引起脱发,也有病人表现为长毛,肥胖,第二性征明显,这些都是正常的。”
若不是我拦着,那坞又要和值班医生打架了,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哽咽:“人都这样了,还能叫正常吗?如果这都叫正常,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不正常?别和我拽些理论的东西,如果我懂我就不会找你们帮忙,你就和我说怎么才能解决就行。”
值班医生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还是理直气壮的说:“治病得有一个过程,急也是急不来的,先回去等着吧。”
出了医生办公室,那坞绝望的问我:“言小情,你说宁原会不会死?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我该怎么办?我恨死自己了,我为什么那么没用,我一点也帮不了宁原,如果我早知道有这么一日,我大学一定不会浑噩选择轻松的专业。”
再坚强的女人,也有无法承受无法克服的痛苦,那是软肋,而那坞的软肋,是宁原。
那坞抹掉眼泪回到病房,她强撑的笑容被宁原的一句话轻易摧毁:“我放弃了。”
“宁原……”
“你听我说完,我现在的坚持只是在控制癌细胞扩散,不停的药物作用,我的癌细胞没有毁灭,而正常细胞却一个一个的变得不正常,直到有一天,我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堆腐烂的细胞。”
那坞背过身呜咽,很久,她终于能发出正常的声音,用刚才医生说服不了她的话说服宁原:“宁原,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目前病情控制得很好,只要我们坚持,一切都会过去的。”
宁原平静的说:“你相信奇迹么?在结婚之前我也相信,相信纸牌上的红心就该变成四叶草,相信胡桃匣子里的戒指能一秒消失套在你手上,我甚至相信,我们能相伴终老,可生活告诉我们,我们都不是刘谦,我们有幸相遇,却无幸白头。早晨起床,一杯咖啡,然后工作,这是你原本的轨迹。”
那坞颤抖着身子:“宁原,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宁原笑了:“回到你正常的生活去吧,生机的,活力的,激情的……原本三个月前的那一晚就该结束的,却错误的持续到现在,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在厌倦彼此之前,我们不妨各自安好。”
那坞的手指握成拳头,她的神情悲痛欲绝:“除了离婚,除了离开,我都依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在你和我签订下爱情契约的那一刻就已经失效了,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除非我死……”
“那么我死你会成全我吗?”宁原铿锵有力的话语让那坞脸上本就少的血色瞬间全失。
“不会!如果你敢死,我保证我会立马缠上去,让你永世摆脱不掉我……休息吧,我去给你买饭。”那坞在眼泪夺眶而出前跑出病房。
一室安静,宁原在苦笑,他四处看了看,似是在找什么,突然他开口:“言情,我知道你在,我没求过你什么,但我现在恳求你,把她带离我身边,帮我照顾好她,她很精明,她也很睿智,但她不会照顾自己,我曾经以为我能守她一世,护她安稳,我妄想过用一百种方法爱她,让她幸福不孤单,时光若肯回回头,我一定会赶在她前面,找到她,以弥补我们缺失在对方生命里的时光。可是现在我连最简单的快乐也给不了她,反倒拖累她,伤她,并非我愿,但我更不愿她看着我死去,然后悲痛欲绝。这辈子,我只能负了她了。”
我看着宁原哀求的神情,我也知道他想让那坞活得很好,我差一点就答应了他,可是,我突然想起那坞的话:宁原是我活得更好的理由。
我只能拒绝了宁原:“我不能答应你,如果我答应了你,就是背叛那坞,她一直坚信你会好的,她也一直坚信,你是她活得更好的理由,我把她带走很容易,但我要重新给她一个信仰却很难,我不能扼杀她生存的希望。宁原,爱一个人,就不要替她选择,让她自己选择。”
如果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偏执独行的替楚歌选择,可惜,我会晤得太晚,晚得一切早已偏离轨道,晚得一切早已回不到原点。
出了病房,我到处找着那坞,我从楼梯口下去,找了两层,那坞果然挫败的坐在阶梯上俯膝哭泣。
我认识那坞这么多年,从没见她哭过。
上一次哭是因为宁原,这次哭还是因为宁原。
我在她身旁坐下,却不知如何安慰,我这辈子最弱的项目就是安慰人。
我只能静静地陪她坐着,我也给不了她什么好的建议。
她呆坐了很久,突然她站起,利落下楼。
我忙着跟上,那坞却拦住我:“言小情,你回去吧,我很OK,为了宁原,我也得更加坚强,咖啡,工作,我要回家把自己收拾的利索漂亮,光芒万丈,我要让宁原知道,两头皆顾,我那坞也可以做得很漂亮,我那坞除了被照顾,也可以照顾人,先走了,拜!”
我来不及挽留,那坞斗志凌云,早已离去。
爱情是什么?爱情,有时候是一味毒药,伤人肺腑。爱情有时候又是一味解药,绝处逢生。
关于孩子,人们更愿意用gift这个名词形容它,但意外而来的另当别论。
那坞怀孕了。
这本该是最近以来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可如果精子着错了陆,开心的事就会危机四伏。
我不知道那坞为此事谋划了多久,当那坞喜出望外的和我说时,我只能胆破心惊的说:“拿掉!”
那坞的语气透着浓烈的失望和埋怨:“为什么连你也不支持我?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
“我会站在你身边,永远。”我说。
“那么这次为什么不?”
我生气的反问:“你以为我不清楚输卵管受孕是宫外孕吗,如果破裂大出血,那是会死人的,我可以陪你疯陪你闹陪你去天涯海角,这一切我都可以毫无怨言的陪着你,但你以为凭你和我的交情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如果天意如此,我愿意陪宁原一起……”那坞话没有说完,我就对她甩头走人了,她不必反复重申,没有宁原她就活不下去的话,这些话我早已耳熟能详。
这是我和那坞第一次不欢而散,我从前恼她,烦她,但我从来没对她真正生气过。
但这一次,我很生气,真的。
我气她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难道除了宁原,我什么都不算吗?让她可以说死就死,让她可以轻易丢弃?
我或许没常识,但不代表我某一时刻也没有知识,因为……我也怀孕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比不好的消息更不好的是我有流产的迹象。
那坞结婚那晚我不是来月事,因为第二天一早就干净了,紧接着宁原的突来的生病,让我也没有过多察觉,我有所察觉的时候,医生只是正式的告诉我,我要做妈妈了,宝宝已经八周,它已经有了基本的形态,而不只是一堆单纯的细胞。
如果可以,我倒宁愿宫外孕的人是我,然后那坞可以欢天喜地平安无事的诞下宝宝。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我们不愿去承认的后果。
隔天晚上我的电话响个不停,是宁原,他叫我去找找那坞,那坞从医院跑了,她的孩子刚被流掉。
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是颤抖的,我没有料想到,宁原居然会对那坞来硬的。
可是颤抖之余,我松了一口气,尽管这样很罪恶,起码,我最担心的事解决了。
我在那坞家里找到她时,她还是老样子,受伤了才会乖乖地缩在家里,舔舐伤口。
她缩在沙发的一角,脸上毫无血色,不嚣张跋扈,不自信美丽,然后我看到,她身旁有条血迹斑驳的裤子,裤子是纯白色的,一眼看上去就更加触目惊心。
我几乎是飞奔过去的,她那么安详,安详的我以为她……
我不敢往下想,眼泪簌簌掉着,我抖着手探寻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