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沂源乳虎 第二章:乳虎啸谷百兽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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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庄外数里处,一个疤脸大汉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左右环顾,脸上露出了一缕焦躁之色。
此人乃是沂水县的一个巨匪,姓沈名延青,手下有数百悍匪,上千喽啰,因为所据山寨三山相连,因此给自己取了个匪号叫做“镇三山”。
此人向来残忍好杀,狂妄自大,脾气暴躁,此次受人所请联手攻打杨家庄,所出人马最多,到此已有半晌,见人马还未到齐,心中不免焦躁。
侧身对右手边马上的一人道:“白眼狼,清风寨的人怎么还没到?是爬着来的吗?”
这白眼狼名唤张三,是山东地界一众悍匪中的异类,手下人马不多,但都是亡命之徒,个个马术高超,来去如风。
此人行走江湖不露真名,只说自己叫做张三,只因这人生就一副白眼,天生的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又因其阴狠似狼,所以人送绰号“白眼狼”。
寨中二当家是他的结义兄弟,自称叫做李四,脸黑心狠,因此人送绰号“黑面豺李四”。
这兄弟二人,对这两个绰号不以为忤,反倒就以此做了行走江湖的名号。
这一狼一豺凶残暴虐,阴险狡诈,心如豺狼,二人手下人马不多,但手段凶残,杀人放火,绑票勒索无恶不作,又暗中结交各地豪强,替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
若是有大生意要做,人马不够时,就联络各山头的匪首合伙,然后坐地分赃,算是个土匪界的掮客,此次联合攻打杨家庄,正是此人从中串联,清风寨人马迟迟不到,所以镇三山才询问他这个联络人。
张三答道:“大当家不要焦躁,这笔买卖的东家是下了大本钱的,定然要毕其功于一役,一举灭了杨家庄!肉在案板上又跑不了!人多好办事,还是再等等吧。”
镇三山不耐烦的说道:“磨磨蹭蹭的,让人心焦!”
张三道:“笑面虎手下喽啰兵多,走得慢也是正常。这庄子如此高大,易守难攻!攻打之初定然损失巨大,清风寨喽啰多,正适合做替死鬼攻城。”
镇三山此次带来的多是寨中精锐,喽啰不多,他自然舍不得用精锐攻城,所以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向杨家庄方向瞭望。
忽然发现寨门打开,飞驰而出一队人马,约莫能有二十余人,看样子是奔着这边来的。
为首之人,银甲白马,手中挥舞着一杆长枪,距离太远看不清面目,但看姿势体态,似乎是一群少年。
不由得心中大惑,若说是来交战,人数又太少,若说是来谈判,样子又不像。
但看对方人少也没太在意,便派出二当家率人阻挡,二当家挥舞手中大刀,率本部人马迎击而出。
这队人马正是杨康众人,他在城头之时就已观察到中间这伙土匪人数最多,出门之后就直奔这伙贼寇的匪首方向冲击,是擒贼先擒王的意图,只要出其不意斩了贼首,对方必然大乱,然后见机行事,或可解今日之困。
料到对方必来迎击,一众人保持队形,直直地向对方奔去,杨康策马途中时刻关注对方状况,见对方一支约五六十人的队伍迎击而来,乱哄哄的阵型不整,马速也不快,挥手示意众少年控制马速,以便在适当距离发起冲锋。
双方各自策马向前,杨康众人马速渐快,到相距约不到三十丈的距离时,杨康将铁枪横放于马鞍上的卡扣之上,张弓搭箭,瞬息之间连发三箭,将跑在前方的三名匪徒射落马下。
旋即挂弓拿枪,加速冲向众匪徒,后面众少年也跟着加速,保持着三角形的阵型冲突向前。
众匪徒见对方于马上箭无虚发,三箭射落三人,皆有惊惧之色,阵型更加散乱。
三十丈距离转眼即至,来不及细想,双方已杀到一处,杨康策马在前,眼见为首一名匪徒手举大刀,身着铁甲,呼嗬呐喊着冲了过来,知道这家伙定是这伙土匪的头领,于是引马向前,一枪刺向其胸前。
这持刀匪徒正是三山寨二当家,眼见对方一枪直奔自己刺来,慌忙格挡躲避。
可是杨康这一枪力大招沉,借着马速而来,迅捷异常,二当家躲闪不及,一枪正中前胸,枪尖破甲而入,大叫一声落马而亡。
杨康马速不减,挥舞长枪冲入众匪徒之中,众匪纷纷举起手中兵器袭来,杨康手中长枪崩拨挑转,荡开众匪兵器,刺扫劈砸,连杀数人。
杨康舞动长枪催马向前,众匪纷纷躲避,顿时乱作一团,杨熊等少年随后而至,策马而过,枪刺刀砍,又有十多个匪徒落马。顷刻间众少年便透阵而出,排在阵型后面的十多个少年,待到冲出敌阵后,纷纷还刀入鞘,张弓回身一顿乱射,又有十数位土匪落马。
后边这十几个少年,是杨家在草原上行商之时,救回的牧奴,习的是草原上的骑射之法。他们个个骑术箭法俱佳,这个阵型战法又都是平素练熟了的,这次在实战中用了出来,颇为顺畅。
其他匪徒见情况不妙纷纷逃散。
镇三山眼见着二当家瞬间落败身亡,一时惊愕无语,抬手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竟呆立当场,在身侧的张三提醒下,才慌忙布置众匪布阵迎击。
杨康在马上将土匪本阵中的变动看得仔细,见那匪首调动人马组织迎敌,知道若对方阵势布成,己方人少,就再难以撼动,见那匪首突出在阵前,心中一动,来不及挂枪,将手中长枪远远向前抛去数丈远,随即纵身飞跃向前,人在空中已将弓箭拿在手中,双脚落地生根,张弓搭箭已将弓弦拉满,身心与弓箭合而为一,一箭向匪首镇三山射去。
那镇三山见对方为首之人飞跃下马,在如此之远的距离张弓向自己射来,心中十分惊惑,下意识地举刀格挡,已然不及,弓弦声响中,一箭正中面门,惨叫一声落下马去。
杨康这把铁胎硬弓乃是祖传之物,当年杨家先祖偶然得了一块天外陨铁,此铁物性异常,族中巧匠用以铸刀剑不成,就顺应其性将其锻造成一把硬弓。
此弓在族中传了近百年,向来无人能用,老家主见孙子神力无穷,一时心血来潮,取出此弓让杨康试拉,结果竟能拉开,欣喜之余就将此弓传给了他。
杨康初得到此弓时还只是勉强能拉开满弓,现在力量大增,已经可以开放自如。
方才杨康目测双方距离,知道在马上射箭,弓拉不满,箭矢不能及远,很难将那匪首射杀,若等距离拉近时再射,对方阵势已成,那匪首势必躲在众人之后,到时候自己无论是射箭还是冲阵,都很难撼动对方。
战机瞬间即逝,心急之下,灵机一动,下马步射,一箭建功,将对方匪首射于马下。
在这个距离上,一般的弓箭很难有杀伤力,镇三山因此轻忽,不料此弓非是凡物,杨康又力大无穷,一时疏忽,竟然丧命当场。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完成,箭方离手,雪花骢已追赶至身旁,杨康纵身上马,将弓插入袋中,俯身提起立于前方的长枪,率众少年杀向敌军阵前。
大当家、二当家两位匪首先后身亡,无人指挥群匪,张三呼喝着想组织人马对敌,可他是外来之人,众匪怎会听他号令,一时之间,有的土匪想向前冲杀,有的想退后躲避,有的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群龙无首之下,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一箭之地,快马冲阵瞬息即至,此时贼众阵势未曾布成,为数不多的弓手还排在马队之后,无人射箭阻挡,众少年阵势不乱,马如龙,人如虎,直直地向众匪冲杀而去。
杨康眼见敌阵混乱,知道方才那一箭之功已显,于是催动马匹,率领十八骑向对方数百人发起了冲锋。
众土匪见对方二十余人就敢向己方攻击,终于激发了一些悍匪的凶性,数十名骑马匪徒大叫着迎击而来。
但众少年在数十丈外就已发起冲锋,速度已经极快,众匪徒仓促迎敌,马速未及发动,双方就已对撞在一起。
杨康一马当先,冲杀在前,长枪向前递出将一名匪徒刺于马下,随即抬枪将一支刺向自己的长矛磕飞,反手将那名土匪刺死。
杨康将手中长枪舞得如同风车一般,催马向前,摧枯拉朽一般的冲入人群,众少年紧随在后,枪刺刀砍,所过之处贼匪纷纷落马,冲过前头的数十土匪后,众人加快马速直冲土匪本阵。
众少年结锋矢阵冲锋,如一把烧红了的利刃插入牛油中一般,不受一丝阻碍,顷刻之间就突入土匪本阵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众骑马匪徒。
凡骑兵作战或是结阵冲锋,依仗冲击力摧敌破阵;或是游击扰敌,以骑射之术疲敌乱阵,然后乘乱图之。依仗的是速度与空间。此时众匪无人指挥,又事发突然,猛然间被众少年破阵而入,顿时乱作一团,马匹不及催动,一个个坐于马上便如木桩草靶般任人砍杀。
杨康冲杀在前,舞动长枪,挡者披靡,众少年马疾刀快,跟随在杨康之后奋勇向前冲杀。众匪或逃或亡,顷刻间作鸟兽散,众少年未受多少阻挡就已透阵而出,直杀向后阵步卒队伍之中。
此次三山寨作为主力劫匪,来的都是寨中精锐,马匪之后就是精锐步卒,这些步卒都是在历次劫掠厮杀中,从喽啰中挑选出来的悍勇之辈,因为排在马匪之后,时间略为充裕,刚刚结成阵势,众少年就已冲杀到眼前。
步兵被快速冲锋的骑兵欺到近前,哪有相抗之力,众少年如虎入羊群一般冲杀过去,人借马力,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众匪徒哭爹喊娘,乱作一团,呼喝一声,四散奔逃,杨康率众少年正奋勇冲杀间,忽然眼前一空,已经杀透敌阵,众少年并不停留,引马右转,向西边那一股土匪的侧后方杀去。
西侧这股土匪一直在观望中间三山寨的状况,见三山匪众被众少年冲乱,却不相救,只是乱哄哄地在旁边看着热闹。
原来那镇三山向来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从他给自己起的匪号就可见一斑。
但凡上山为匪,落草为寇的,都要给自己取个绰号,其因有三。
一是叫出去响亮。
二来是隐去本名,江湖好汉投身绿林道,做打家劫舍的杀头买卖,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以真名示人,不免使祖宗蒙羞,死后入不了祖坟。
第三则是避免给家人带来灾祸。
但很少有人给自己起这种招人忌讳的绰号,毕竟大家都在绿林道上混饭吃,谁也不服谁,起这种绰号容易挨揍,被群起而攻之。
镇三山向来仗着人多势大,不将绿林同道放在眼里,如今遭难,这伙土匪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看看热闹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他败亡得太快,也是相救不及。
眼见众少年冲破三山寨阵营,毫不停留,兜个圈子就朝着自己这边杀了过来,这边的匪首连忙调整人马准备迎敌。
这股土匪的首领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头发剃得精光,身穿一领脏兮兮的僧袍,一副僧人打扮,若是将手中铜杵换成方便铲的话,活脱脱就是话本中梁山好汉鲁智深的模样。
这匪首自幼饭量奇大,家中赤贫,父母供养不起,怕他饿死在家中,便将他送到庙里做了和尚,庙里的长老赐了个法号叫了空。
可他脾气暴躁,因为吃食终日里跟同门争斗,长老们不得已要将他逐出寺外,他一怒之下竟然杀了平素与他不和的监寺,将庙内的和尚都赶了出去,纠结了几个同门,占了寺院,做起了强盗,数年间竟然也拉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
这了空和尚自幼家贫,自然没钱拜师学艺,但靠着一身神力,倒也在武学上摸索出了一些门道,因为力大,便模仿庙里韦陀菩萨的兵器金刚杵,铸造了一把铜杵作为兵器。
他在一次打劫中被一位武艺高强的行脚头陀击败,那头陀见他一身神力,是个可造之材,便依着他的兵器和性子传了他一套外门功夫,叫做‘金刚杵法’,这门杵法是一位在南少林挂单的高僧所创,乃是堂堂正正的佛门伏魔神通,了空依法修习,倒也练成了几分模样。
因他力大无穷,身如铁塔,以金刚杵为兵器,又是僧人打扮,所以人送绰号“铁金刚”。
这铁金刚了空,眼见众少年竟然毫不停留地朝他这边冲杀而来,慌忙率领众匪迎敌。
他这山寨开张时间不长,家底不厚,只有为首的数十人有马,刚才为了看热闹方便,已将方向转为东方,此时倒是方便了迎敌,众匪徒马匪在前,步卒在后迎了上来。
杨康催马冲杀在前,见到对面冲在最前方的一匹马上坐着一名壮硕的光头大汉,手持一把粗大的铜杵,威风凛凛地向自己的方向冲杀过来。
杨康见他的身材武器就知道是个力气大的,起了比拼力气的念头,于是调转枪身砸向来人。
凡军中所用长枪,枪尾处均有枪纂,其实就是在枪尾处安装一个带尖刺的铁疙瘩。
枪纂的作用有三:
一是起到配重的作用,因持枪部位在枪杆后方,若无配重则前重后轻,不好驾驭。
第二是枪身断裂后用以御敌,军中平常所用之枪一般都是木杆,一旦被对手砍断,若无枪纂,拿在手中的就成了一截木棍。
第三插在地上可以当做拴马桩来用。
杨康这杆长枪通体都是铁制,到不怕被砍断,但也是木杆枪的形制,如今抡起来以枪纂击敌,是拿它当做狼牙棒这样的长柄重武器来用了。
铁金刚见状也抡起金刚杵砸了过去,枪杵相碰,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震得铁金刚手臂发麻,铜杵险些脱手,大喊道:“好大的力气!”
双马交错,抡起金刚杵横扫过来反击杨康,杨康俯身躲闪,用巧劲将铜杵拨开,旋即反手侧抡长枪,枪杆重重地抽在了铁金刚背上,铁金刚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落于马下昏死过去。
杨家枪法中原有一招回马枪的绝技,刚才双马交错而过,杨康本可取他性命,但方才第一招硬碰硬的交手,见他的力气竟与自己不相上下,起了惺惺相惜之念,就没用绝招伤他性命,后半招改刺为打,力量自然不是很大,只是将他抽落马下,料想他皮糙肉厚也不至于就此身亡。
铁金刚身后的匪徒,见自家大当家只一个回合就被击落马下,尽皆大惧,皆无斗志,那十几个骑马的匪徒见杨康纵马舞枪欺到近前,不敢交战,仗着胯下有马,呼哨一声纷纷向两侧逃走。
后方一众步卒逃避不及,被众少年马踏枪刺刀砍,杀得哭爹喊娘,狼狈不堪,留下数十条人命后纷纷向两侧逃散。
杨康等人也不追赶,只是向前冲杀,透阵之后兜个弯子向东侧那股土匪杀去,路过中间三山寨人马之时,改锋矢阵为一字纵队,挂了刀枪,侧身以弓箭一顿乱射,旋即又改回锋矢阵继续冲杀向东。
东侧这股土匪人数不多,匪首绰号独眼龙,是三山寨的附庸,此次被镇三山胁迫到此,本来就不太情愿,稍作抵挡就四散逃去。
众少年见一番冲杀之下,土匪三阵皆散,不由得举刀呼嗬,雀跃欢呼起来。
杨康见众匪虽乱,但威胁未去,于是举枪示意,带领众少年继续冲杀,见到有小股人马开始聚集就直接冲杀过去驱散,专挑聚拢人马的小头目下手,如是又冲杀了十余回,众匪已经看明白了杨康的意图,再无人敢聚集人马,欺杨康这边人少,不可能将这许多人赶尽杀绝,纷纷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杨康众人也心知肚明,己方这二十来人能取得如此战绩,已是侥幸,于是不再贪功,只是兜着弯子纵马奔驰,远了用箭射,近的用刀枪,见有小股人马聚集就上前冲散,如牧羊犬放羊一般似无意,却有意地将土匪们向出去的道路方向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