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可我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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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竹叶的清香钻进鼻腔,迅速抚平皮囊下的伤痛,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还是不说?”裴弃心里有疙瘩的就是这一点。
他头一遭这般待人好,结果那人给他蹩脚的理由,做一副逐客状,逼着他搬走。
后面又求着他回去,然后还莫名其妙和葛涯吵了一架。
实在是令人费解。
他想,最后再给一次机会。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秦叙有着不一样的耐心,哪怕是太子,他也是说一不二,绝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想法。
但秦叙一哭,他心就跟着疼。
秦叙眼前的黑暗都是一团一团的,和墨水晕开时一样。
他不上手也知道,他又哭了。
他闷声说,“我不能说。”
裴弃:“?”
裴弃:“……”
“说了比现在更糟?”裴弃心头憋着一口气。
他一直都只是想要解释。
秦叙愣了下,会比现在更糟吗?
答案是肯定的。
裴弃这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留着他这样龌龊肮脏的人在身边……丢他裴小郡王的脸。
裴弃等了很久,久到他都准备说一句算了,然后听到了秦叙的声音,带着克制的试探。
“太子……太子说喜欢你,你知道吗?”秦叙换了个方式说。
他要知道前面是什么路,再决定要不要跳下去。
裴弃舒了口气,好歹愿意说话了,只是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他还因为我不给回应把我府上砸了。”
秦叙:“???”
秦叙三两下扒拉开面前的大氅,“砸了?”
裴弃颔首,“嗯,也赔了。”
秦叙迅速抓住重点,“他……亲口说的?”
“跟他有关?”裴弃问,他浅色的眸子在昏暗的马车内看着更加清明。
秦叙摇摇头,又赶紧点头,复又摇头。
裴弃看着他,眼神犀利,像是看穿了他这副乖巧的皮囊,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你,你怎么处理的?”秦叙的眼睛很亮,在他那张消瘦的脸上看着有点突兀。
裴弃蹙眉。
秦叙小心翼翼地护着大氅,这件大氅上的翠羽难得,是裴弃最爱的一件,他害怕弄坏了。
裴弃说,“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兜头一盆冷水,秦叙被浇了个透心凉。
秦叙眼睛酸涩,“十五岁,也算是小孩子吗?”
“你喜欢我。”裴弃说。
不是疑问,只是在陈述。
他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半分变化,仍旧平静,甚至还想再吃盏茶。
但实实在在是在诈他。
裴弃的内心远远比他表面要慌张,他窝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跟他说这些!
秦叙瑟缩了下,他紧张地吞咽口水,他努力想表现得镇定沉稳,企图能摆脱小孩子这个称呼。
“是。”
裴弃眼前一片金花闪烁,脑子疼。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抓住心底那一丝闪过的莫名的情绪。
裴弃,“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躲着我?”
“……是。”
裴弃:“不接受自己的喜欢?”
秦叙摇头,“不是。”
裴弃坐起来,单手垫在脑后,“我知道了。”
模样老神在在,心里上蹿下跳。
秦叙跪着往前挪,他知道,裴弃没生气了。
“师父,那你……”
裴弃闭眼,隔绝秦叙的视线,“我不喜欢太子,就像不喜欢你一样。”
秦叙呼吸一窒,他感觉整个人在往下坠落。
坠落。
秦叙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此刻的他。
下面是无底的深渊,他没看清楚,但是裴弃把他推了进去。
裴弃还在说,“我迟早有一天要娶妻,要生子。你也是。太子更不可能例外。”
秦叙眼前是一片片的白光。
“小孩子的喜欢当不得真,不过是对长辈的依赖。算了,回去说。”裴弃说得很快,像是在说服自己,而不是告诫徒弟。
秦叙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马车,又怎么跟着裴弃走进了重华殿,等到坐下之后,太子递了酒过来,他才清醒。
裴弃接过来,太子忍不住问,“哥哥,之前你是怎么了?是不是他惹你不开心了?”
裴弃刚开口,秦叙就在太子幸灾乐祸的眼神里说,“犯了和太子一样的错,只是我没有砸师父的郡王府。”
太子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裴弃:“……”逆徒。
秦叙和太子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不约而同地撇开脸。
裴弃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跟太子说,这有什么好说的?
“那哥哥还要与他同住一府吗?怕是不太合适吧?”李怀安状似无意地问。
秦叙手掌瞬间收紧,现在把话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裴弃沉吟片刻,“说得有道理。”
秦叙眼前一黑,他以后不会再乱说话了。
李怀安满足地端起靛蓝绘竹瓷茶盏,“哥哥尝尝,这是今岁新贡的洞庭君山,色味与龙井有七八分相似,哥哥一定会喜欢。”
秦叙腹诽,又是这一招!
裴弃抿了口,眼眸微亮,“果然佳绝,还有么,我带点回去。”
李怀安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夸奖,“哥哥想要,那自然是有的,我叫人包好了送到哥哥府上去。”
“好,多谢殿下,辞礼过年回来还能喝上。”裴弃说着又喝了一口。
李怀安:“……”
秦叙闻言偏头笑了,裴弃对谁都一样,谁也别说自己多特殊,都是小孩子。
李怀安默默磨牙,劝自己,没事,没事的……没事的!
李怀安不甘心,又开始问,“哥哥,你还要继续收他做徒弟吗?”
秦叙脸色阴沉,若对面不是裴弃的表弟,他已经抡拳头过去了。
“逐出去吗?”裴弃反问,他自己都没发现,这话带着刺,全然不像是平日的他。
李怀安当然没有这个权力,他只是想让裴弃身边少一些人。
秦叙脸色苍白,“师父?”
裴弃嗤笑,“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儿。”
李怀安深吸一口气,“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裴弃瞥了眼两人,“比我小。”
李怀安:“……”别生气,哥哥不会在这种事上惯着人,保不齐会又冷他半年。
“那师父是怎么处理这些对你示好的人?”秦叙从垂着头。
“自我长开,对我示爱的男男女女不知几何,我只管拒绝。而且,你俩只是对长辈产生了依赖,娶妻就好了。”裴弃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捏着酒盏镇定道。
秦叙、太子:“……”
长什么东西?
裴弃是怎么顶着他那张风流倜傥的脸,说出长辈两个苍老的字的?
两人消化不了他的话,终于安静地喝起茶,裴弃乐得清净。
“秦世子。”
裴弃抬头,见着了个外族人装扮的男子,一身紫绿色的兽皮搭在身上,老远就闻着腥臊味,满脸的络腮胡看着粗狂又野蛮。
秦叙站起来,手搭在腰间,那里缠着一条笔杆粗细的银链子,“滚。”
“我叫阿达木,是左贤王的第七个儿子,你未来的敌人。记住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