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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神都篇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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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

杨锦夜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只匍匐于地的妖物,他在修行途中也算得上机缘满满,可他并不确定这时狼妖此事抛出所谓机缘一说,是诚心实意,还是缓兵之策。但转念想来,自己既然已经站在它面前,不妨就听它说说,若有不妥之处,自己随时可以取它项上头颅。这狼妖再蠢,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杨锦夜冷笑一声,伸出一指虚点狼妖,身旁佩剑便随主人心意飞出,悬停在狼妖身前,围着他由快转慢,徐徐旋转,这柄利器不时发出剑鸣以示警告,提醒它莫要造次。

狼妖被直指自己的飞剑吓得面无血色,身躯因恐惧而不住颤抖。遇上这种对于它们这般妖物而言,有着天然克制的神兵利器,便只能落个任人宰割的份儿。可它即便再如何惧怕这把飞剑,也不敢贸然提出让杨锦夜撤剑的非分条件,只能硬着头皮顶着飞剑的威压,小心翼翼开口说道:“回禀仙长,确实是一桩机缘。”

“说说看,你是怎么获得这桩机缘的?”秦慕羽挑了一块空地坐下。他始终将从那匹战马身上得来的战刀握在手中,没有丝毫放松。显然一旦发现这头妖物有说谎或逃跑的苗头,就要暴起杀妖了。

狼妖为了活命,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但它似乎耻于开口,扭捏了好一阵子才将自己如何获得这桩机缘的过程说与两人听。

这头狼妖,自号符离野叟,在欛州境内一处荒废已久的古庙中独自修行,数百年来与世无争,与山上山下秋毫无犯,勤勤恳恳修行。

大约在半年前,一位鹤发童颜,身着麻衣的老者牵鹿上山。在不知这座古庙已被符离野叟占据的前提下,叩响山门,为自己和坐下那只麋鹿讨要水喝。

这头狼妖见多识广,在看到老者所牵麋鹿是那种世间罕见,食之可助长修为的四角麋鹿后,突然心中贪念竟如野火燎原难以压制。它强压心中贪欲,不动声色地自庙中取来两碗井水,在递给老者的那一碗井水中施了令人昏睡的秘术,而另一碗水则由它亲手去喂麋鹿。老者在饮下碗井水后便倒地昏迷了过去。

而狼妖见迷晕了老者,便迫不及待地显出真身,将那惊慌无措的麋鹿一口吞下。可待变回人形,再回头寻找那位老者时,本该倒在地上的老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就在狼妖困惑不解时,在山路的尽头却又远远传来一阵蹄音和清脆的铜铃声。狼妖举目望去,居然又是一位牵着四角麋鹿而来的老人,与之前那位老者不同,这次牵鹿而来的是一位老婆婆。狼妖见到四角麋鹿,刚刚才压下的欲念再度暴起。方才一击得手,它便打算故技重施。

当老婆婆叩响山门时,化作人形的符离野叟便迫不及待地将山门打开。那老婆婆果然还是要了两碗水,一碗要自饮,一碗又要去喂麋鹿。狼妖急不可耐地又从庙内匆匆取来两碗水,自然而然地在给老婆婆的那碗水中又施以秘术,在把水递给老婆婆后,它又火急火燎地亲手去喂麋鹿。

老婆婆在饮下那碗井水后,如同方才的老者一样昏迷了过去。而狼妖则又显出真身,一口吞下了第二只四角麋鹿。当它大快朵颐之时,却没有发现一旁本该昏迷的老婆婆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符离野叟在饱餐一顿,变化回人形后,才猛然惊觉,老婆婆也踪影全无了。

狼妖大惊,心中顿觉不妥,可为时已晚。腹内一阵剧痛传来,而它体内灵力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攥住,呼吸变得艰难起来。而身体则不受控制褪去了人形,显出真身。之后任它如何努力,都无法再化出人形。

狼妖自知遇到了高人,只得伏地叩首忏悔,求那消失的老者与老婆婆宽恕自己的罪过。在它不断磕头求饶下,终于传来一声叹息。狼妖连忙抬头,见那踪影全无的老者与老婆婆双双出现在他面前。它磕头更快,力道更大,态度更为谦卑,以为这样就能更显虔诚,求眼前的两位得道高人怜悯,放自己一条生路。

那老者和老婆婆果然悲天悯人地看着眼前卑微到极点的巨大黑狼,又发出是一声长叹。两人同时说了句“罢了。”就见两个人的身体竟然渐渐融合,顿时古庙中华光绽放。这一幕诡异又神奇的场景,让符离野叟看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光芒褪去,最终两位老人合二为一。一位身着鹿皮长袍,头戴四角鹿首,看不清真实面容,只见一缕灰须飘荡胸前的魁梧老者,出现在狼妖面前。

他眼神怜悯地看着在脚下乞求原谅的黑狼,说道:“老朽自号鹿家翁,本是路过此地向你讨要碗水喝用以解渴,不料你这畜生被贪欲蒙蔽,施法将我迷倒,吞食了我的坐骑麋鹿。我念你没有伤及人命,给了你第二次机会。谁知我再次登门时,你依旧被贪欲蒙蔽,没有闯过这一关。让老夫大失所望。念及你修行不易,故而留你一命,只小小施加惩戒,夺去你变化人形之法。希望你好自为之,再潜心苦修五百年,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再次修成人形。”

魁梧老者说完就要离去。狼妖哪肯就这样放任老者离去,它用前爪按住老者的裤脚,涕泪俱下,苦苦哀求,他死死抱住这颗救命稻草不肯松手。

老者不知是被它的诚意打动,还是感到厌烦,不得不妥协于它的死皮赖脸,思索片刻后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他拿出一张羊皮制成的地图留给狼妖,告诉他半年后的某日到地图所表示之地等候,到时自有天降奇物。狼妖只需将这奇物带回修行的古庙,他自会来取,届时也将为狼妖解去束缚,还他一身变化之法,并送它一桩益于修行的机缘。

符离野叟满怀感谢地答应了下来。它打开羊皮地图,那地图上赫然绘制着鹿林苑的全景堪舆草图,且在草图上注明了苑中各处要地及驻军的分布。最让符离野叟感到不解的时,在羊皮图的右下角专门有数行它见所未见的文字写就的,不知是关于什么的记载。自号鹿家翁的老者告诉它,这是关于那桩机缘的预言,在向狼妖交代了一些关于预言的隐秘之事后便飘然远走。

老者走后,狼妖却愁眉不展,他隐约感到这趟鹿林苑之行将生死难料,前途未卜。在大恒修行生活的数百年间,它自然知晓有着一群被大恒皇室豢养在鹿林苑里,用以降妖荡魔的那些神秘兵修,那可是自己这类妖修的天敌。曾有相熟的道友就枉死在了这些杀妖不眨眼的兵修手上。可他没有选择,只能拼死来取这件奇物。

于是它昼伏夜出,凭借着拿手的匿踪手段,在三个月前躲过兵修们的耳目,冒险进入鹿林苑,在成马山附近蛰伏了下来,还在机缘巧合下收了两头黑狼当手下。之后便是今日误打误撞,与秦慕羽的相会了。

秦慕羽听狼妖讲述完事情的全貌后,被这个妖物的蠢笨气笑了。他说道:“你真是枉活数百年,蠢得可以,如果不出我所料,那老者作为始作俑者,出手做了个漏洞百出的拙局,就让你这笨蛋身陷囹圄。呵,素闻妖物心中欲念,一旦被撩拨起来便难以自制,就你这行为看来并非世人胡诌了。”

杨锦夜则摇头道:“从来只闻飞来横祸,尚未听闻有泼天富贵从天而降。不过那自称鹿家翁的老人真是好算计,滔天的祸事由别人承担,他躲在幕后只坐收渔翁之利。”

秦慕羽向那妖物勾了勾手,说道:“把地图拿出来,让小爷长长眼。”

接下来一幕让秦慕羽却感到匪夷所思和无比厌恶。那狼妖闻言不敢怠慢,张开大口,在几次反刍后,吐出一张沾满口水与污物残渣的羊皮卷,它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把这张地图推到了秦慕羽面前。

一股刺鼻的恶心气味传来,秦慕羽强忍着胸口翻涌起的不适感,捏着鼻子,狠狠瞪了一眼狼妖后,以眼神求助杨锦夜。

而杨锦夜看到秦慕羽投来的眼神,只轻轻挥了挥衣袖,便有一股清风拂过,羊皮卷上的污物被瞬间一扫而空。

秦慕羽这才用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羊皮卷的一角,用力将其抖开。

待羊皮卷完全舒展开来,秦慕羽与杨锦夜两人定睛一瞧,才知道那狼妖所言不差。这果然是一张鹿林苑的堪舆草图,在这张图上鹿林苑的各处离宫、猎场、山脉、河流都有标注。

最后,两人的目光被羊皮卷的右下角那数行蝇头小字所吸引。秦慕羽凑近后仔细观瞧后心中惊讶万分,卷上的这几行文字粗看像北方蛮族的文字,但细看之下书写规则与行文手法,又与当下蛮族通用的文字不全然相同。

“看着像是北方的蛮文,又似乎又不完全想通,按现有的蛮文语法解读这段文字,简直狗屁不通。小舅舅,你怎么看?”秦慕羽抬头,与杨锦夜对视了一眼,后者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那些形似蛮文的文字若有所思。

片刻后,杨锦夜才从羊皮图上的收回视野。他沉吟道:“符离野叟,那自称鹿家翁的老者,有没有给你说明这些文字上记载的是什么?”

狼妖眼神中的惶恐一闪而逝,它摇了摇头,从杨锦夜严肃的表情上,它知道那些文字所描述的事情一定远不止老者对自己交待的那么简单。它问道:“仙师可否为小的解惑?”

“解惑?”杨锦夜瞥了眼狼妖,又转头看了眼身边一脸期待的秦慕羽后,指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说道:“好,就位你们解解惑。小羽你方才问我,这段文字是否是蛮文,你眼光不错,可惜只猜对了一半。这确实是北方蛮族的文字。但却不是现在通用的,当下蛮族通用的文字是那传说中的草原皇帝穆文玉建立的大巍国时所造,而羊皮卷上的,确是一种比之更加古老的蛮文。我在宗门的卷宗里读到过关于蛮族文字起源的一些内容,这种古蛮文的起源可能在蛮族玉龙州大雪山更北的地方,与雪山另一边的大霜国文字有几分相通之处。这种古蛮文早已失传,这张羊皮图上的这几行文字,是在以预言的方式,记述了某件奇物,而这件东西显世后,将对天下带来的厄运。”

秦慕羽听得一头雾水,原本以为羊皮卷会为自己答疑解惑,没想到事与愿违,心中疑惑不减反增。可杨锦夜真诚的话语,却又让他不得不信。用古蛮族的文字记载在羊皮卷上,能带来灾厄的奇物究竟为何物?那么,设计让狼妖来取这件奇物的老者,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疑点,让秦慕羽头疼不已。他需要更多关于这件奇物的有用信息,思来想去,还是得从眼前这个妖修身上下手。

秦慕羽抬头看向杨锦夜,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杨锦夜微微点头,转而语气冰冷地向狼妖问道:“符离野叟,鹿家翁应该交代过你获得机缘的具体方法或者时机吧。把细节统统说出来吧,越细越好,不要企图遮掩什么,一旦被我发现你胆敢撒谎哄骗我们的话……”

杨锦夜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通体漆黑的错金虎形兵符。这枚虎符是他赶来此地时,从秦慕璟身上顺走的,也不知道他的大外甥发现虎符失踪了,会不会急得团团转,不过他也懒得去管。

杨锦夜拿着这枚闪耀着异样光彩的虎符,在狼妖面前晃了几晃。狼妖见到此物后还不敢确定,这枚虎符是否是那用以调动禁军兵修的信物,在看到杨锦夜颇为玩味的眼神后,它心中确信眼前这位剑修手里的就是那件东西,符离野叟浑身巨颤,猛地将头狠狠砸向地面,结结实实地给杨锦夜磕了个响头,声音颤抖地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仙师千万不要把小的交给兵修们处置啊。”

杨锦夜阴恻恻地一笑,向着秦慕羽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已经唱完了黑脸,是时候该他这个红脸出场了。

秦慕羽伸手拍了拍狼妖那已经磕出血的巨大头颅,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说道:“请符离先生放心,只要与我们精诚合作,我保证一定不把你交给禁军处置,现在可以进一步开诚布公了吧?”

眼前两人的一唱一和的表演,狼妖符离野叟看在眼里,却心知肚明,但苦于无计可施,只得认命般将那位鹿家翁离去前交待给他的最后一些关于机缘的隐秘之事,向两人再次和盘托出。

按照鹿家翁在临走前,对羊皮卷上预言的解释。那桩机缘降临就在眼下这几日,其降临地点广阔,可以覆盖大半个鹿林苑。符离野叟之所以选择在成马山落脚,因这里视野开阔,是绝佳的观测地点。除此之外,还有令人在意的两点,没有办法做出准确解释。一则为奇物会在阴阳交替,日月同辉之际降临。二则为奇物降临会出现火龙吐珠,焚城煮海的景象。

秦慕羽和杨锦夜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很快就推定所谓的阴阳交替,日月同辉之际指的是清晨或傍晚,日月同时出现于天幕之时,而火龙吐珠,焚城煮海就难倒了两人。

此时天色渐暗,秦慕羽举目眺望,视线所及能看到远处牧马监衙署内的点点火光,以及无边无际的草场风光,除此以外周围数十里别说海,连条规模稍大些的河流都不曾存在。距离鹿林苑最近可以看到海的地方,也远在千里之外的清桠州。

无水则无龙,更何况还是能吞吐骊珠的火龙。在世人的认知中,龙类本就是传说中的神兽,但在大恒七百多年的历史上,对于这种神兽的描述只出现于神话志怪小说之中。秦慕羽曾在开阳宗读到过一本不知名的野史,据书上所讲,大昇朝时,曾有龙族与人族一起对抗天魔,战事惨烈,龙族在战争中消亡殆尽。到大恒建国后,就算动员举国修士四处寻访,别说真龙,就连一条水蛟都无人寻得。那些所有关于龙类的传闻,不管传言得有多玄幻,到最后都被证伪。既然连火龙吐珠都无迹可寻,至于那焚城煮海一说,就更是虚无缥缈了。

秦慕羽百思不得其解,嘴里不满地嘟囔了两句后,就索性躺在一块卧倒在地的大石上,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哼起了神都城里街头巷尾传唱的流行小曲,待哼完这一曲后,他心情稍微转好,忽然开口问道:“小舅舅,世上还有龙么?”

“有啊。”杨锦夜回答得干脆利落。

“真有?”杨锦夜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秦慕羽来了精神,他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小舅舅身边,满怀期待地问道:“你在哪儿见过?”

杨锦夜狡黠一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爹不就是世之真龙么?”

秦慕羽瞪了这个不着调的小舅舅一眼后,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无比嫌弃地小声说道:“我就知道。”

杨锦夜看到小外甥脸上的失望难过,有些于心不忍,便一把搂过他的肩膀,说道:“怎么的,就那么想见见所谓的龙?”

秦慕羽盯着杨锦夜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还真有啊?”

杨锦夜不置可否地说道:“根据我那宗门所藏古代卷宗记载,在南溟海之下,尚有一处未被世人发现的龙宫。且按照书中所述,大多数龙族在两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消亡,但仍有一小部分重伤未死陷入长眠,那处龙宫便是他们的休眠之地。如果那本古籍记载属实的话,残存的龙族在陷入千年休眠前,曾与天尊有约,待山河巨变之时,便是他们苏醒之日。”说完这话,杨锦夜便沉默了下来,他举目望向南方,目光似乎要穿越千万里,直达那南溟海外传说的龙宫之处,去见识一番那里的雄奇瑰丽。

秦慕羽被杨锦夜的一番话彻底勾起了兴趣,见杨锦夜半天不说话,等不及的他便开口问道:“小舅舅,后面的故事呢?总该有探访龙宫的办法吧?”

杨锦夜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外甥,笑道:“想去?”

秦慕羽肯定地点点头,“想去!”

杨锦夜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想去啊?先拜个师傅入道修行,等什么时候跻身上极境,才堪堪有资格去扣响那座宝库的大门。到时候,小舅舅亲自带你去造访龙宫,怎么样?”

听到造访龙宫的条件,秦慕羽一把甩开杨锦夜搭在他肩头的手,哼了一声,赌气躺下,留给杨锦夜一个后背,再不去搭理他。

和秦慕羽开个玩笑,让杨锦夜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他的思绪又转回到了眼下这桩机缘上,对于狼妖符离野叟而言,这桩机缘至关重要。对秦慕羽而言,更多的则是好奇心在作祟。但对于修道三十载,身负一宗气运的杨锦夜而言,无论是何机缘,他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无非是想陪着自己这个小外甥多胡闹几天罢了。

他手里把玩着自秦慕璟处顺来的虎符,悄悄地将自己的一丝灵气灌注入其中,这枚漆黑错金虎符的虎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常人不已察觉的金光。想必那几营禁军兵修此刻已经汇聚在秦慕璟身边,在感觉到了虎符带来的异动后,正向这边赶来。

杨锦夜将虎符扔给秦慕羽。后者见到扔过来的东西后,脸色瞬间大变,急忙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杨锦夜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手掐剑诀,手腕一转。在狼妖面前悬停的那柄飞剑,瞬间便以一化四,形成一座雷池剑牢,将狼妖禁锢其中。待做完这件事后,他伸了个拦腰,挨着秦慕羽舒服躺下。

符离野叟被眼前突变吓了一大跳,飞剑一变四,威压翻倍。巨大的身躯在剑牢中蜷缩成一团,它甚至连出声询问的胆子都没有。这座雷池剑牢,它只要敢僭越半步,就是灰飞烟灭,身死道消的下场。

“我已用这枚虎符,通知了禁军兵修,相信你哥哥不久就会带着他们赶到这里。”

秦慕羽猛然坐起,看了眼被杨锦夜扔到自己身上的虎符,又看了眼被剑牢禁锢的狼妖。他没有去问杨锦夜如何得到的这枚虎符,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怒火陡然涌上心头,他紧握双拳,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出声责问道:“小舅舅,我们都已经答应不会把它交到那些兵修手上,为何要失信与它,就因为它是妖?”

杨锦夜没有想到秦慕羽会开口问自己这个问题,他笑着说道:“哎呦,生气了?”

“山岳可倾,一诺不移。圣贤教诲时刻不敢忘。”秦慕羽眼神灼热地看着杨锦夜,“断不可因其异类,便可失信于它。言而无信,则不知其为也。”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杨锦夜面露欣慰神色,他一手按在秦慕羽脑袋上,使劲揉搓了几下后,说道:“看来你小子并不像你母后说的那样不喜读书。脑袋里终究还是装了些圣贤学问,没有做那游手好闲,脑袋空空的庸人。”

秦慕羽吃疼,用力甩开了杨锦夜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若是小舅舅一意孤行,不守信用,外甥只得自己动手放了这头狼妖。”

杨锦夜饶有兴趣地指着禁锢狼妖的剑牢,对秦慕羽说道:“小王爷尽管一试,我那剑牢别说你一介凡胎俗子,就是那些禁军兵修来,也没有几人可以撼动。”他见秦慕羽神色不忿,话锋一转,说道:“你放心,小舅舅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把它交给那些兵修,无非是让他们暂时看管。我偷摸着卜了一卦,那鹿家翁所求的奇物,这几日就会降世,我思来想去,为稳妥起见,还是由我先行拿到那件奇物,待探察无恙后,再由你决定如何处理,你觉得怎样?”

秦慕羽将信将疑,问道:“此话当真?”

杨锦夜拍拍胸脯说道:“小舅舅骗你作甚?”他突然压低声音,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那桩机缘与灾厄纠缠,待到出现时,有禁军兵修护在你身边,小舅舅也好放手斩断与那奇物纠缠在一起的灾厄。”

秦慕羽难以置信地看向杨锦夜,皱眉道:“小舅舅,真有那么凶险?需要出动兵修来保护我?”

杨锦夜哈哈一笑,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也不确定那桩机缘带来的厄运究竟为何,但不得不防。实话告诉你,自从遇到这头狼妖起,你我的运势已不知不觉沾染上这桩机缘带来的因果,与其说是斩断厄运,不如说是要出剑斩断这段因果。”

“听说过道门有三剑,分别斩去烦恼、嗔怒、贪欲。不知小舅舅这一剑斩断的因果属于哪一类?”

杨锦夜洒脱一笑,说道:“皆有,皆无,天机不可泄。”

秦慕羽对杨锦夜的故弄玄虚报以嗤之以鼻,杨锦夜懒得计较,他闭目养神,进入一种似睡非睡得玄妙状态。他神态恬淡,整个身躯竟微微离地,悬浮而起。秦慕羽或许看不透其中玄机,但落在身处剑牢的符离野叟眼中,却是难得一见,让它受益匪浅的玄妙光景。

临近亥时,成马山山脚下出现了一条蜿蜒而上的火龙,太子秦慕璟亲自带领禁军与兵修们赶到了此处。在攀登到山顶后,忧心忡忡的秦慕璟终于见到了秦慕羽和杨锦夜后,终于松了口气。

秦慕羽将手中虎符交还给哥哥时,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秦慕璟庆幸虎符只是被小舅舅顺走,而不是被自己遗失,心中一块大石算是有了着落。随后待杨锦夜解除剑牢,秦慕璟便让苏起带领部分跟随而来的禁军兵修们,以秘术束缚住符离野叟,将其带走运往大营暂时羁押。

当苏起回来复命时已近子时,众人商议后,决定在成马山山顶燃起篝火,打算今夜就在此露宿,坐等那机缘降临。夜晚山顶风大,自有随行侍从为众人自牧马监衙署内取来大氅,狐裘等保暖之物。秦慕羽的侍女青鸳则煮了驱寒的汤品带上山来,供众人饮用。

秦慕璟与秦慕羽、苏起与苏骧再加上黄螭龙、黄螭虎,杨锦夜突然发现,今晚有资格围坐在一起的这些年轻人,无疑都有着共同的特点,都是大恒一等一的权贵子弟,又都是兄弟作伴,在他眼里,这真是极为有意思的一幕。

大恒高祖秦道恒自乱世起兵时,身边最早的一批追随者就有他的六名亲兄弟。到天下一统时,兄弟七人已有四人战死沙场。故而在秦氏皇族的祖训中就留下了兄弟共赴战场,死生相托的传统。难能可贵的是,在大恒七百余年的历史中,皇室兄弟间始终都能保持和睦相处,兄友弟恭,只此难能可贵的一点,就让世人津津乐道。皇室带领出如此国风,民间自然也竞相模仿,故而整个大恒自上而下,国风家风清正,家国天下太平无恙,与统治者的引领作用密不可分。

今夜唯一一位有资格围火而坐的女性,则是杨锦夜的徒弟安思静。她还是保持着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有意无意地坐在他与秦慕羽中间,一边是自己师父,一边是自己主子,不偏不倚,无论在谁眼里,她的做法都显得相当得体。

苏起与苏骧两兄弟,早早就见过这位体态风流的妙龄女子,与她见面寒暄后,便各自去忙。可在黄螭龙、黄螭虎这俩武痴兄弟眼里,就是那么地惊为天人了。

两兄弟之前还因为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嘲笑过秦慕羽,以为他远道而来的舅舅一定是托付给他一位相貌极其惨不忍睹的女子才会让他那么抵触。却忽略了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苏骧脸上,那难以遮掩的幸灾乐祸。在见到真人的精致面容与迷人身段,尤其是那胸前一对雄伟后,兄弟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秦慕羽这混蛋小子,真是该死啊。

见这俩武痴不时偷瞄着安思静,秦慕羽心中好笑,但也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自豪感,他有点能理解为何神都城里的那些长辈们出门都喜欢在身边带上几名美婢了。感到别人投来羡慕与嫉妒的眼神,那感觉是真的不错。尤其当安思静给自己递来一碗热饮汤品时,他更是故作炫耀般地瞅了黄家两兄弟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再说:看看啊,你们俩出门能带这么标致的美人儿么?你俩有让美人儿好好伺候的待遇么?

看到秦慕羽那一脸欠揍的表情,黄螭龙、黄螭虎两兄弟恨得牙根痒痒,兄弟俩暗暗下定决心,下次燮宫比武时,一定要狠狠教训教训这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臭小子。

秦慕羽当然不知晓黄家兄弟的想法,他接过安思静递过来的汤品,趁热一碗饮尽后,浑身暖洋洋地,众人围坐一起聊天喝酒,不知不觉困意袭来,他便枕在秦慕璟的腿上就呼呼睡去。

秦慕羽做了个奇怪的梦,在朦胧梦境中见到的人与发生的事都无比真实。在梦中他似乎换了一重身份,乘着一匹白马驰骋在不知为何处的广袤山河上。

他与白马一同在山岳间驻足停留,造访名刹古寺、与高僧大德讲经论法,与隐世高人修道问长生。

他与白马一起于江河上泛舟漂流,一路直入大海,寻到那传说中鳍下生双翼,背负一整座大城废墟,能穿梭于云海中的巨大鲲鲸。鲲鲸同风起,载着一人一马直入苍穹,遨游星河之中。

在旅途尽头,他与白马落足于一处山巅,目睹旭日初升。彼此间相对无言,只是心有灵犀般欣赏着同样的眼前风景,似在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秦慕羽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与这匹白马之间有着难以描述的羁绊。好像在千百年前他们就已经相识相知,互为对方最可靠的依赖,它懂得他每一个心思,他知晓它每一种情绪。秦慕羽甚至一度怀疑,这匹白马难不成是另一个时空的另一个自己。终于,他忍不住好奇,开口说道:“白马啊白马,你要是个人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走到这个天下的尽头,生死不离。”

那匹白马似乎听懂了他的期待,竟然凑到他身边,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脸。秦慕羽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白马一直在等自己开口问它这句话。似乎自己在梦里有着言出法随的高深修为,话一出口,便可成真。

毫无征兆地异变陡生,一双赤红色的手掌忽然从虚空中探出,天地间被撕开一道数十丈长的裂隙。一只充满邪气的独眼,在裂隙内充满邪恶气息的黑暗虚空中,凝视着这个世界。

白马变得焦躁不安,它护在秦慕羽身前,发出一声声嘶鸣示警。

不等秦慕羽有所反应,他忽然感到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头,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竟然被扯出了身体,而他竟然在飘离自己的身躯。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苏骧曾对自己提起过的身魂分离?但除了在离开身躯时有过被拉扯的感觉,除此以外,他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半点不适。最后,秦慕羽的神魂不断攀升,终于在离地十数丈的半空中停滞,以一名旁观者的诡异视角目睹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有一个半透明的淡金色人形进入了自己的那副躯壳,随着新神魂的入主,曾是自己身躯的那副躯壳,内在与外表都开始发生实质性的变化。秦慕羽的心情古怪到了顶点,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陌生神魂逐步占据自己的身躯,而自己却只能作壁上观。

这具躯壳的眼睛再度睁开,眼瞳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躯体猛然拔高至丈余,周身上下被一股宛如神灵般不容侵犯、充满威严的气势包围。他抬头与那虚空中的独眼遥遥对视,占据身躯的新主人对那独眼展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后,便不再看向那个对他有着莫大威胁的独眼。反而低头伸手轻轻抚摸白马的脖颈,小心安抚它的不安与恐惧,“别害怕,这一世换我护你周全。”

一阵轻蔑的笑声自那虚空中的独眼里传来,下一秒那独眼竟轰然爆裂。一名身穿红衣,手持长剑,宛如一尊魔神般的倨傲男子脚踏虚空,自那爆裂的独眼中缓步走出。他俯看脚下的一人一马。冷哼道:“叛徒,圣君怜悯,饶你不死。但你真以为本尊会坐视你与那孽畜双宿双飞?”

那个占据秦慕羽身躯的陌生人冷笑道:“虞全,你应该清楚,在我道之中,除了圣君,谁我都不放在眼里。你又算什么东西,竟敢挡我去路?”

“万俟箜篌,别以为你还是圣君钦点的圣子,叛出圣门后,我圣门同袍人人得而诛之。本尊现在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你就地斩杀。”名为虞全的倨傲男子神色不变地说着,但却在暗地里不断积蓄着自己的神意与剑气。

“恁多废话,要打便打,少吓唬人。”名叫万俟箜篌的男人,显然感受到了虞全集聚而起的神意与剑气。他眼中精芒大盛,浑身气势也一再攀升。

他手腕一抖,手中便多了一杆枪身纂刻满金色云箓的漆黑长枪。万俟箜篌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枪,长枪带起的凌冽罡风便将附近的一座山头削平。无数落石顺势滚落山底,山崩声传百里之外,惊走鸟兽无数,气象骇人。

红衣虞全见此情形,杀意愈发浓烈,杀一个巅峰状态的万俟箜篌,与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荣耀。虞全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对万俟箜篌做了个极具挑衅意味的手势。

万俟箜篌杀意瞬间暴涨,双眸淡金转赤金,手中一杆长枪蓄势,呼之欲出。

万俟箜篌身边的白马见他动了真怒,就要出手与那尊魔神交战。它哀鸣一声,居然四蹄跪地,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头生双角,明艳动人的女子。她一把抱住万俟箜篌的大腿,泪流满面地不住哀求道:“你答应过我,要远离诸世纷争,一起过平静日子。”

万俟箜篌附身,爱怜地轻轻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笑容温和地说道:“小颂放心,打完这最后一场架,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过你想要的平静日子。”

男子的承诺没有让她感到哪怕一丝心安。她心知肚明对于万俟箜篌和虞全而言,这将是一场唯死不休的纷争。一个是叛出圣门的前任圣子,一个是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现任圣子,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两人之间的冲突都在所难免。

万俟箜篌纵身而起,一身气势再度攀升,直至巅峰,漆黑长枪上黏贴的层层金色符箓瞬间炸裂开来,长枪现出写满密密麻麻鲜红文字的真身,这一枪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递出,破空而来,直指这尊魔神的眉心。

虞全轻笑一声,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伸出两指抵在了漆黑长枪的枪尖。两股澎湃气势瞬间交击,气浪激荡如滔天巨浪,以两人为圆心向外扩散。

此方天地也为之色变,一时间两人所在战场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不绝于耳。

一枪一剑纠缠在一起,一瞬间两人已攻守转换百余回合。秦慕羽的神魂站在远处观瞧,发现自己竟然能无师自通,将那两人出手的招式一一记下,就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在梦里,自己能有如此好的记忆力啊。

一金一赤两尊法相破开山岳,拔地而起,百丈法身各自挥舞手中兵器,撞在一起,溅起遮天蔽日的尘埃。双方每一击,都在对方身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百击过后,两尊法相均已残破不堪,在最后倾力一击,相互洞穿对方头颅后,便逐渐消散。

这一对法相尚未彻底消散,另一对同样一金一赤两尊法相便再次拔地而起,而这一对法身较之前一对更高更大,且在两尊法身对撞的空间中开始出现一个漩涡,不停吸纳着这方天地万物的生命力,用来维系庞大的法身。就连作壁上观的秦慕羽都发现自己在被一点点牵扯向两尊法身。

他心叫不妙,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滑向漩涡的中心。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在两尊法相的脚下,万俟箜篌与虞全还缠斗在一起,万俟箜篌手中只残留半截枪身,身上有多处剑伤。而虞全手里的长剑也同样残破不堪,剑刃破损严重,细不可闻的龟裂遍布剑身,一袭红袍已撕裂大半,左肩与右胸的两处贯通伤,鲜血汩汩,让他的一身红袍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两人同样笑容狰狞,千余回合的缠斗,让两人均身负重伤。但对自身修为的自负与极端的骄傲,注定两人之间的不死不休。见对方毫无保留地与自己厮杀,两人的杀意和战意都已攀升至顶峰。

秦慕羽被这场死斗震撼得心神激荡,他已经分不清这是曾经真实发生在过的一幕,还是纯粹发生在自己梦中的幻境。

虞全以残剑遥指万俟箜篌,狞笑道:“万俟箜篌,以你我修为,哪怕再战千日也未必分得出胜负,不如你我撤去护身法阵,一击定胜负,如何?”

“好。”万俟箜篌豪气干云地痛快答应。随后用两指在仅剩半截的枪身上一抹,漆黑枪身瞬间变化成长度惊人的精钢枪刺,枪刺上寒芒闪烁,散发出冻彻骨髓的寒意。

他们凝视着对方,双眼中闪烁着毅然决然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氛越来越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虞全终于耐不住性子,率先动手。他脚下一动,如闪电般朝对手冲去,残剑的剑尖直至万俟箜篌的眉间。

万俟箜篌大喝一声,挥动枪刺斜劈而下,枪剑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随后,一股强大的能量爆发出来,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当光芒渐渐消散时,万俟箜篌与虞全的身影,连同那两尊巨大的法身也也消失无踪,只留下灵力紊乱激起的漫天尘埃和回荡在天际的金铁交击的余音。

尘埃散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秦慕羽猛然发现,那个吞噬万物生气的漩涡也消失不见。可是一阵哭声传来,他低头一看,发现那名头生双角的明艳女子怀里抱着一颗头颅,哭泣不止。

原来是他战败了啊。秦慕羽怅然若失。当他想起那具头颅在不久前还是自己时,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在梦里。

可突然,那个女子竟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秦慕羽见到女子面容,大惊失色,险些叫了起来。

那女子双目留着血泪,痴痴问秦慕羽,“为何不救他,为何不救他。”说着,女子放下那颗头颅,全身杀意暴涨,她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十指如钩,腾空而起,直扑秦慕羽而来。

那女子欺身向前,尖锐的十指将秦慕羽笼罩其中,下一刻就要拧下他的脑袋。就在这万分危急时,秦慕羽感到又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自背后而来,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他正盖着狐裘,躺在哥哥秦慕璟身边。见弟弟醒来,正和众人饮酒的秦慕璟,低头说道:“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很久才能醒来。”

“我睡了多久?”秦慕羽一边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问哥哥。

“大概有一个时辰吧,或许还要少一些。”

“是么?我觉得我睡了很久很久了。有几辈子那么长。”

秦慕羽环视一周,没有看到杨锦夜的身影,便问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安思静。“小舅舅呢?”

安思静手指向一个方向,秦慕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杨锦夜正手举火把,驻足在一通残碑边,仔细阅读着残留的碑文。

见秦慕羽醒来,杨锦夜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身边。

待秦慕羽来到杨锦夜身边,杨锦夜指着这通残碑碑文中的一段,对秦慕羽说道:“瞧瞧看,和你梦里见到的,有什么关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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